四股,一種屬於相撲的練習方式。將一腳抬到最高處後,重重落下。隨後,換成另一隻腳。反覆這樣練習,將會得到如同坦克車般強韌的下半身。四股這個動作,不只在相撲中存在,就連空手道也有專屬於他們的四股。然而,能夠祓除大地中的邪祟、淨化大地之靈氣的,只有相撲的四股。而這個男人的四股,堪稱完美,甚至能夠以醜足相稱。而所謂的醜足,就是古代的四股,在雙腿的膝蓋沒有彎曲的狀態下完成的四股,是完美無暇的藝術品!
這個男人已經練習四股整整三個小時了,從早上七點開始,到上午十點結束。他的腳下都是汗水,這些汗水形成的窪地,能夠讓微生物存活整整一周。在這片觀音廟前的空地上,四股震地的聲音,源源不絕。甚至該說,因為如此,這幾個禮拜以來,香火鼎盛,池塘中的魚看起來大上了整整一圈。所以人們才說,相撲是祭祀上天的武術,跟其它日本傳統武術不同,是確確實實為了神明而誕生的演武!
地上的土,被堆成土俵的模樣,上頭已經做了整理,土推被聚集在中間。隨後,又被推平。此刻的陳國重,正在土俵上進行訓練。他的敵人不是別人,就是他想像出來的橫綱白鵬。擁有稀世罕見的橫綱稱號,每一招與每一式都是完美無缺的。跟他之前想像的全方位兩百公斤的力士不同,現在眼前這橫綱的像,是踏踏實實的,世界上最強的想像中的怪物。無論是鐵炮、擒抱、摔技或者足技,都無法撼動他。反倒是陳國重,被摔了無數次。即便想打倒那三點同時攻擊的投技,也毫無辦法。
即便將原本被視為弱點的小指反應,練到一般人完全察覺不到的境界,但那股違和感,還是會露出不到零點一秒的破綻。當然,白鵬不可能看漏這麼大的破綻。所以每當陳國重抓住對方的兜襠布時,都會瞬間變成弱勢的一方。他嘗試過用鐵炮攻擊,但對方就好像牆壁一樣,牆壁是不可能被打碎的。在他再一次倒地時,陳國重看向了天空。天空中小鳥飛過,當小鳥飛過時,突然來個急轉彎,回到了最初起飛的位置。而那就是陳國重需要的,他需要的不是打碎牆壁,而是推倒它!
若會露出破綻,那就反過來收手,箝制住對方的雙手,然後摔出去。那個收手的動作,會變成強迫第一次見到此招的人的破綻!當陳國重用出此技術時,終於將想像中的白鵬摔了出去。這是陳國重第一次感覺到酣暢淋漓,他用大量的水沖洗身體之前,還是作出了手刀的姿勢,謝過了土俵,以及那個任誰也看不到的對手。
此時此刻,陳國重躺在水泥地上,土俵的土已經推成了小山,暫時用不到。他看著天空的飛機飛過,想著自己或許有一天能夠再重回比賽場上。老實說,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可以上奧運,或者重回相撲賽場。當然,跟白鵬比試也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想要讓黑貓仔對此自責或者難受。直到最後,他仍在思考別人的事情。對他來說,自己的性命、生活、權力之類的東西,似乎都沒有這麼重要。那些喜歡他的人,才是他人生中的重點。說了這麼多,但當初參加黑拳比賽,也只是為了跟板環橋奈打炮而已啊!
此時,黑貓仔走了過來,他手中拿著冰棒,遞給了陳國重其中一根。那是嘎哩嘎哩君的蘇打口味冰棒,剛好是陳國重最愛吃的。陳國重慢慢吃著冰棒,並且詢問黑貓仔,他想要陳國重成為黑拳帝王的原因。黑貓仔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咬下一塊冰。他告訴陳國重,原因什麼的,非常無聊。若是講為了錢和名聲,實在太過俗氣。若是講為了證明自己,又太過光明磊落。若是講愛與和平,那就是騙人了。他真正的原因只是,看到了陳國重跟他以前有一樣的表情。
黑貓仔在成為黑幫之前,算是一個半個的體育選手。他當時是練柔道的,明明只有如此短小的身版,卻在國小與國中大放異彩。那時候,可能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了吧!到了高中才知道,這樣的短版不管在哪個比賽之中,都只會落得墊底的下場。不管怎樣努力,不管怎樣吃營養食品,不管聽信多少老師的偏方,都無法將其救回來。最終,他放棄了自己最愛的柔道。
當他放棄後,做了很多無法挽回的事情。加入了天地門,才知道所謂的黑幫,就是一個只要肯努力就會出頭的領域。當他做到天地門老大的時候,看見了失魂落魄的陳國重。那時候的陳國重走在路上,即便有190的巨體,卻顯得相當矮小。那種落寞與難過,是無法隱藏的。即便陳國重告訴過自己,要重新來過。但他也總會有一個人孤單寂寞,不知道該往哪裡前進的心。流浪街頭的那幾年,陳國重靠與找碴的七逃人在街頭幹架,在黑幫世界賺了一點點名聲。這時候,黑貓仔才真正見到那個失了魂的野獸。
那天,台中最亂的酒店街,小巷內兩個瘦弱的男人被陳國重解決掉。陳國重拿走他們的皮夾,將白花花的鈔票隨便塞進他的口袋中。此刻,黑貓仔出現在這男人後面,告訴他不要做這種低賤事,因為搶劫之類的勾當,是屬於黑幫的。陳國重看了黑貓仔一眼,詢問對方想怎麼做。現在,這高大的男人就是要拿走那些錢,而這矮小的中年大叔,則只能呆呆望著。至少,陳國重是這樣想的。然而,事實卻不是如此。
黑貓仔脫下了身上的衣服,脫到只剩下內褲。在他的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刀疤、彈孔。皮膚上頭都因為傷痕而皺了起來,看起來十分詭異。陳國重卻先是稱讚了對方,稱讚黑貓仔擁有一具好身體。雖然有些許肥胖,但四肢的肌肉量不是開玩笑的。除此之外,斜方肌、背肌都相當漂亮。陳國重詢問對方,是不是有練過柔道,只有專業的柔道家,才擁有這麼個好身體。
「只不過是業餘玩玩罷了。」陳國重不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只是告訴對方,這樣他比較好抱摔。當陳國重衝刺向前的時候,他心中想的是,若能在摔技上贏過柔道家,那對方的人生肯定會立刻陷入絕望吧!當陳國重碰到對方內褲時,突然又有了新的感悟。
「我想要讓別人變得跟我一樣嗎?我想要的是讓別人絕望嗎?我踏上土俵,是為了踐踏對方尊嚴嗎?我的比賽不是激起了許多人的生存意志嗎?但我現在呢?我現在正在搶劫,傷害他人,用親方交給我的技術,來攻擊一般民眾。這樣的我,沒有資格稱為力士。」這些念頭只存在不到五秒鐘,但那五秒鐘就足夠黑貓仔將對方翻倒在地。任誰都知道,這場勝負只是僥倖,但贏了就是贏了,沒有什麼好解釋的。而這,就是人們所追求的,武道!
黑貓仔要陳國重跟他過來,有個地方可以讓他重回賽場,那就是黑拳比賽。對於這類型的活動,黑貓仔是完全沒有興趣的。他只不過是出借場地的老闆而已,黑拳打死人或者沒打死人,對他來說都一樣,只要能讓滿鳳樓繼續經營下去,那就再好也不過了。他骨子裡不只是一個運動家,也是商人。但在那之前,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會照顧這片地區所有人的普通大叔罷了。
當晚,或許是好巧不巧吧,有個選手因傷退賽了,而他的對手則在場上要求對方黑幫派出替補選手。這時候,陳國重站了出來,面對214公分,181公斤 ,人稱真人版桑吉爾夫的怪物,陳國重也是絲毫怯懦也沒有。陳國重立刻就走到桑吉爾夫面前,看了他一眼後,便說出了他一直以來常說的那句台詞。
「親方說過,倒三角是贏不了正三角的。即便身高體重占優勢,你仍然是個瘦弱的力士。」桑吉爾夫立刻揪住陳國重的領口,但發現對方完全不為所動。不只是氣勢,就連身體的重心也沒有因此偏移。當時,桑吉爾夫所想的是,這是一座山,而他正在挑戰一座山。
桑吉爾夫的眼睛微微睜大,眼裡卻透露出恐懼。他的臉頰因為害怕而發麻了起來,至於身體則開始盜汗。怪異?怪異!桑吉爾夫明明身高體重都佔優勢,但當開始的信號下來時,他第一個動作則是後退。至於陳國重,他擺出了仕切的架式,衝向前用擒抱後將其摔倒在地。緊接著,他要桑吉爾夫站起來,因為比賽還沒有結束。
此刻,陳國重的心裡什麼都沒有思考,只是在想若是在土俵上,這場戰鬥會如何發生、會如何結束。陳國重看見了那道光,那個一直以來引領他人生方向的光芒。那道光告訴陳國重,現在這條路是正確的。只要繼續在黑拳比賽拚搏,就可以回歸到土俵的戰場上。陳國重大吼了起來,要桑吉爾夫用盡自己的力量,將其打倒!
桑吉爾夫選擇了所有職業摔角手都會的基本招式,逆水平手刀。勢大力沉的手刀打在陳國重身上,卻一絲絲通紅都沒有顯現。職業摔角這種被人稱為花拳繡腿的運動,怎麼可能足以撼動真正的力士!此刻,陳國重使出了專屬於他的手刀,或者該說,他的鐵炮。明明只是手掌,破壞力卻猶如拳頭。速度之快,是任何職業拳擊手都無法達到的。掌的速度永遠大於拳的速度,只有拳在模仿掌,沒有掌在模仿拳。所以人們才說,力士的推掌,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打擊技。
那巨大如山的威力,打在桑吉爾夫的臉上,他差一點就失去了意識。他想辦法站穩腳步,試圖釐清方才發生的事情。事情太過於突然,他回想自己在陳國重出掌前還有記憶,但那鐵炮一打出,就啥也不是了。桑吉爾夫在彌留之際,走了向前,將陳國重的脖梗抓到腋下。對此,陳國重並沒有反抗,只是讓桑吉爾夫使出他最強的絕招,DDT。
瞬間,181公斤的體重往後仰倒,陳國重則站穩了腳步。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還是發生了。陳國重憑背肌帶動全身的力量,硬生生將桑吉爾夫留在了空中。緊接著,更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陳國重的雙手鎖住了桑吉爾夫的身體,然後使勁將其砸在了地上。一種只屬於陳國重版本的炸彈摔,就此誕生!瞬間的衝擊力,讓桑吉爾夫輸得心服口服。
夜晚,黑貓仔詢問陳國重想吃些什麼。這男人則表示,自己要吃相撲火鍋,越大份量越好。當晚,滿鳳樓的所有廚師都在精心準備那鍋超級巨大的相撲火鍋。與其說是火鍋,不如說是大鍋菜吧。那種在偏僻農村喜宴常看見的料理。陳國重自己倒了杯可樂喝,而黑貓仔則慢慢喝無糖茶。陳國重還調侃對方,沒有攝取糖分,是不能成為好力士的。隨後,便一口氣喝下了兩升的可樂。
時間回到現在,陳國重正在觀音廟的觀音像前面觀看電視。電視內播放的是YouTuber阿達的節目,也就是第一集大受好評的第一搜查線。此刻,節目已經從直播改成預錄了,而板環橋奈則變成了主持人,而不是來賓。拍攝的起始點,是台中某個小梳化間,板環橋奈正在讓化妝師幫她定裝。根據板環橋奈的要求,只上最簡單的保養成分,其它的一律不用。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今天要採訪的是知名摔角手,桑吉爾夫。想知道摔角手的訓練、作息規劃,還有目標等等。
「我今天特地剪了短頭髮,這樣好看嗎?」經過一陣的吹捧談話、聊天打屁後,團隊坐車來到了桑吉爾夫所在的道館。在路上,阿達甚至說出了今天要拿到金腰帶的豪言壯語。至於板環橋奈,則是笑著附和,沒有多說什麼話。車子停在了一間大型的健身房前,大小似乎跟館長的健身房有得相比。只不過,裡面的器材與設備,就無法相提並論了。說到底,這還是一間道館,而不是供民眾參加的健身房。
桑吉爾夫表現出相當自豪的態度,各種練習的器具、獎盃、獎牌等等。大大小小的比賽,從不知名的到知名的都有。除此之外,甚至還有證書之類的東西。當阿達表示,自己想拿到金腰帶,需要做什麼努力時,便開始了魔鬼訓練。
「波比跳、棒式、抗打擊訓練、深蹲。先這樣就好。」阿達可不是肌肉壯漢,很快便敗下陣了。至於板環橋奈,沒想到做得游刃有餘。速度不斷加快的同時,還可以兼顧美感與完成度。桑吉爾夫有些許害怕,他在這女人身上,看見了當初打敗他的人的身影。那股衝勁還有柔軟度、速度都跟那個戴面具的女人如出一輒。
桑吉爾夫問兩人,是否有想嘗試看看的招式?阿達認為若講逆水平手刀的話太過於無聊,所以打算挑戰斷頭台。只不過,這身高差讓斷頭台幾乎成為了不可能實現的招式。然而,桑吉爾夫相當有心,特意壓低了身子,並且將重心偏移正中央,好讓阿達成功。瞬間的力道下去,阿達成功施展出斷頭台,只不過威力可想而知,連一絲絲的波瀾都沒有起到。緊接著,就是板環橋奈了。當這女人出場時,桑吉爾夫吞嚥了下口水,並且無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我不擅長那些花裡胡哨的招式,逆水平手刀就行了。」此刻,阿達帶到,板環橋奈很喜歡摔角這件事。據說,也在家裡練過逆水平手刀,就好像模仿戰隊姿勢一樣,是個中二病少女。此刻,桑吉爾夫則在心裡默念,希望自己接下這一擊後不會有事。
在一瞬間,逆水平手刀出現。轟!一聲打在桑吉爾夫的胸口上頭。就是這一瞬間,陳國重並沒有看漏。他瞪大了雙眼,死死盯著螢幕。絕對不會錯的,那是中國武術的馬家拳。馬家拳講求陰陽調和,內與外的破壞性跟其它拳法相反。若中了馬家拳,會讓骨頭、經絡、器官產生不同程度的傷害。而板環橋奈使出的逆水平手刀,則將馬家拳的精華參雜在其中,變成完完全全的殺人技。只不過,手下留情了。
「怎麼樣?有幾分相似吧!」板環橋奈詢問桑吉爾夫,死要面子的他則逞強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問題。隨後,開始進行下一輪的訓練。收東西、敬拜擂台等等,每一件事都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去完成。直到攝影團隊離開後,桑吉爾夫才吐出鮮血。幸好,在逆水平手刀之後就幾乎只剩下整理場地了。他穿上自己的黑色T恤是正確的判斷,看著已經發黑的胸部,桑吉爾夫立刻找了醫生,花了大半個月才治療好。
至於之後的黑拳比賽,他便不再參加了,甚至連熟識的幾個黑幫朋友,都斷絕了關係。乖乖當一名普通的職業摔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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