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文書庫 - 50 白蘿蔔、死亡金屬音樂、不確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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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六時四十五分，廚房傳來帶著奇怪節奏的切菜聲。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著天花板發呆，還未能意識到這咚咚聲的源頭來自什麼，用了約五分鐘消去睡意，我從床上爬起來，頭看向持續傳來切菜聲的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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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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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門上的貓咪形狀的月曆上，有個紅色麥克筆圓圈圈著今天的日期，還貼上了幾個閃亮亮的星星貼紙，茫然的大腦頓時想起今天是爸爸特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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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早安⋯⋯」我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話模糊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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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早晨，今天很早呢，等會啊，早飯快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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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魁梧的爸爸彎腰站在料理台前，低頭用菜刀咚咚咚的飛舞著，一個肌肉猛漢穿著圍裙做飯的模樣他人看起來可能會覺得有點滑稽搞笑，但從我有記憶開始爸爸在家便是這樣子，所以我倒是覺得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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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切什麼？」我上前探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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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一些白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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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菜板上一大堆幼細如絲的白蘿萄絲，沉默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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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刺身拼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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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素炒蘿萄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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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幼了吧。」我抬眼看向爸爸。「在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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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頓時抿起嘴，尷尬的笑了一笑，像個少女般按著心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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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了那麼久，還是那麼緊張，心臟跳得好像快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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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平時處事成熟冷靜的爸爸緊張得像個初出社會的小菜島，我不期然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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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練得再多，還是會緊張的。來，把菜刀給我，我來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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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過爸爸手上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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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再去練習，摸一下吉他可能會沒那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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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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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僵硬的在自己衣擺上反覆擦擦沾滿蘿萄菜汁的雙手，還好不是表演穿的衣服，不然也不知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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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爸爸步姿僵硬的走到客廳，抱起一把黑色的電子吉他，低頭彈奏起來，吉他隨即發出剔剔達達的彈撥聲，或許因為沒插上擴音器，聲音聽起來有點單調，沒有電子吉他該有的氣勢，令人一時沒聽懂這是什麼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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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還未聽過爸爸彈的吉他，自他重拾音樂以來就一直瞞住我，不讓我聽，明明吉他都是我買給他的⋯⋯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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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他那麼高興，那就算了吧，畢竟他等這天等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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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菜板上的白蘿蔔絲混上麵粉，打算做個蘿蔔絲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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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起，爸爸就很愛翻相冊，總是滿是懷念的看著年輕時的自己。我亦從這些舊照以及爸爸訴說的往事中得知爸爸年輕時是地下樂團的吉他手，雖然不算有名，但還算能靠著演出費混口飯吃。生活見一步走一步的，大概當時爸爸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樣，只是能走得多久就多久，就像一場冒險之旅，帶著對未知世界的緊張感四處闖蕩，能走到多遠就走到多遠。可是，某天突然，我橫空而降，將爸爸不確定的未來瞬間以某種形式確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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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一位父親、一個單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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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為了照顧我，放棄了生活不定時的吉他手，轉到運輸公司做搬貨工人，一直做到指頭的吉他繭化成滿手的粗皮硬繭，直至我長大成人，他才從前線工作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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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空閒的爸爸，每天總是百無聊賴的眺望著窗外，好似又失去了些什麼，所以，我為他買了ー支新吉他，讓他重執當年的吉他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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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是爸爸實現夢想的重要日子，而他再也沒有藉口推搪說不讓我去聽，只是沒想到，爸爸年輕時玩的音樂竟是Death Metal，這也未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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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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