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人成為英雄》 - 第六十一章最喜歡與最失望

吳宇用愉悅、壓抑著興奮的口吻說出殘忍無比的話。

那嘴角所彎起的弧度，猶如嗜血的魔鬼。

「如何？大家心目中有合適的人選了嗎？」

吳宇一一看過所有人的眼睛，每個人的雙眼──他都凝視了足足五秒。

就算被盯上的人眼神閃躲，他也會將頭轉到目標面前，直到他看足五秒。

而這個過程，吳宇全都帶著微笑。

店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恐懼、害怕充斥所有人的內心與大腦，然而卻沒有人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就連呼吸聲都極其細微；彷彿，只要自己發出一點聲響，就會被眼前的微笑魔鬼看上，送給門外的怪物當作大餐。

沒一個人的身體是不顫抖的，沒有一個人的衣服是不被冷汗浸濕的，沒有一個人的情緒是處在不崩潰邊緣的。

最後，吳宇的目光看上了那位戴眼鏡的民眾。他因為興奮而微微睜大了雙眼，深深地凝視著他，不發一語，時間……更是超過了五秒。

此時的吳宇，就是恐懼的化身。

忽然，吳宇咧嘴一笑，對那位民眾吹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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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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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戴眼鏡的民眾所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雙目瞪大，歇斯底里地大叫。

大叫的不只是他，而是所有的人。

「呀──！！」

「嗚啊、嗚啊、哇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啊啊──！！」

所有人壓抑的恐懼此刻終於全面爆發，尖叫聲頓時充滿整間超商，更聲勢不止的衝出店外，響遍鄰近的所有空間。

這些尖叫聲無一例外地傳進躲藏在鄰近的倖存者耳裡。

恐懼在一瞬間向四周擴散、蔓延。

「對、對，就是這樣，沒錯！」吳宇閉著眼睛，輕輕的點著頭，陶醉在這迷人的樂章裡。同時，他還順手拿了一包餅乾打開，一片一片的吃了起來。

喀～喀～喀～

此時，吳宇的身上亮起幾顆比芝麻還小的濃稠光點，隱入他的體內。

「啊～力量的增長，就是那麼的美妙。」

「啊？！怎麼停了？」吳宇發現聲音越來越小了。

他看著眼前這些人的表現輕輕點著頭，他知道，該下一步了。

因為人的情緒是沒辦法一直維持在最高點的，情緒一旦在峰值爆發，就會很快的下降，那時候就需要新的刺激了。

而每一次的刺激都需要一步一步的堆疊、醞釀，只有這樣才有辦法讓人的情緒攀到最高峰；而當情緒達到最高點的時候還不能立刻讓它釋放，而是要讓它在壓抑一下，不斷接近臨界點⋯⋯

最後，再一鼓作氣讓它──爆開！

「各位，人選想好了嗎？」吳宇再次看過每個人的眼神，笑容依舊。

「如果沒有人選，那我只好隨機挑一個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都充滿了恐懼、不安和不信任，深怕自己會被其他人推選出去。

「你、你、你到底是誰？會什麼要這麼做？」

吳宇伸出食指擺了擺：「嘖嘖嘖，請問你，如果我告訴你了，你能得到什麼嗎？」

吳宇靜靜的看著那個發問的人，又是五秒。

「不能對吧！那你問這問題有意義嗎？哎～這問題真的很無聊……我看就推你出去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拜託，不要推我出去！！」

這位發問的民眾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慌亂無比的往人群中擠去。

「不要推我、不要推我、你們、你們──」

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後面頂著他，而且還隱隱再把他往外推。

吳宇眉毛輕挑了一下，笑著說：「對了，我忘了說，我不會把你們全部都送出去，而是會讓兩個人平安離開，並送他們食物跟水喔。」

「當然，是最後剩下的那兩個人。」

現場，有十個人。

這個訊息在所有人的腦海裡劇烈衝撞，短暫的阻斷了所有的情緒。

下一刻，情緒再次上湧。

人心在此刻展露最真實的面貌……

「啊！！」

「你們幹什麼！！」

那位發問的民眾被一股力量直接推倒在地。

「第一位──出爐！」

吳宇大力拍了一下掌，對著門外喊道。

嗖──

空氣中突然出現數條肉色的舌頭，急射而來，轉眼間就捲住了這位民眾的四肢。

「送──客！」吳宇露出詭異的微笑，高聲喊道。

嗖──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放開我，放開我！！」

發問的民眾被快速地拖到門外。

叮咚──

「謝謝光臨──！！」

在這句話之後的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痛苦到極致的掙扎、吼叫聲。

感應門，終於關上了。

很好的遮擋了四處噴濺的鮮紅液體。

不一會兒，門重新打開了。但，人已經不見了，連骨頭都不剩。

已經沒有任何詞彙足以形容在場者的情緒了。

「唉呀，剛剛忘了提醒你們，欣賞歸欣賞，還是要想下一個人喔。」

「來，告訴我！下一個── 是誰？」

說著，吳宇又打開了一包餅乾吃了起來。

喀～喀～喀～

語音才剛落，就有兩個人被推了出來！

「送──客！」

吳宇嘴巴塞滿餅乾，講話含糊不清，但是指令的下達卻是毫不拖泥帶水，人一被推出來，立刻送客，連讓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謝謝光臨──！！」

又快、又狠。

「你們、我要詛咒你們、我要詛咒你們！！你們一定會不得好死，你們都會跟我一起死！！」

「呀──放過我、放過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啊啊啊、不要，呀──！！」

然後，關門，又開門。

接著。

又是兩個人被推出來，一個還趴倒在地。

「送客！！」

「謝謝光臨──！！」

關門，又開門。

三次關門，就有五個人被撕裂、分食，吃下肚。

吳宇滿意的看著剩下的五個人，甚是寬慰。

「你們非常棒，夠自私、夠果斷，很好！我非常喜歡！」吳宇真心的讚賞剩下來的五個人。

但，接下來呢？

剩下的五個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採取行動。

剛剛被推出去的五個人就是他們合作的結果。

現在剩下五個人，三男一女一男孩。

其中，男孩緊跟在那位最是激動的戴眼鏡民眾身旁，想來是他的兒子。

「有什麼想法嗎？」吳宇淡笑著說。

現在怎麼辦？

要推誰出去？

我會不會被推出去？

這是現在大家腦海裡的想法。畢竟，五個人剛剛才做過這些事，對此深有體會。

忽然，現場唯一的女性悄悄的用手肘碰觸了一下他身旁穿著短袖的男性。

穿短袖的男性被這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眼神立刻警覺的看來看去。接著，他用非常緩慢的速度，以及非常微小的幅度擺頭看向那名女性。

女性將下巴微微抬起，向前方穿著襯衫的男性點了點，又同時微轉頭部，朝向戴眼鏡的民眾與小孩。

穿短袖的男性登時明白了女性的意思，他也順著女性的眼視線往戴眼鏡的民眾看過去，此時，對方也同時向他望過來，兩人的眼神瞬間對在一起。

接著，戴眼鏡的民眾用幾不可察的幅度點了一下頭。

「好！」穿短袖的男性在心裡暗暗想著。

所有的交流都沒有逃過吳宇的視線，通通被他看在眼裡。而且為了加快進度，他覺得應該要稍微的幫助他們一下。

「好的！下一位！！」

吳宇突然大聲說話，瞬間嚇到了所有人。但是，這個舉動同時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讓每個人的視線都從彼此身上移開，轉到了吳宇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彼此用眼神約定好的四個人，眼神瞬間對在一起。

「啊啊！！」

穿襯衫的男性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甚至滑行了一小段距離。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些將他推出來的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身體瘋狂顫抖，嘴唇劇烈打顫，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但下一幕讓他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

因為，穿短袖的男姓也被推出來了。

「幹、幹什麼？！妳、妳……」

是的，背叛。他被那個跟他合作的女人推出來了。

「沒有、沒有，我沒有被推出來，我是因為太害怕不小心走出來的。」穿短袖的男性慌亂的對著吳宇不斷解釋，同時臉上表現出歉意的樣子。說著，就要走回去。

「嘖嘖嘖！出來了，就沒機會回去了。」

「送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關門，又開門。

「好了，你們這一家人要怎麼選呢？誰要出來？」吳宇期待著搓著手指，對著緊緊抱在一起的三個人說。

戴眼鏡的民眾、男孩、女人，是一家人。

「我、我。」戴眼鏡的民眾逕自走了出來。

這個結果出乎吳宇的預料。他以為這個人，會把他的家人推出去的，結果竟然沒有！他臉上興奮的笑容頓時銳減。

「不要、不要、不要出去，家瑞不要出去……」女人伸出手拉著戴眼鏡民眾的衣服。

「嗚哇，啊──！」

家瑞輕輕握住太太的手，顫抖地將她從衣袖上挪開。

「你們要想辦法好好活下去，知道嗎？文昱你要好好保護媽媽知道嗎？」家瑞淚流滿面地說著，嘴角硬是擠出一道難看、抽蓄的笑容。

「不行、不行……」

「爸爸，爸爸──」

原來，家瑞一開始的冷血無情是為了他的家人，為了讓他們能夠活下去，他必須去當那個被人唾棄的劊子手。

沒錯，他的所作所為確實很自私，只是這個自私是因為⋯⋯他太愛他的家人了。

男人的愛永遠都不是用嘴巴說出來的，而是用身體去讓對方明白──我愛妳。

就如同家瑞一樣。只要能讓他的家人活下去，他不惜排除別人生還的機會，更不惜讓別人失去性命，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家瑞止不住眼淚也止不住顫抖，逼著自己轉過身朝門外走去。他口中喃喃自語的說著：「各位，對不起，是我害死你們，為了讓我的家人活下去，我必須犧牲你們。真的對不起，我馬上就去向你們贖罪了，我會跟你們下跪的⋯⋯」

家瑞的每一步都如同千斤重，難以前進。

畢竟，這段路的盡頭⋯⋯是死亡，痛不欲生的死亡。

他眼裡看到的是無數對在略顯陰暗的血泊世界中閃爍、移動的金色豎瞳。耳中聽到的，是此起彼落的怪叫聲與咋吧咋吧的口水聲。鼻子聞到的，是濃烈又刺鼻的血腥味。

「再看看他們最後一眼吧，可要好好的記住他們啊！千位不要因為孟婆湯把他們給忘了⋯⋯」家瑞心裡這麼提醒著自己，同時緩緩回頭。

但，他根本不需要回頭。

因為，他的太太、小孩已經從他的兩側飛過，摔落在外面的餵食區之中。

慘叫聲瞬間炸開。

「什麼？是他們嗎？我、我、我，是他、他們⋯⋯嗎？」

突然其來的景象，阻斷了他的思緒，也聽不到聲音，整個世界彷彿都靜止了。

家瑞愣愣的將頭轉正，看著一大群正在爭先搶食自己妻兒的巨蜥，不發一語。他的身體以極為快速的頻率顫抖著，連指甲都摳進肉裡；驚恐而瞪大的雙眼滿是血絲，連眼匡都被微微撕裂；張開的嘴巴像魚一樣不斷開合，但卻發不出任何一聲音。

這時，吳宇走到他的耳邊，悠悠地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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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最喜歡的，是你。但是現在，我最失望的，也是你。」

「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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