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開」第一間奏曲——烈火之心 - 第八章，都是我的錯（一）

第八章，都是我的錯

好幾隻抬頭戒備的松鼠站在林梢，牠們發出咕咕聲對抗底下還在狼嚎的史卡特。

「飛鳥——！」史卡特再次高聲狂吼。

太陽已完全沉入山野古林後，天空只剩半片橘黃餘暉，漸漸讓位給夜幕、牙月與星空。

不知怎麼地，史卡特有一種回到四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阿速卡的情境。

那是面對一位陌生人的心情。

他以為他理解阿速卡，但這很可能只是他的幻覺。

「史卡特先生，你說紅隼女士是個超級路癡，那她會不會根本找不到過來的路？」躲在後方樹林裡的阿秋士忍不住發問。

史卡特冷笑一聲，頭也沒回地說：「如果阿速卡進入工作模式，她在追殺別人時從不迷路。」

他手一揚指著遠方，說：「看，她這不就來了嗎？」

「這⋯⋯我什麼都看不到。」

「你沒有感官藥水的補助，看不到是正常的。給我躲好！」史卡特嚴肅地回頭交代：「記得，千萬別用箭。」

阿秋士沒有回話，史卡特顧不得他，回頭繼續盯著遠方抖動的森林樹冠。

遠處兩座山峰交接的谷地，史卡特看到一道人影閃過，從一處樹枝飛躍到另一棵樹上，完美越過底下的小溪流。

那影子在不同樹上擺盪騰挪，樹梢上的松鼠紛紛逃走。

終於，阿速卡從林地邊緣的一棵樹上跳下，輕巧落在樹幹後，隱藏了身形。

熟悉的淡淡熱可可味飄來，參雜著壓抑過的、有若鋼鐵與刀刃的殺氣，充盈在史卡特鼻腔裡。

史卡特哼了一聲，將沈重大砍刀從地上拔起。

「阿速卡！」史卡特低聲道。

「史卡特。」阿速卡毫無情緒的聲音從樹後傳來。

史卡特偏過頭，第一次打從心底寧願被她叫「哈士奇」。

「阿速卡，躲在樹後面搞偷襲是沒用的，我已經聞到妳的味道了。」

阿速卡從另一棵樹後走出，斜眼看著他。

她的眼中閃耀熊熊烈火。

兩人互相凝視，只有風聲在他們的沈默中來回呼嘯。

可怕的沈默。

阿速卡不慌不忙來回踱步、眼角餘光死死盯著他。

她眼中只有冷漠與怒火，兩種情緒並存。

史卡特心中千頭萬緒，本想要說些什麼，但在阿速卡的憤恨眼神籠罩下，什麼都卡在喉關，說不出口。

阿速卡頓下腳步，下定決心似地轉身面對史卡特，不耐地說：「史卡特！」

「阿速卡⋯⋯」

「在我出手揍趴你之前，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史卡特皺眉問。

阿速卡不再說話，低頭瞪著他。

史卡特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兩人陷入一陣死一般的沈默。

「噗嘶！」樹叢後傳來細細一聲氣音。

史卡特經過藥劑加持的狼耳略略轉動。

「噗嘶！噗嘶！噗嘶！」阿秋士的聲音混雜在林間空地的呼呼風聲中，極其微弱。

「史卡特先生，」躲在樹叢裡的阿秋士用氣音輕聲說：「先道歉，先道歉啊。」

「什——」史卡特差點回頭看，幸好在最後一刻忍下來。

要我跟她道歉？憑什麼？史卡特不平地想，但他為了達成目的，決定聽從阿秋士的建議，先壓下自己的感受。

他低下頭，向遠比他嬌小的女子說：「阿速卡，我、我要跟妳道歉。」

「喔？」阿速卡雙手抱胸，偏著頭，饒富興味地問：「為什麼？」

「呃，因為⋯⋯」史卡特吱吱嗚嗚地一陣，才跟隨阿秋士不斷重複的細聲低語說：「我不應該惹妳生氣。我們回去吧！」

「我有生氣嗎？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惹我生氣的？」

「呃⋯⋯在妳走的時候，我應該要跟妳一起走，別管古德溫那混蛋的死活。」

「是這樣嗎？」阿速卡冷笑一聲。

「是這樣啊，阿速卡。我知道妳還在氣我，但這件事我們可以之後再解決——」

「是這樣嗎！」阿速卡怒吼，伸手向前用力一推。

一圈氣罩從阿速卡周身擴展開來，向四面八方衝出！

史卡特下意識地將大刀橫在身前，擋住撲面而來的氣勁。

氣牆呼嘯而過，衝進樹叢，阿秋士驚呼一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下一刻，一整圈遠揚的氣牆又從遠處撲回，史卡特站穩腳步抵住回頭風，阿秋士再次驚呼了一聲。

當冒著白煙的氣牆即將合圍身處球心的阿速卡時，她重推了一手。第二波推離結界遏止了氣牆的收縮，被硬生生擋下的空氣發出雷鳴般的聲響，震撼了整個森林的棲鳥，霎時滿天飛鳥、落羽與碎葉，紛紛如雨落在她身旁。

「躲在樹叢裡的人，報上名號！」阿速卡劍眉揚起。

「在下⋯⋯在下名叫阿秋士！紅隼女士您好！」阿秋士躲在樹叢後不敢現身。

「沒聽過，你藏在那裡做什麼？」

「我、我是史卡特先生的新同伴。」

「喔？你剛剛在替史卡特獻策？」

「嘿嘿，這個嘛⋯⋯」阿秋士尷尬的笑聲激怒了阿速卡。

「史卡特！」她殺氣騰騰怒瞪史卡特，低吼：「你頭那麼大一顆，裡面有裝腦袋嗎？居然敢用其他人的話敷衍我？」

「阿速卡，妳先冷靜！」史卡特左手舉起退了一步，試圖安撫她：「這的確是我傻了，我不該聽他胡言亂語，讓我重來一次。」

「說！」

「我⋯⋯」史卡特下定決心，抬頭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阿速卡，這是妳的錯！」

躲在樹叢後的阿秋士倒抽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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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我錯？你們追殺我，因為我終於制裁了一個淫魔？」阿速卡聽到，卻不怒反笑，雙手叉腰等待他的下一句。

「妳明明知道不是這樣，我們追擊妳，因為妳違反了契約！」史卡特指著她，氣憤地說：「妳太衝動了，阿速卡。我們是專業傭兵，如果我們想撕毀契約就撕毀，我們跟強盜匪徒有什麼差別？為什麼要讓憤怒控制妳？妳有想過後果嗎？」

「沒想過。」

「妳知道後面還有多少隊伍要來追捕妳？」

「不知道。」

「妳知道妳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嗎？浮華之塔已經對妳發出追殺令了，老山羊跟他的手下必定親自出動！」

「不知道。」

「妳在搞什麼啊妳，」史卡特急得猛抓頭頂鬃毛，雙手一攤，驚呼道：「阿速卡，妳冷靜思考一下，妳是不可能帶那些逃奴逃回綠樹王國的！」

「怎不可能？」

「就算妳帶得了這一批逃回去，又能改變什麼？還有成千上萬的綠樹小精靈奴隸，妳要一個個去救嗎？」

「有何不可？」

「妳會被公會跟黑幫同時追緝，終生逃難！」

「我知道啊。」

「什麼？」史卡特愣了一下。

「那又怎麼樣？」

「阿速卡，妳不要意氣用事，我也有錯，但是我們可以之後再——」

「不，不需要。」阿速卡兩手輕輕一攤，說：「你說的對，史卡特，這全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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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速卡兩手輕輕一攤，說：「你說的對，史卡特，這全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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