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洛登王 - 09

厄爾比的災禍消失，卻出現在洛登王的夢裏。夢裏，洛登王站在高台之上，俯視人群，忽然間，他的人頭脫離身體，流出金色的血。血流過洛登王腳邊，他剛要微笑，讓心裏愉快，下一刻，金血染上黑暗，變成黑色，化作他的影子，抓住他的腳。

厄爾比人總是相信夢境會在現實中成真，洛登王卻從不相信虛假的夢，可是，每夜驚醒，夢境還是帶走他的精神，讓現實的他逐漸靠近虛假，白日，洛登王疲倦的眼睛彷彿能看到黑暗。

洛登王看不透黑暗，他可以操縱黑暗，讓黑暗找上他選擇的人，他卻不能操縱黑暗，讓黑暗不要找上他。

厄爾比只有一個人可以給他答案，巫，傳言能與黑暗私語的巫。

得到王令，巫來到黃金殿堂，洛登王打量他，看不透他。四年來，他暗裏派人查找巫的身分，無果，四年來，他故意以難題試探他的能力，無功而回。看着故作神祕的巫，洛登王覺得自己遇上一個高明的對手。

洛登王問巫，有沒有方法永恆地使人不讓黑暗找上。

面具下那雙淺色的眼睛透出奇異的光芒，巫說，沒有，黑暗終會找上所有人，包括洛登王。

巫的話總是成真，輕信的厄爾比人說是神諭，現在，他說，黑暗終會找上洛登王。

洛登王抓緊椅子的扶手，沒動怒。人們都說巫的神諭總會成真，他卻認為他不過在說人所共知的常識。自古至今，沒有人能躲過黑暗，黑暗在生命的終點等候，人只能讓終點加速到來，卻不能延遲分秒。

出乎意料，巫繼續說，黑暗將找上所有人，卻有方法讓黑暗不找上「你」。

這可不是常識。

洛登王心臟跳動加快，面上卻不以為然，勾起的嘴角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他似不感興趣的問，如此，那方法是甚麼。

跟黑暗說。

人們都說巫能與黑暗私語，洛登王一直不信，他懷疑巫與黑暗對話跟他與黃金聖樹對話是一樣的謊言，現在，他卻半信半疑。

能讓洛登王半信半疑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洛登王下令，讓巫執行，說若事情辦妥，他將得到豐厚的賞賜。

巫卻告訴洛登王，這事只能由洛登王親自跟黑暗說。

因為，誰都能與黑暗私語。

巫離開，留下洛登王獨坐在偌大的廳堂，心裏被這番荒謬的話充斥。他不信人能與黑暗私語，因為他自己能與黃金聖樹私語，他知道人不與這些不存在的東西溝通。樹靈是他創造出來的東西，是他創造出來的聲音，響起他自身的思想。

人怎麼可以與黑暗私語？

洛登王自嘲一笑，笑自己畢竟染上厄爾比人的輕信，差點就給騙過。笑容消失後，洛登王獨坐許久，終還是把心裏的樹靈抹去，在同一位置，創造出黑暗。

黑暗是黑暗，他看不見自己的心靈，心靈在想像中本來就是一團模糊的黑暗。

洛登王，你想要甚麼？

洛登王讓黑暗的聲音在心裏響起，虛無縹緲，若有若無，就像是真的黑暗。

洛登王說，不讓黑暗找上，永恆地存在。

你該求的不是我，讓黑暗找上你的不是我。

不是你，誰讓黑暗找上我？

黑暗靜悄悄說：你。

我怎麼會讓黑暗找上我？

黑暗找上所有人，只找一次，只要他讓黑暗找上他一次，他就能永不讓黑暗找上。

給黑暗找上的人自然不會被再次找上，那人已在黑暗之中。洛登王正要反駁，卻忽然想起早前那個可笑的獻祭儀式。雖不可置信，他仍對黑暗說，他已讓黑暗找上洛登王一次，是否意味黑暗不會再找上他。

那個人是洛登王，可是，他是你嗎？

他……不是我。

他不是你，又怎能替你給黑暗找上？

他不是我，誰是我？誰能代替我給黑暗找上？

黑暗彷彿在輕笑。是誰，由你決定。

洛登王驀地睜開眼睛，已從黑暗那裏得到答案。

是誰，由他決定。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XXNQ2b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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