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花開」第一間奏曲——烈火之心 - （跨界番外）亞蒂琳柏蒂（一）

亞蒂琳柏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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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卡拉貝城建城後七九一年，燕知返（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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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飄來一大片烏雲，風中夾雜濕氣與泥土味。

阿速卡站在山壁旁休息，四周都是凌亂的野獸掌印與鞋印，延伸進山壁。

她從乾糧袋拿出最後一片硬麵包、謹慎搖晃袋子，剩下的幾粒碎屑掉下來，她全接住了。

她朝著剛昇越森林樹尖的朝陽祈禱：「天地七百萬神靈，阿瑪萊阿速卡感謝今日的賜與，我將誠心誠意吃下。」

她滿嘴又乾又酸臭的食物，從水袋飲了一口泉水後，一臉平靜地咽下。

她拿起油布包，將裡面僅剩的十四枚銅幣拿出來重新裹好，免得錢幣碰撞發出響聲。

看著折疊成一小方巾的錢袋，昨日旅店老闆收下她住宿費並找她錢時的碎語，猶然在她耳邊迴盪：「只剩三枚銀幣？那妳明天就得睡路邊了，小妹妹！」

「哎呀這簡單，明天讓她爬上我的床將就一下，就不用花錢了。」一旁的流氓笑鬧，眼神淫蕩。

阿速卡一拳揍在流氓臉上，鼻血口沫濺上手背的濕潤觸感，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惱怒哼了一聲，將回憶甩開，緩緩拔出泰洛斯短刀，用刀尖撥開一叢矮枝，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窟入口。

一陣噁心的腐臭酸味夾雜泥水澀味撲出來，阿速卡眉頭一皺。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不適，長靴一腳踩進入口的爛泥，謹慎前行。

地上到處都是小惡鬼與座狼的腳爪印，一路延伸進洞窟裡。

她追著痕跡，離開毫無暖意的陽光，穿入溢散惡臭的黑暗中。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裡，她只能聽到滴水聲、遠方模糊的搔刮聲、無法分辨語意的尖嘯聲傳來。

她抿念一揚、心中魔力流瀉，同時祭起了「十步劍圍」和隔音結界。

十步劍圍的網羅飛速張開，她的心靈如同一群好奇探險的野貓，飛撲觸摸十步之內的一切。

腳邊是濕軟爛泥，四方是堅硬溜滑的洞壁，前方小坑裡填了半滿的積水⋯⋯連洞頂滴下的水珠都在撩動她的觸覺，一幅晦暗圖畫銳利地刺進她知覺。

現在，就算她眼前一片漆黑，甚或閉上眼也無礙。

十步之內，萬物通透，如親眼所見。

隔音結界阻隔空氣，讓遠方聲響頓時弱得一片模糊、不可分辨，但也讓靴子踩在爛泥上的噁心聲響、不慎踩斷獸骨的劈啪聲以及斗篷摩擦洞壁的窸窣聲，全被攔在結界裡，成了一串串拖拉模糊的嗡嗡回音。

越深入，洞內越冷，寒意披著濕氣侵入她身軀，她不禁拉緊斗篷。

在一個左轉後，十步劍圍的觸覺突然感應不到前方的阻礙，一句句模糊的叫喊從底下傳來。

是個寬闊的碗狀凹地，她身處碗沿的高處。

阿速卡伏下身子，從坡頂邊緣向下窺伺。她慢慢收起隔音結界，轉而張開範圍廣大的偵測結界，偷偷將界限伸出百步之遙，監控底下的動靜。

在偵測結界裡，事物的一舉一動全轉化成只有她看得見的隱隱紅光。

凹地中央有三道模糊紅光，分別屬於三個矮小生物的身軀。

沒了隔音結界的阻隔，一句句小惡鬼語突然清晰起來。

他們之中的高者尖嚎，他扭曲尖銳的語詞傳到阿速卡耳裡，腦海中卻同時聽見溫柔婉約的女聲，將小惡鬼語翻譯成泰洛斯語：「成功了嗎？」

「吵個屁！」另一名矮壯者吼回去：「你行，你來！」

「耐心啊，兩位。」第三名語調滄桑的老者一出聲，其他兩名小惡鬼便閉嘴罷吵了。

「祭司，」高者站起，手中拿著一塊石頭，說：「我們已經試了兩顆，失敗了，都失敗了！你的方法到底有沒有問題？」

他捏在掌上的石頭，即使在全然黑暗中也流洩出極淡的白芒。

是魔水晶原礦。看見任務目標的阿速卡眼睛微睜，左手小心翼翼摸進繫在腰帶的施法材料包，將強化「光亮術」功效的一小撮螢火蟲乾粉捏在手心。

「隊長，祭司都跟你說要有耐心！」矮壯者責罵比他高一個頭的小惡鬼隊長，說：「你的耐心跟著早上大便一起拉掉了嗎？」

「你再多放一個屁，」隊長回罵：「我就用小指尖把你滿嘴爛牙一顆顆摳出來，讓你看看老子我多有耐心！」

「你——」

「停。」老邁的小惡鬼祭司伸出手，阻止兩人爭吵。

他說：「快沒時間了，我一直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附近窺看，黑暗主宰提醒我，該放下爭執，完成工作了。」

說完，祭司轉頭對矮壯小惡鬼說：「副隊長，這回合輪到你來。」

副隊長朝旁唾了口飛沫，從一旁的布袋掏出又一顆魔水晶原礦，轉身將它放在一塊扁平的石板上，雙掌緊蓋著它。

祭司咳了兩聲，一串古老莊嚴的惡魔語從他嘴裡傳出。

儘管阿速卡本來就聽得懂，她耳內的女聲依然用深沉古樸的腔調，盡責替她翻譯成泰洛斯語：「黑暗主宰，馭統混沌，魔石呈上，濁氣盡收，此乃忠貞之民上乞奉獻。」

話音剛落，阿速卡就感覺到一股不祥的氣息撲面而來。微弱，但銳如松針。

一道污濁霧氣突然從石板縫隙漾出，爬上副隊長的手，黑棉似的污濁纏繞他手腕，漸漸滲到石板的魔水晶礦石上。

污物遮蔽了晶石的淡淡白芒，如心跳般搏動、脹縮。不一會兒，礦石就已失去光芒，消失在濃密黑暗中。

突然，魔水晶原礦傳來喀啦一聲，在一道閃光中爆裂！

阿速卡眯眼見到纏繞原礦的黑色霧氣被噴開，像是躲避光芒與晶石碎片般，在餘暉映照下急忙遁回石板縫隙。

「又失敗！」小惡鬼隊長大罵道。他一把推開副隊長，朝祭司吼道：「就跟你說，那個屁咒語不管用！上次混沌之氣被你抓住，是老鬼你走運！」

「你敢質疑我？」祭司氣得拐杖一扔，站起身就要揮拳。

「敢啊！早跟你講了，黑暗主宰在夢中詔示我的方法才對！現在誰敢上來阻止我，我就一槍捅穿他屁眼！」隊長緊握魔水晶原礦高高舉起，大喝一聲後將它重重敲在石板上，幾乎將整顆晶石打進石板裡！

凹地邊緣傳來大小不等的驚呼。阿速卡突然看到下方閃出一片紅光，眨眼間顯現了十幾隻小惡鬼與座狼的血紅輪廓。

原來底下擠滿了小惡鬼劫掠隊的成員，但他們遵從了天性，在黑暗中如石雕般保持不動。

要不是隊長的驚人舉動讓他們嚇得挪動身子，阿速卡的偵測結界根本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站在空地中央的三個主事小惡鬼絲毫不動、等待。

一聲深沉鼓響自石板中央傳來，魔水晶的白芒突然衰弱下去，又再次發光。就這樣閃爍四五次，鼓聲突然停止，魔水晶的光芒瞬間消失。

「怎麼樣？」副隊長問。

祭司小心扶上石板，另一手伸出，謹慎用四指指尖叼起魔水晶原礦。

祭司將礦石舉到眼前，細細打量。他的眼眸深處亮起一絲血腥紅光。

「混沌之氣，我感覺到它就在裡面。」祭司的語氣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我就知道我的夢是對的，黑暗主宰永遠是對的！」隊長嘿嘿一笑。

祭司從懷裡掏出另一顆水晶形狀的東西，笑道：「終於啊，我們搜齊了兩顆！終於啊，兩顆就能召來強大的惡魔，守護我們！終於不用被史卡拉貝的混蛋欺負，不用被該死的矮人欺負，不用被巨魔兄弟欺負，不用⋯⋯」

「祭司大人，感動的話可以晚點再說，現在混沌之氣是我們的，再待在這裡沒屁用！走吧，大家可以回家啦！」隊長伸手拿起放在一旁、裝滿魔水晶原礦的布袋，繫在腰上，手接過屬下遞過來的座狼韁繩，踩著狼鞍側的皮帶，登上自己的座騎。

正當手下們聽從指揮，紛紛夾腿命令胯下座狼起身時，他們突然一齊停下動作，同時抬頭看向阿速卡的藏身處。

咕嚕、咕嚕——

「什麼聲音？」一名小惡鬼騎兵問。

「聽起來像是『咕嚕咕嚕』。」另一名小惡鬼步兵回答。

「你這不是廢話？老子我也聽得出來！」

咕嚕、咕嚕嚕嚕嚕嚕嚕——

「上面有東西！」「有奸細！」「間諜？」

「備——戰！」小惡鬼隊長大吼，拔出身後皮筒裡的短標槍。

阿速卡摀著餓到咕咕亂叫的肚子，尷尬地後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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