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神?」
顏蒼光微微震動嘴唇,喃喃低語般重複了一遍艾澄奈的話。
神。
那是無比簡短,又極具衝擊性的字眼。
顏蒼光就像是腦袋遭人重擊一般,僵在原地啞口無言了好一陣子。
「只要參加了神大人所舉辦的「選決遊戲」獲得勝利,主人你將會成為世界的新主人,屆時不論是什麼願望都能輕易達成了。」
不用什麼特殊儀式或是什麼命中注定的血脈、更不用說需要什麼靠著近乎喪心病狂的歷練所發覺的驚人力量,只需要經過競爭然後取勝,便能夠君臨世界的頂點?
就表面上聽起來,顏蒼光認為這種決定方法實在是草率到可以說是不負責任的地步了。
難以想像、至高無上之物的通稱,本來以為只存在於信仰或是文字的形容裡,現在不但有人對著自己肯定其真實性,甚至還要求自己取代「祂」?
別開玩笑了!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神,根本就不存在那種東西!」
顏蒼光憤慨的大吼,然而艾澄奈卻不為所動。
「我沒有理由騙主人你,難道主人依然認為至今所見的一切都是假的嗎?如果還需要證明的話,不管幾次我都會證明給主人你看。」
艾澄奈鎮靜的態度讓顏蒼光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反駁。
顏蒼光咬緊臼齒撇開了目光,拳頭緊握到讓指甲幾乎嵌進了肉裡。
「混帳⋯⋯」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知道艾澄奈沒有對自己說謊,但是顏蒼光就是不想承認。
「為什麼⋯⋯為什麼神從來沒有聽見過我的聲音,為什麼只有我這麼倒霉?」
「主人⋯⋯」
顏蒼光緊抿著嘴,露出苦澀的面容。
明明在需要的時候不曾出現,卻又在這個時候來到眼前。
如果那傢伙不存在的話就好了。顏蒼光打從心底怨恨。
怨恨著神,也怨恨他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後,不知是否是終於冷靜了下來,顏蒼光放鬆緊繃的肌肉,仰頭嘆了口氣。
「通過遊戲就能成為神這件事,真的就只有這麼簡單?」
「是的,只要在遊戲勝出就有資格接下神大人的位置,前提是主人必須在與其他玩家的競爭中活下來。」
艾澄奈並沒有糾正顏蒼光的說法,似乎就真如字面上那樣,僅僅只需要通過遊戲即可。
「那麼遊戲通關的條件是?」
艾澄奈放下舉起的手臂收回魔法陣,然而那炯炯有神的雙眼仍沒有鬆懈,虹色的瞳眸在夜晚中像是發散著光芒一樣,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主人將必須與其他168名玩家賭上性命廝殺,然後存活下來。」
一股寒氣竄上顏蒼光的背脊。
自己必須用這雙手,去殺死168個人嗎?而且失敗者便會被其他人毫不留情的奪走性命。
「為什麼事到如今才找上我,像我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的⋯⋯」
「當然主人還是可以選擇在這裡當場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過既然都面臨著相同的結果,那何不試著去追尋可能性呢?」
這句話對顏蒼光來說簡直如雷貫耳,他總覺的自己內心深處某個被塵封已久的情感枷鎖被解開了。
可能性是嗎?
顏蒼光覺得有某種東西湧上心頭,他的心跳聲無比清晰,血液快速流動,身體好像要燒起來似的發燙。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為什麼不乾脆試著賭一把呢?
如果神無法拯救自己,那就由自己來改寫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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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以神為目標,挑戰支配世界的權力--殺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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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蒼光這才發現自己正嘴角上揚,滿溢著無法壓抑的亢奮。
「這不是挺有意思的嗎?」
「那麼⋯⋯主人的選擇是?」
「我要參加,加入「選決遊戲」。」
「我明白了。」
艾澄奈輕輕闔上雙眼。
然後刺眼的白光忽然從四周迸發,將兩人圍起傳送到了巨大的空間內,早已在那裡的其他玩家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一見到顏蒼光便迅速撲了過來--這種事並沒有發生。
「呼~好累啊⋯⋯」
艾澄奈像是總算放下心裡的大石頭似的鬆了口氣,垂下雙肩。
「跟我說話有這麼辛苦嗎?」
顏蒼光不禁覺得有點受傷,自己講話應該沒有太刁鑽才對吧?
艾澄奈搖了搖頭。
「因為主人所期盼的是死亡,但這樣一來便無法參加遊戲,所以人家必須要想辦法打動主人,讓你回心轉意才行。」
「等等,妳的意思是妳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打算過要殺死我,全部都只是在演戲而已嗎?」
「是的,人家是主人的詩爾德,是為了服侍主人的存在,因此人家絕對不會做出冒犯主人的那種不禮貌行為的。」
那股令人震懾的氣魄、以及做好覺悟準備取人性命的架勢居然全都是裝出來的,顏蒼光只覺得她的演技實在是精湛的嚇人。
「而且就算人家對著主人做出那種舉動,也是不可能殺死主人的。」
「怎麼說?」
「因為身為盾的詩爾德,沒有辦法使用攻擊型的術式。」
艾澄奈又喚出與顏蒼光對峙時的小型魔法陣,然後把它對著廚房的方向,廚房卻並沒有因此爆炸,所有物品都安好無事。魔法陣僅是普通的飄在艾澄奈的掌前。
「這個只是單純的防禦術式而已,並沒有破壞力。」
「難道妳是為了讓我參加遊戲才說出那種話,以此來勸誘我的嗎?」
「嗯,因為這就是我們詩爾德存在的意義。我想如果不這麼做的話,主人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的確,當時艾澄奈沒那麼做的話,顏蒼光覺得自己恐怕不會把參加遊戲成為神這件事當成一回事吧。
「所以天堂之類的地方不存在,那也是假的嘍?」
「不,除了殺死主人的事情外,其他我所說的都是真的。」
艾澄奈看上去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接續補充:
「當然,決定權還是在主人身上,主人要是仍選擇要自我了斷,我也不會阻止。」
艾澄奈不知怎麼突然陷入沈默,對話中斷了一會兒後,她才畏畏縮縮的望向顏蒼光,以幾乎聽不見的音量開口:
「主人⋯⋯後悔了嗎?」
艾澄奈在問出這問題的一瞬間神情變得十分黯淡,顏蒼光可以看見她眼眸深處的不安。
在被人欺騙或有所隱瞞之下所做的決定,顏蒼光是不會承認其結果的。
畢竟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聯繫,就是信任。一旦失去了信用,彼此間的關係就會瓦解。
--不過今天的情況不同。
「不,我可沒這麼說。」
「咦?」
艾澄奈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對於顏蒼光的否定,她的雙眼間仍然透露著猶疑。不過顏蒼光內心的答案非常明確。
「畢竟挺有趣的不是嗎?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從這個世界消失而已,假如走狗屎運贏了遊戲,反而還賺到了不是嗎?」
顏蒼光雖然覺得艾澄奈的做法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但那番說詞實際上確實打動了顏蒼光的心。
只要成為神,這樣一來就有辦法改變一切。這樣的選項顏蒼光沒有理由不選。
「太好了!」
聽到顏蒼光的答覆,艾澄奈臉上的陰霾瞬時一掃而空。但比起說是單純的出於高興,她的樣子更像是終於遇到期待已久的事情似的。看來她已經等這一刻等很久了。
艾澄奈愉快的雙手合十: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已正式的程序重新來過一次吧!」
原來還有正式的程序。
「首先我要在這裡恭喜主人幸運的被神大人從全世界裡挑選上,順利成為了169名「選決遊戲」玩家當中的一員。」
艾澄奈與此道賀的同時,拿出了一塊翠綠色的石頭,展示在顏蒼光面前。
石頭像是鵝卵石一樣圓潤光滑,祖母綠的表面上刻著一個不知名的符號,在黑暗中微微閃爍。
「這是身為神所認可的參與者證明,此一資格無法轉讓,其效力會一直持續直到玩家死亡為止。」
接著艾澄奈輕聲詠唱出一段不知名的咒語,石頭發出瑩綠色的光芒,緩緩從她的掌中浮了起來。
石頭飄向顏蒼光。這是要給我的意思嗎?
顏蒼光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石頭,然而明明五指已經將整個光芒包覆起來了,顏蒼光卻沒有任何抓到物體的實感。
攤開掌心,石頭彷彿熱奶油似的融化在手掌上,看著發光體逐漸陷入自己的肌膚,顏蒼光忽然覺得腦內像是有電流流過般,心臟猛烈跳動,肌肉痙攣抖個不停,一股噁心的酸意自胃竄上喉嚨,讓顏蒼光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哈啊⋯⋯哈啊⋯⋯」
過了好一會兒總算等到不適感退去,顏蒼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趴在地上大口的汲取氧氣。
「這樣主人的認證就完成了,如此一來往後就有與其他參加者競爭的資格嘍!」
「剛剛⋯⋯那個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石頭已經消失無蹤了,如果那玩意兒真的如顏蒼光所見被吸進了他的手裡,就代表那塊石頭現在恐怕還在他體內。
顏蒼光轉頭用視線質問艾澄奈,然而對方並沒有表現出特別意外的樣子,只是擺了擺手示意顏蒼光放輕鬆。
「主人不用緊張,那是神為了讓主人有辦法進行遊戲,所特別賜予的恩賜喔。」
「妳說恩賜?」
那是什麼玩意兒?
本來顏蒼光還想繼續追問,但就在剎那間,他的的腦中忽然浮現出某種「聲音」。
他停止動作,專心聆聽著那陌生的話語。
一句、兩句,「聲音」不停輕聲細語的將某種知識傳達給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了關於神所賦予他的「恩賜」該如何使用,就如同移動雙腳或是彎曲手指一樣,這股力量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不必學習也能隨意運用自如。
就像淺顯易懂的道理。
就像理所當然的存在。
非常的普通、再自然不過的烙印在顏蒼光的腦海裡。
明明是幾秒前才剛得到的東西,如今卻宛如有生以來就記得的事情一樣瞭若指掌。
顏蒼光緊抿嘴唇。儘管身體毫無抵抗的接受了,大腦在理性上還是感到了不小的矛盾。
為了消除這種困惑,他嘗試照著腦中所訴說的方法,半信半疑的將手掌向上攤開,集中思緒。
接下來是顏蒼光做夢也無法想像的光景。不知從何而來的銀白色細沙快速在皮膚表面匯集,好像有意識的排列,最終組織在一塊凝聚成了形體。
「這是在開玩笑吧⋯⋯」
一把不論是大小還是重量,都與顏蒼光想像如出一徹的匕首就躺在他的手中。
「看樣子主人已經掌握能力的使用方法了呢,能這麼快適應果然很厲害。」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是神大人將自己一部分抽離所賦予玩家的特殊能力,作為進攻或保護自己的手段,而主人得到的能力是「創造」,可以自由透過粒子將腦內所想的事物轉化成實體,不過--」
這時艾澄奈豎起食指提醒道:
「雖然主人可能已經知道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再說明一次。每個能力的使用都是需要代價的,每次使用便會消耗主人的體力,例如「創造」這個能力會根據粒子的消耗多寡損失體力。一旦能力使用過度超出負荷,主人的身體可是會承受不住而死亡的。」
--就好比是一把雙面刃。
顏蒼光垂下臉龐注視著手裡所握的短匕,刀刃遵循顏蒼光的意志崩解,重新散成了細沙消融在空氣中。
顏蒼光閉上雙眼,重新在腦中整理所獲得的資訊。
--粒子會依照吸收的體力程度釋放,粒子所能作用的範圍僅限於使用者周圍半徑兩公尺內。而粒子本身並無任何效用,必須組成了物體才有實際功能。
能夠創造出各種形體的能力固然方便,但是看來也不是能夠隨心所欲、毫無限制的使用。
「對了主人,差點就忘記說了!」
顏蒼光的思緒被艾澄奈冷不防的驚呼聲打斷。她自己似乎發現這樣子很失禮,連忙裝模作樣的乾咳了兩下。
「順帶一提,要是能力者死亡的話,「恩賜」就會重新從體內抽離,變回原石喔。」
明明就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別想用順帶一提偷偷矇混過去。
顏蒼光擺出一副彷彿是在說「真受不了她」的樣子。話說原石應該就是指最初像綠寶石的那個模樣吧?
「嗯?那又怎樣,反正人都死了也用不了啦。」
「不對啦,主人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艾澄奈搖了搖頭否認這個說法,顏蒼光以無言的視線催促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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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殺死使用者,就能夠將他所擁有的能力一併奪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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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蒼光倏的屏住呼吸。這也就意味著只要蒐集越多種能力,就會變得更加無堅不摧。
如此一來,時間就會變成是相當重要的關鍵。
「艾澄奈,遊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早在主人踏進這個裏世界時,遊戲就已經開始了喔。」
宛如在印證這艾澄奈的話,一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從不遠處傳來。
顏蒼光急忙跑出家門奔上樓梯。他推開頂樓厚重的鐵門,來到空曠的樓頂。
夜晚的強風吹過讓眼球十分乾澀,衣擺隨著風胡亂揚起,不停拍打著顏蒼光的身軀。
出現在視野前端的城市猶如在燃燒般,巨大的濃煙冉冉升上天空,將天與地連結了起來。
顏蒼光獨自一人站在頂樓,注視著末日ㄧ般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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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徵戰爭開始的狼煙,已經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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