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姑娘從那兒來的呢?」魏夫人一邊領著兩人進入客棧,一邊問道。她臉上的笑容完全不變,即使是禮貌的客套,也莫名讓人覺得她是真心地在開心地微笑。
「我自帝京來。」西千池四處打量整間客棧,漫不經心地說道。
「越城。」聶朝音回道。她不像西千池那麼明目張膽,她隱晦的觀察著整間客棧的構造,發現這裡好像跟一般的客棧也沒甚麼不一樣。
她們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四合院,後方是一開始進來的地方和櫃檯,左右邊的走廊上掛著紅色的燈籠,四合院的正中央有一張石頭做的小桌子,上面擺著茶水,旁邊放了四張圓石椅。
庭院的旁邊放了幾個假山與草叢錯落有致,增添了許多生氣。前方的走廊上有一個階梯,寬度大概有五人寬。
「兩位要在五洋待多久呢?」魏夫人突然出聲,將兩人的思緒拉回。
「可能,明早便要走了吧。」西千池思考了一會兒,問道。
「是嗎,那還真可惜呢......」魏夫人意味深長的說道,後面好像還嘀咕了些什麼,但因為實在太小聲,聶朝音聽不大清。
「魏夫人,您一個人經營這客棧嗎?」西千池在三人落座休息後,適時問道。此時魏夫人正在品茶,姿態優雅,一點也不像普通百姓,反而像個高門貴婦。
「一開始是我和我夫君在經營,當然也有僱其他人,然而十年前,我夫君意外過世,五洋也逐漸沒落,賺的錢少了,能養得起的人自然也少了,所以,我便都把他們辭退了。」魏夫人有些懷念,又有些遺憾地說道。
五洋城在十幾年前,因為位子剛好處在兩山之間,是每位從南邊來、準備進京的商人的必經之路。而五洋與其他的城離的較遠,於是每位來到五洋的商人都會先休息一晚,再離開。而五洋的百姓也因此富裕了不少。
然而,就在十年前,前往五洋的路上突然出現了許多強盜。商人們因為害怕,紛紛選擇繞遠路,遠離五洋城的附近。然而,這也導致了要送往帝京的貨物延遲,物價高漲。
原本供中視下令五洋出兵驅逐強盜,但那時的五洋城主愚笨,把錢都花在了女人身上,因此衛兵一下就被強盜撂倒。聖上因此大怒,在下令另建道路並剷除強盜的同時,將五洋城主貶了。
換了個城主後也沒有改善,反而因為新城主的貪污而使的城中百姓愈發貧困,治安也愈發不好。
這時,強盜被人清除,道路也建好了。那條路不僅比經過五洋城還快,中途還會經過許多城鎮,加上五洋的治安愈發糟糕,商人們果斷選擇了新建的道路。五洋也因此沒落,直到五年前,舊城主去世,換了新城主,治安才恢復從前,經濟卻再也挽救不回來。
聶朝音靜靜回憶施楝曾經跟她說過的舊事,內心不禁婉惜。
「城裡只剩下如花這麼一間客棧,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魏夫人嘆息。
「唉,你們走後,客棧裡又要冷清了。」魏夫人再次遺憾。
兩人沉默。
........
深夜,客棧二樓。
「大人。」一個尊敬卻又不卑不亢的男聲憑空響起,那曾是她最忠誠的信徒。
「煙城!」一道開朗的稚嫩女聲緊接著出現,那曾是她念念不忘的好友。
「老大!」一群桀傲不遜、語氣中卻充滿崇拜的聲音齊齊喊道,那曾是能為了她出生入死的士兵們。
「小城。」兩道慈愛、溫潤的嗓音響起,那曾是她視如家人的兩位好心人。
這時,像突然斷線般,一切聲音消失,回歸沉寂。
「無煙城、無煙城、無煙城、無煙城、無煙城......」宛如惡鬼般,數不勝數的怨恨化作言語,不斷地喊著她的名字。彷彿一個個狠毒的鬼魂,將她逐步推入深淵。
她想求救,她想掙扎,她想出力。
卻甚麼都做不了,彷彿被無形的繩索束縛,被剝奪一切。
「他們再也回不來了!」那些聲音嘲笑著她,宛如魔鬼的催眠,她漸漸墮落。
「約定好了喔!」稚嫩開朗的女聲像撥開黑暗般的突然出現,阻隔了一切惡意。那是誰的聲音,她心知肚明。那個最早被她害死的人,卻反過來救了她。
懺悔。這是她唯一想到的能夠安撫罪惡感的方式。
「櫻......」雖然有自知之明,卻還是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然而,黑暗再次降臨,她陷入泥沼,落入深淵。
聶朝音猛的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漆黑的影子,用枕頭死死按住了她的口鼻。
她瞬間清醒,翻身將黑影推下床榻,並且快速下床,擺出防禦的姿勢。
黑暗中,那身影搖來晃去,透過月光可以依稀看到那是個有意投凌亂的黑色長髮的女人。
「你是誰?」聶朝音氣勢洶洶的問道。她覺得他十之八九是個惡鬼。
女人發出低吼,低垂著的頭充滿黑氣,全身散發著壓抑的氣息。
「陳郎.....」女人嘀咕,在安靜的房間中顯得十分突兀。
「陳郎......」女人繼續呢喃,並且緩緩地朝聶朝音逼近,使得聶朝音不得不向後退去。
「陳郎、陳郎、陳郎、陳郎!」女人近乎瘋魔的呼喊著這個名字,混雜著永不忘卻的執念,與無可訴說的愛恨。
「陳郎?」聶朝音疑惑,重複女人說的名字。
然而,這時,女人的聲音突然消失,低垂著的頭猛的抬了起來。黑色的長髮遮擋了她的面容,然而聶朝音依然感受的到,在那雜亂的長髮後面,殺氣騰騰的雙眼正死死的盯著她。
就這樣隔著頭髮與空氣對是了幾秒,女人突然暴起:「不准你說陳郎的名字!!」女人尖叫。
她快速來到聶朝音的面前,正準備出手攻擊,聶朝音的速度卻更快,她猛的用凌厲將女人震開,女人撞上牆壁,發出巨大的聲響。神奇的是,那牆壁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
這倒是讓聶朝音十分意外,她剛才可是用了八成力的,就算她再怎麼退步,牆壁也不至於毫髮無損。那麼,就是這棟房子有問題了。
趁著聶朝音恍神的那片刻,女人跳到窗外,逃跑了。
聶朝音回過神來,正想去追。卻突然像被抽乾了力氣,無力跪下。身體像是灌了鉛般沉重,身體被無形的繩索束縛,彷彿被剝奪了一切......
那個夢......這是聶朝音在昏倒後,最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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