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 What Iris Says 鳶尾盛放時 - 抉擇，命運的最小單位

卡洛琳俯下身去，似乎不怕手指被割破，在那一堆淒慘的玻璃碎片中挑來揀去。

「相信我吧，剪刀比這些薄玻璃片更好使。」

林賽以為她打算採取非常手段，不惜和珀西夫人來個正面衝突。

「剪刀刀柄拿起來還比較順手，靈活多了，妳不覺得那些玩意握在手裡會……非常的不舒服嗎？」

她沒搭理他的「友好建議」。

直到她終於挑到一塊中意的碎片，起身，向床鋪振臂一揮，床罩像屍體被解剖似地，裂了道怵目驚心的大口，裡頭黃油色的棉花彷若脂肪。

卡洛琳圓睜的眸子血絲充脹，嘴角恨不得裂到耳根子，無聲的慘笑悄悄佔據日房間的任一吋角落、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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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捲起長袖，用同一塊碎片對準自己白皙的手腕。

「卡洛琳，不要！」林賽撲上前去，好像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奪下那罪惡之物。

「事情還沒糟到那種地步，妳要是真的選擇放棄生命，就是認輸。」

他一字一句，像發表演講一樣認真：「我父親說過，人生是場只有一回合的遊戲，只能設法赢，而不是放任自己全盤皆輸！」

「你不懂，林賽。我不是打算放棄，我是想要自由。」

她解釋道：「我是我母親的女兒。她不是不守貞潔，而是早已信奉自由。但她不明白……

真正的自由，往往需要獻祭生命。

她也不敢，於是她只能一直躲藏，活得一點也不光明磊落，卻可憐地以為自己已經獲得她想要的。林賽，我必須去救她。」

「先救妳自己，拜託，救救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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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不進他的話，他也不聽她的話。

僵持之際，門邊傳來開鎖的聲音。

不希望被阻止的卡洛琳立刻扔掉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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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快離開那裡！」

來者是管家，她沒好氣地喝斥了卡洛琳，放下端著的青花瓷茶壺，裡頭是剛熱好的牛奶。

卡洛琳聽話地坐到床上，剛好掩蓋那醜陋的裂口。

管家下樓捎上掃具回來，一邊清掃，一邊訓道：「我會去讓老爺給妳請個醫生開藥。就是嫁人罷了，又不是逼妳去跳崖。嘖，還摔妳母親的東西出氣呢。」

「我很抱歉，我只是很不安。」

「妳儘管到了夫家同他們說妳成天在不安些啥，別再折騰我們。」

管家麻利的手腳很快地把地掃得一個渣都不剩。

「把牛奶喝了，什麼都不要再想，好好睡妳的。」

管家沒有對卡洛琳的乖僻行徑做其他猜疑，抱怨著腰疼之類的老毛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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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卡洛琳開口：「你剛說剪刀是吧？」

那把縫紉用剪刀早上時被踢到了床底下。

她一頭鑽進那兒，於塵埃和蛛網間摸索，不料蟲子伺機爬上她的手臂……

小聲尖叫後，她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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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琳•珀西，妳給我立刻站起來。」

與此同時，她生命中出現過最有權威的聲音，不費吹灰之力地，控制她的四肢擺放成合宜的姿態。

是稍早前提議給她庇護所的霍爾丹女爵。

當然，范恩斯夫人、克倫威爾夫人也在場，甚至一些陌生面孔也來湊熱鬧。

「六十年前，由於家族險些因故丟失貴族頭銜，我被強迫聯姻。我沒有以死逃避，智慧和膽識使我茁壯並站穩腳跟。妳說妳母親活得不光明磊落，難道妳這種行為就不羞恥嗎？

沒有信仰地死去，你只會被惡靈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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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先喝口牛奶吧放鬆一下吧。我能理解，妳有多害怕、有多絕望。但我們都陪著妳。」

克倫威爾夫人溫柔的勸說起了效用，卡洛琳倒了杯牛奶，小口啜飲著。

牛奶鮮濃的甜味縈繞於舌尖，她知道，自己若成了鬼魂，永遠無法再嚐這般滋味。

但是，自由的滋味呢？

這世上，有人是愛情的奴隸，有的是金錢的奴隸，或名譽的奴隸。

但凡哪一種，都不是她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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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一個人，不論如何，大家會一起替妳出主意的。」

克倫威爾夫人挽著范恩斯夫人的手臂，兩人一同坐在卡洛琳的左右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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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對。」

聽見再次引起分歧的聲音，卡洛琳捏緊杯子把手。

長達半分鐘的沉默後，林賽罵道：「你天殺的是什麼意思？」

「你們講得好像幸運女神勢必會眷顧她。如果現實不是那樣呢？

到時情況若演變得非常、非常叫人失望，她含恨死去，可是有很大的機率變成惡靈，非常凶險的那種……

各位還嫌倫敦闖禍的惡靈不夠多嗎？

還不如趁早了結，還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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