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的那些 - 直男式情書

「喂！」一個低音男子聲毫不掩飾情緒的劈頭就問：

「叫快遞送來那些是什麼意思？…

丟掉？ …

當初收到這些，臉亮得像打了一排聚光燈，那些笑臉，都是假的啊？

跟恁北在一起整天演戲啊？卡片也不要啊？

恁北這些墨寶也不要啊？

這些幼稚三八話，再叫現在的我來編，我已經編不出來喔……

真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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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無人見的點點頭，深吸口氣切掉通訊，開啟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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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了香味的三年前的信紙被輪流塞進碎紙機，舊款碎紙機絞滾進信紙，轉動聲像在替他駡著這一切，他凝著臉錄製這一切，又傳給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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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手機鈴聲響，男子眉微挑，按了接聽，接著有一分鐘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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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麼？」沸騰近起煙的情緒忽然要轉弱，雖然讓他轉得費力，但女友秒速來歸實屬罕有，做一個血性男友，架子是要端得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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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向耳旁手機轉，耳仔細用力聽著那斷續的哽泣，好一會又哄一聲：

「哭什麼？一下子這招、一下子那招、還敢哭？嗯？…好了！」他男子氣概的一偏臉，抬嘴一笑，這便原諒女友了。

再哄上一聲：「沒事了。我沒生氣。下班再說，我要去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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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機改飛航模式後，溜進會議室，把已經藏身在座上最隱密處的阿典拉起，安上自已的臀。

正經嚴肅的手抱胸前，兩眼烱烱聽著長官不點名式責駡本單位執勤務時被投訴態度不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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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投訴？」他問身邊的。

「何OO。」

「誰？」他皺眉。

「反正立委啦。」？

「哼！」他撇嘴笑：「現在立委、議員、富二代滿街都是。我同梯當交警的時候曾經同一天開了三張單給OXO的三個私生子，你相信嗎？」

周圍見怪不怪的同笑，他又壓低聲音接著聊：「投訴誰？」

「好像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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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閃過一場失戀而春風得意的笑臉忽然冰凍。

眾男人一起正經轉臉目視前方。

訓話結束，上頭一個眼神，他低下臉，一身正氣眼神死的跟進長官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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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女友是私領域。

私跟公，在情緒上是需要分開抽離的。

他沈靜的將私人辦公間的門輕輕掩上，走進廁所撒泡尿，右手過個水後，腳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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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提著嘴角小聲轉進防火梯口：「好了——還這樣——？」

哽咽的嘟噥聲，令人心頭甜蜜，他柔聲以對：

「ㄏㄚˊ？……

對啊，碎掉啦。……

ㄏㄚˊ，騙你做什麼？……

ㄏㄚˊ捨不得？」

他嗓門大了：「捨不得你丟過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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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用11號勤務鞋鞋跟急如星火，一路敲著地板，由廊尾向影印間，揭開碎紙機外板，翻攪裏面薄薄一層碎過的細長條紙，回身急問：「之前的碎紙呢？」

「裝麻布袋收走了吧。」

「收那個幹麼？收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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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收廠商來載，小何剛剛把麻布袋拿出去，廠商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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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號警用特勤鞋又催命似得疾進電梯，不久，車道口衝出一台警用哈雷，揚長直追五公里，終於追上那輛小貨車，已經載了半車麻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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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邊停車，警察辦案。」他騎到車邊橫眉豎眼的叫喚著。

開車的歐吉桑七手八腳停車，開車門出來哈腰。

「這些都是癈紙，我從你們警局載出來的。」老闆無辜的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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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裏面有重要證物不能帶走，碎紙機的碎紙是裝在哪一袋？」他問著將黑頭警靴踩上後車斗，找了半天扛走兩麻布袋，先塞在警衛室門後，下班又吃力的扛上機車綁固，載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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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出借透明裝箱膠帶順便過來檢視災情，見他蹲在地上清除出滿地板夾帶黑字的白紙條，已整理出一大撮不同色彩細條長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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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寶貝！還在。」他笑著點開視訊讓女友看看那疊紙團。

視訊中女友一抺紅紅的鼻還作抽泣狀，他告知接下來的事有多專業，他會一層層的抽取、編號、拼貼、黏好，這可是一般人難窺堂奧的鑑識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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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小女人滿意了，嘟嘴感窩心。

「真的。二十八張全在這一堆，接著別吵我了。給我時間。」

他放開手機，要沒事做、沒女友的鄰居，拉好膠帶站旁等。

先小心取下鬆散的一層同色粉藍長紙，幸好當時愛花俏，到處跟人要來各種不同色的信紙，這一層一層來取，難度不高。

第一張信信紙原來是天空藍，這些年後，天空的藍好像空污嚴重，變為藍淺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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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層同色長紙條被排列定位，顯示出當年裝文青的筆跡。

他趕緊用長尺固定好紙條這端，大掌壓固讓鄰居幫忙拉撕膠帶，小心的黏妥那二十餘張排序後長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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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急急將頭擠來，跟他一起檢查排序是否正確。

只見不好看但整齊的工筆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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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OOO的同梯，你有印象嗎？OOO這個人就是上週遇到你交通違規，認出你是他國中同學妹妹的那個，那天是不是就沒開單了？

忝不知恥！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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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站在你們斜後方，一個高又瘦、壯又瘦、黑又瘦的人，你敷衍OOO時，眼睛看了我幾次，應該不會假裝想不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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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你就知你我互屬。

你的收信址，並不是利用職務之便得來，這是三天伙食招待換來的，此屬私人訊息交換，不接受也不要亂投訴，最近被投訴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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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請珍惜這次機會，這時代，誰用這種方式告白？

當然，用鍵盤或通話比較快，我的手機號碼是:………。有中意請加LINE。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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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狐疑的側望這有著黑亮胴體、鐵臂厚胸、臉掛三條線的保O總隊警員：「這是什麼時候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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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剛畢業。哎呀，不要看了，太難拼了，不拼了。」他匆匆撕斷膠帶將膠帶捲還人，鄰居帶笑又問：「那她中意啦？」

「沒有沒有，那是後來有緣又遇上，被我顏值圈了，我要洗澡了，滿身汗。」

他敷衍著關門送客，立刻傳訊給女友：「檢查了，一張紙屑都沒掉，別擔心，我找個時間把它們拼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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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息了兩週後，女友終於開口問起復原工程的進度。

他陷入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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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沒動？」甜聲忽轉悲憤，他歪臉瞄一眼：「反正都留著。」

「你都沒動？」聲揚高而露委屈：「你又騙人。」

他嘆了口氣，騙人是什麼大事，誰不騙人？

好好個連假前的難得小夜晚，又說起這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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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開手機點出拍的那些已被黏扭在膠帶中的碎紙。

女友嘟嘴到臂彎間看，不知是不是因為照片反光效果差，她眉緊皺，驚訝的摀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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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他與她，都未再拿起那些信，以致這直男的告白，如今讓兩人都起了疑惑，這內容是二十九歲男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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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工作這麼累，我看不用拼了，但是要留好。」她轉看那張男人味十足的臉，眼疑惑的眨了起來，後來怎麼會答應這個人。

「呵，我也是這麼想，最近很累。」他扭扭肩頸，吐口長氣，

只能慶幸三年前自己高又瘦、壯又瘦、黑又瘦，顏值cover。

不然寫出這種信，應該是直接被投訴的機會居多。

本篇就寫於2025.清明連假前的小夜晚，114.4.20日修了情書內容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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