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文書庫 - 01 紅色、洗澡、許願樹

從前村裡有一個傳說，山林住著一隻兇猛邪惡的野獸，每年都要求村民獻上祭品，不然就將全村剷成平地，所以村裡的人每年都乖乖準備祭品，直至一天，路過的修行僧指示村民，只要在門兩側貼上紅紙便能驅逐該山獸，村民半信半疑的照做，那年山獸真的沒有來，自此家家戶戶都張貼紅紙，村裡太平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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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婆婆常在睡前跟我說這個故事，還記得那時候的我聽完，便想那年山獸沒有收到祭品，又不能入村，那麼牠該怎麼辦？窩在山上餓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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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我這樣問了婆婆，婆婆回答我，「那樣可怕的東西，是生是死，沒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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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山獸，若不是伴在人類旁邊，也不會如此孤單。小小的我這樣想著，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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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村裡仍保留貼紅紙的習俗，還會掛紅燈籠、紅彩帶，總之就是將整條村弄得紅通通，像是染滿鮮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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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家門前，看著鄰居掛紅色的裝飾，托住腮幫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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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山獸討厭紅色，牠又怎會要吃祭品，攻擊村子，因為人類的血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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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聊的胡思亂想，這時，婆婆出來說燒好了水，讓我去洗澡，洗乾淨過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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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泡在熱水裡，水中還漂著兩片除穢的柚葉，我撥著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葉子，突然，聽到窗外有動靜，心裡來氣，想說村裡的屁孩又來偷看，一群色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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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裹好毛巾，朝窗外大罵，看到的卻不是村裡的屁孩，而是一個沒有見過的男生。雖然是沒有見過的人，但偷看就偷看，活該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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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聲罵了他一頓，嚇得他直往山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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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心記掛著那個男生，不知他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他有沒有好好回家，如果在山裡迷路，會不會被那隻山獸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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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我漸漸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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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境裡，我站在一棵樹下，抬頭看著樹蔭，莫名感到一股平和溫暖，然後，有把聲音突然跟我說話，這聲音像在我耳蝸中作響，帶著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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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說，人類很自私，是你們為求賜保佑而獻貢祭品，一旦有了平安無憂，就捨去諾言契約，獨自快活，還將他隔絕山上，簡直豈有此理，他想出口悶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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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聲音嘮叨了整晚，我翌日早上醒來，睡了好像沒睡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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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婆婆叫我去許願樹扔寶牒也沒力氣，怎麼也掛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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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頹肩坐到一旁休息，仰頭看這許願樹，總覺得這樹跟夢裡那棵樹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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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繞住許願樹走了一周，抬頭看著樹蔭，陽光的碎片閃爍其中，讓我不期然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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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讓你們願望成真，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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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坐在樹上，頓時驚訝的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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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看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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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他回首俯視我，露出厭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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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的人類，誰偷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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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消失了，夢裡出現的聲音也消失了。直到過年後，村裡紅色的裝飾全都卸下，在嬉鬧的孩童中，我似乎隱約見到他的身影，但定眼細看，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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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誰？神？還是那隻山獸呢？嘴裡明明說討厭人類，為什麼還留在人類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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