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心萬生 - ✧陸.久別夢中郎-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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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金陵時，他也曾經聽見過，一樣的呼喊，那令人心醉的金鈴聲。

每每回想起，總是能夠讓他心神瞬間寧靜下來。

意識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伸手不見五指，所有感官在這裡都將失去作用，唯有永恆的冰冷，包圍著他。

可那金鈴聲，卻還孜孜不倦，不斷自遠方回響起，一次一次。

就像在呼喚著什麼。

蘭煜暉本已闔上眼，隨著失重下沉，接受自己的命運，可那惱人的金鈴聲，卻讓他想起記憶中，那嬌氣任姓的小玄鳥，也總是這般，在他懷中作亂。

他無奈睜開眼，眼底好笑，卻沒有迎接想像中的深邃幽黑。

一睜眼就對上了一對非人的鳳目，裡頭眸色如鑿金工藝流轉著光芒，是世間罕有的色彩，那俊美青年朝他伸出手，將他帶入懷中，好似天上神祇下凡，身後有無數金絲與華光瑞氣包圍著他們。

那些片段、艷紅的大殿、孤芳自賞的紅蓮、琉璃池中的易碎百盞，還有那一聲亙古而來的金鈴聲——

「蘭煜暉——不要死。」

那青年如寒冰的神情出現裂縫，他伸手將他帶入懷中，臉上浮現繾雋笑容。

恍如隔世。

蘭煜暉望著那青年美好容顏，忽然希望死亡可以推遲到來。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不會死的。

只是短短的目光停留，思緒停頓，等到他再次眨眼時，身周場景已然變換。

他睜大眼，感受著後背傳來的溫暖，還有另一顆心臟有力跳動，看到了自己腳下越來越遠的忘川，短短一撇，似乎還看見了伏在忘川邊，嚎啕大哭的余昭月，遠處大陣周遭一片清淨，頂上的兩人隔得太遠他無法確認，不過從周遭鬼族緩緩退去，就此來看、似乎是終於解陣完成……

蘭煜暉看了一圈，卻遲遲找不道他最想要的那隻小鳥，最後他木然轉回目光，盯著抱著他的青年。

「沒事的，我來了。」

那男人開口，這次並不是透過神識，而是如那夢中片段，還有最初交付他君洛殤姓名的男聲一樣。

蘭煜暉緩緩睜大眼，感受著那人穩健的臂懷，安穩如港灣，散發著溫暖，包裹著他，撫慰驅散了那些不安。

此刻雋永。

明明是初次見面，可蘭煜暉卻對青年的相貌早已熟悉，甚至在觸上那雙如鑿金工藝鑄造的眼眸時，總會感到一陣哀慟。

金木犀溫柔的花香，鑽入鼻尖，他感到昏昏欲睡，連日未能得到休養的身子，逐漸放鬆了下來。

蘭煜暉眸影晃動，他本來還想問些什麼，可疲倦如一場洪水滾滾而來，侵蝕他的理智，不容置疑。

「你…我……」

想要觸摸青年的指尖，被乾燥溫暖的大掌輕輕握住，憐愛地放到了頰邊。

「噓…別怕、別怕——我在。」

青年微微一笑，黑髮如瀑晃動，帶著冰涼溫度，如上好的綢緞，若是仔細端詳，還可以見那髮尾部分，帶了點斑斕的色彩。

就好像那隻莊嚴的玄鳥羽翼。蘭煜暉昏昏欲睡，他忍不住想。

他還有更多想問的，比如為什麼要救他、還有他倒底是誰、以及君洛殤的下落……

但這些都不待蘭煜暉問出口，疲憊的身體先一步背叛他。

這一方金光燦爛中，無人打擾，只有兩人在高空中相互依偎。

只見青年笑容苦澀，看著蘭煜暉的欲言又止，哼笑出聲，輕輕搖了搖頭。

蘭煜暉眉頭微皺，他從那雙鑿金中，解讀出了意思——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覺得有些好笑，卻無力反駁。

不然什麼時候才恰當呢？他想問，可眼皮越來越沉重。

下一秒，便如斷線木偶，不省人事，閉上了眼，腦袋沉甸甸地朝青年的胸膛靠去。

蘭煜暉總算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闔眼前的最後印象，還停留在青年俊美如天神的容顏，以及他身後的華光瑞氣。

這個人究竟是誰？能夠在被鬼王壓制的地盤上，使用如此大的仙家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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