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愛玉 - 第十七章　漿糊怎麼做

兩人帶著小貓回到志強家，先在地板舖上保潔墊再放上貓籠，

兩隻小貓已先帶到獸醫院除蟲也做了基本檢查，原則上都很健康只是有點營養不足。

「對了，這是剛才幫你買的麵包和豆漿，大概二天份，豆漿我先幫你放冰箱，記得當早餐吃。」

俐娟說完便打開冰箱門，裡頭空空如也，只有幾瓶水和似乎放了很久的水果，其中蘋果的表皮都看得出乾皺起紋路。

這景象讓人有點難過，回想之前去南方看他的時候，一個人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R5g3k1TC

怎麼過了這麼多年還是一樣，這些年他都是這樣生活的嗎？

小貓正用力喝著志強泡好的奶粉，他的背影讓人好心疼，讓人壓抑不了想再多陪他一點時間的念頭。

「我肚子有一點餓了。」俐娟故意說著。

「那我們出去吃飯好嗎？」

立刻起身走向俐娟，他想滿足她所有想要的。

「叫外送吧！我腿酸了。」

是真的腿酸了，她坐在沙發上將一條腿打直另一條腿則弓起正用雙手按摩著。

志強打開外送軟體，再將自己的手機交到俐娟手上示意她點餐，

「付款方式已內建信用卡，直接付款就好」。

說完便直接幫忙按摩小腿。

「你不用幫我按摩的。」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俐娟嚇了一跳，反射動作想伸回小腿卻被志強反抓著。

「妳點餐，點妳想吃的，我幫妳按穴道會比較舒服，趕快點吧！我也餓了。」

催促聲讓俐娟趕緊改變動作，也算是逃避目前緊張的心情。

適當的力道及精準按壓穴道都讓人感到通體舒暢，因為強媽工作常常站立，體貼媽媽辛勞下，志強從很小就開始自行摸索按摩方式，算是無師自通吧！

俐娟以前就很常享受這樣的“服務”，因為真的很舒服，現在的她早已忍不住的打起了盹。

「想睡覺嗎？」邊按邊問著。

「嗯。」放鬆微暈狀態下自然的誠實回答。

「先不要睡，等等外送就來了，吃完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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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用完餐，收拾完桌面，志強正在廚房清洗碗筷，俐娟則坐在地板上看著兩隻小貓，

她隨意把廣告紙撕成細細長長逗弄著，不知是否小貓太小了，連玩耍都不太會。

她想起在麵包店結完帳後，在離開店門前，後方的一位女人叫住了她。

對方是前公司樓下部門的同事，俐娟生疏的向對方打招呼，

還不知說些什麼時，對方就先開口。

「真的好久沒見面，從妳離職後就沒再見到面了吧！

妳有聽說嗎？後來你們部門主管，就是李什麼那個的，

後來他也離職了，聽說是被上級要求離職，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公司內部一直謠傳他對女同事毛手毛腳性騷擾，

一開始也就小道消息，他也不承認，

但消息傳得滿天飛，還說什麼連和老婆的性事都拿出來講，

甚至還主動跟老婆提離婚，老婆不肯就直接訴訟欸！

想當然法院當然判敗訴，但問題鬧得太大，還傳到客戶耳邊，

形象不好可能也做不下去就走人了。」

雖然盡是八卦話語，但還是讓俐娟心情略為起伏，

三年了，很多原本糾結的情緒也慢慢理清楚，當初在人性與信任間拉扯，現在回想也不是那麼重要，如果不喜歡就應該直說，就算考量情份，也應該先保護自己。

志強收拾完便走到她身旁陪著一起看小貓，或許是看著天真無暇的小傢伙也讓她有所放鬆，兩人輕鬆的近距離接觸已回復到以往最自然的狀態。

「志強。」

俐娟輕輕叫著，像是在叫著三年前的陳志強。

「嗯。」

他轉頭看著目光仍在小貓身上的俐娟，而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其實，我前一份工作的主管對我職場性騷擾。」

她終於說出口，雖然心情還是有點沈重，但終於對他說了。

志強驚訝的皺起眉頭，但俐娟沒讓他有任何反應的時間緊接說著。

「大概是進公司半年左右吧！因為後來有機會和他單獨出差，在車上他總是藉著話題對我肢體碰觸，

一開始是觸摸大腿，後來又握住手不停搓揉，即使我反抗也緊緊拉著，

原本我以為他只是習慣性動作不是故意的，但隨著我的抗拒卻變本加厲，這一切都讓我很厭惡卻不敢說，

大概是我們分手的前幾個月，那應該是我情緒最嚴重低落的時期，

因為出差頻率變多，即使不是單獨出差，但在車上看著他對一群女同事說著自認為有趣的風花雪月也讓我感到噁心。」

俐娟輕輕嘆了一口氣哽咽的說出放在內心積壓已久的痛楚，

「其實，我那時候很無助，可能陷在一個胡同吧！

很想找人幫忙，卻不知道找誰，

你很忙不在身邊，曉琴又回老家照顧家人，

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要會、也應該可以處理，

可是我…沒做好，我好像都把脾氣發在你身上了。」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釋懷，為什麼眼淚卻還是偷偷從眼角滑落，不明白卻也忍不住。

俐娟別過頭不讓志強看到，她不想讓他看見這樣的自己，

她只是以為自己應該可以平淡的陳述一件事，一件她以為已經在心中翻篇的事，

原來…還沒啊！

志強將俐娟拉進自己的懷抱，他從沒想過她會發生這些事，

也沒想過她選擇一個人默默忍受，更沒想到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他滿腔怒氣，氣對方更氣自己。

「妳應該跟我說的。」

他用盡全身力量緊緊的抱住她，像一種可以將對方吞噬的力量，

此時此刻多麼希望將對方融入自身，那麼，他就可以完全佔有。

「娟，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抬起她的臉輕拭淚水，眼神溫柔且堅定說著。

兩人互望凝視、雙眸盡是對方身影，

接著，深沉且久遠的一吻伴隨著稚嫩貓叫聲，

聲聲不停、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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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孩子待在曉琴房內，整整十分鐘沒有說話，或者說…不知如何開口說破。

俐娟時不時偷瞄對方，期待能有些回饋，對於剛才她所陳述的，像是犯人對檢察官的自白。

「妳想和陳志強重新來過嗎？」

第一句就切中要害，就像“人是不是你殺的”一樣，

一句定生死，不虧是理工女，不須兜兜轉轉直接掐住重點。

俐娟沒想到第一句話就重擊，反應不來欲言又止。

犯人無法陳述，改變戰術反問。

「那妳想和許乙成分手嗎？」

話語還是進不了俐娟的思考，她仍無法判斷回覆。

犯人依舊無法陳述，真想直接抓進去關了，曉琴翻著白眼心想著。

「唉！妳…其實心裡想著誰，或者說愛著誰自己很清楚吧！

我直接說了，妳明明就很愛陳志強！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

第一次如果說是酒後失誤，第二次是什麼？意亂情迷還是意猶未盡。」

最後故意曖昧式的調侃語調讓俐娟忍不住申訴。

「哪有什麼第二次？我有踩煞車的，又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自認為站得住腳，講話口氣大聲了點。

「接吻不算出軌？妳敢說妳舌頭沒跟對方喇來喇去？」

曉琴不客氣的直接對應著，質詢犯人就是要這樣。

兩人交往時就愛親吻，常常在志強租屋處吻到忘我，至於吻到深處的下一步不用多說也知道是什麼。

然而曉琴突然的一針見血讓俐娟瞬間回想昨晚，舌尖交鋒從溫柔到火熱，

如果不是突然撞到貓籠、聲響中斷動作，不用想也知道又要重蹈海城酒店的“失誤”，

那畫面真讓人無所適從。

「欸欸欸，偵訊時間還沒有結束，腦袋不要出現A級畫面，認真一點好嗎？別忘了妳的身分。」

揮揮雙手讓俐娟回歸現實，先想想自己還是有男朋友的。

想到對方，俐娟愧疚和心虛油然而生，自己在感情上受過傷所以知道有多痛，明明不想傷害對方，卻像吸毒犯愈陷愈深。

或許是身為旁觀者，曉琴更能客觀的為俐娟剖析，為她發現自己沒意識的問題。

「俐娟，有些事妳不太會主動跟我談，考慮到妳的隱私我也不會特別問妳，但接下來的，我希望妳能老實回答我。」

明顯感受到曉琴突然的嚴肅，俐娟默默的說了聲「好！」

「妳和許乙成是不是都沒有發生過關係，你們沒上過床吧？」

直白不留餘地的提問，沒有灰色地帶，兩個回答YES OR NO。

「妳怎麼會這麼問？」

俐娟吃驚略帶尷尬的反問，不懂兩人相處環節有哪個地方表現的不對勁嗎？

曉琴默默嘆了一口氣開始說著她和前任相處的樣態：

「妳和陳志強交往的時候，兩個人就像漿糊，妳知道漿糊怎麼做的嗎？

先把生米煮熟，之後不停搗啊搗啊搗，熟米就變成一坨黏呼呼的漿糊，

你們兩個就是那個生米煮熟再搗啊搗，之後整天黏呼呼的。」

曉琴也不管這是有多麼A的性暗示還不停搭配手勢，這讓俐娟看傻了眼，

心想對面這位把性愛描述的如此淋漓盡致的女人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嗎？

「那是麻糬吧！」

害羞的眼睛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的吐糟。

「這是重點嗎？管它漿糊還麻糬都是黏呼呼的東西，

你們的關係就是這樣，誰看都知道這兩個人很粘，

所以最後你們分開，其實身邊的人都覺得很驚訝和可惜。」

「但妳和許乙成，怎麼說呢？是情侶關係，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s5G2Vng8z

但總覺得妳和他…有點距離嗎？或是說像親近一點的好朋友？

總之就是少了些什麼，情侶之間如果有了肌膚接觸，親密感就會更往上提升，我總覺得妳和他沒有那麼親密。」

果然是好閨蜜，點出了俐娟和乙成目前的關係，

她不是不想給，只是總覺得還沒準備好，

乙成也很尊重她，兩人關係也就一直保持這樣，

或許就外人來說，成年男女不須顧慮太多，互相滿足肉體慾望是很正常的，

但她就…還不想。

「嗯…我們的確還沒有上過床。」

俐娟小小聲的承認，雖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但時不時眼神飄散又透露著一點不自在。

「哼！果然，但就算妳沒把自己當聖女，妳覺得許乙成是聖人嗎？他忍得住？」

曉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說著。

「我沒有要把自己當聖女，也沒有要把他當聖人，

但，即使我不是處女，要不要和男朋友做愛，什麼時候跟他做愛，應該由我自己決定吧！

這是我的身體，我不需要為了取悅誰而配合什麼人，我有自主權。」

像個女性主義者一般，俐娟打從心底說出最直接的想法，

她有主控權，關於她自己的身體。

「哇啊！我們俐娟長大了，聽到妳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我之前一直擔心是不是性騷擾的事影響到妳，讓妳不敢再和男性有身體接觸，

但妳現在的見解好刻劃人心！」

一副感動到快爆炸，差點眼角泛淚，曉琴是真的開心。

俐娟有點小小得意，兩人的關係或許進展緩慢，

但她仍覺得彼此互相尊重的感覺很好，至少目前相處上很自在，所以她也沒想要特別改變什麼。

「但妳也有需求吧！難道都不想要…」

曉琴作勢撫摸俐娟的身體，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

「唉呀！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我想不想要和我給不給是兩碼子事，

等我準備好自然而然就會發生，不用刻意做什麼來確定我們的感情。」

表面上官冕堂皇，卻一下子就被打臉。

「但為什麼陳志強就可以，即使是酒後亂性，但…妳有醉到不醒人事？如果是陌生人妳不可能跟對方回房間，

妳也說過，妳是主動的，或許當下昏暗燈光加上迷濛狀態讓妳神智不清，

但因為那個人是陳志強，所以才可以！

妳！很想要他，那是妳內心最深沉的渴望，對吧！」

面對檢察官針針見血的批判，犯人有點無從招架，

只能不停汲營水杯，試圖壓抑內心的不安，但…沒什麼用。

俐娟沉默好一會兒，洩氣的說出這段關係在自己心裡的狀態，這也是後來慢慢理解出來的。

「我覺得每一個句子最後都應該有一個標點符號，不管是句號、問號、逗號、頓號，甚至驚嘆號都好，

至少寫作的人才知道如何往下寫或者還有沒有寫完的機會，

但我和志強的關係對我來說它是直接斷句就結束了，我很難釋懷，

原本以為他對我來說只是一種懷念，懷念舊情，因為我們沒有一個完整的結束，所以我才放不下。」

深深嘆了口氣接續說著

「我己經很努力避免和他見面，但每一次接觸都覺得自己好像落入陷阱的動物想跑又跑不掉，我…我不知道…」

「妳愛他。」

曉琴直接說了，既明顯又不須確認，答案公開又透明。

「從以前就這樣，妳被陳志強吃死死的，他也心甘情願被妳抓牢牢，

回想當初你們分手後，我們都希望妳搬回老家離開風城，希望妳斷離和他有關的所有事物，

可是明明妳的身體狀態極差也不願意，還是要一個人回來，

甚至連房子都不願意換，無論給了千萬個理由，妳覺得妳的父母和我真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所以我們只能等，等妳想通、等時間帶走傷痛，只是三年都過了，妳身邊都有了新對象，

怎麼還是沒忘了陳志強，你們兩個人的情愛怎麼還是沒斷。」

「我，講求實事求是，妳愛誰就去跟誰在一起，愛不需要委屈，

只是我不想妳再受傷害，也不希望因為妳的愛傷害到許乙成，這對他不公平，

換個角度想，如果妳的心已經被一個男人佔了大部份的位置，剩下的小小空間對另一個男人來說不會太擠嗎？」

「我只是…害怕。」

像個受過傷的小貓蜷曲全身保護自己。

「妳怕什麼？」

「如果我和志強真的那麼好，為什麼當初他一句話就結束，

當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生活佈滿軌跡卻消失不見，妳知道那種無助和掙扎有多讓人窒息嗎？

我不停回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是不是做錯太多？

或者他是不是覺得我太煩人，沒有我他會過得更開心，

不然為什麼可以那麼無情就離開，我想不通，這個坎我過不去…」

舊傷還是痛，即使表皮結痂，但內在仍是一塊腐肉。

曉琴輕輕抱住俐娟肩膀往自己身上靠，輕拍安撫迷途的孩子，

愛情的世界到處都是荊棘與玫瑰，她享受美好也忍受刺痛，

果實有多甜美她何嘗不知，心裡的渴望與曾經的傷痛互相拉鋸，無所適從如影隨形，

現在的她也只能走著、看著，慢慢等著天亮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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