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文書庫 - 17 雪、槍、情深

#槍 #雪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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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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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槍對著我，然後毫不猶豫扣下板機，用槍聲回答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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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槍，滾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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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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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記憶以來，這場景一直反覆在夢裡出現，次數多得我都快以為這是事實，從前哪個時間點，我遇上他，然後被他背叛。好在這夢是黑白色的，像粵語長片那樣，不然我早晚會被這夢吞噬，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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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壓抑在心頭的悲傷太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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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被男人欺騙，還被殺，這也太蠢了吧，到底是怎麼的一個人、怎麼的一回事，才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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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討厭夢到這場景，但每次醒來都讓我很好奇這兩人的故事，只是好奇也沒用，夢終歸是夢，除非在夢中續夢，否則不可能在現實找到與之相關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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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揮去這沒用的念頭，起身準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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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一天，下班才有空看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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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麻煩你幫手照顧一下」（附上一張貓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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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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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得盯著電話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連忙撥號給這個突然擱下一句話就扔隻貓給我的朋友，然後，果不其然，沒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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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混蛋，把貓直接放在我家門口，他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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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當街就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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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與貓眼對眼的，兩者都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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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啊，你主人有病的，你就先在我家待著，遲些我去『治好』他，你再回去吧，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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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與貓溝通，也不知牠有沒有聽懂，但牠眨了眨眼，捲著身子睡去了。牠那麼乖，對我來說最好不過，所以我也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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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我又夢到那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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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還是一臉冷淡的舉起槍，槍口對著我，然後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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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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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中槍，深灰如黑的血從胸口不停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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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話，接下來就是滾下山坡，但這晚這個夢卻多了一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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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待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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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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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角濕潤，睜眼時淌下一滴淚，從夢中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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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發現了一件不該發現的事，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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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夢到這場景，男人的容貌都是模糊不清，只知道他很冷漠，說話像冰雪一樣，還殺了我。昨晚夢裡，我卻看清了他的樣子，濃眉大眼，眉宇之間透著傲氣，薄脣總是懷有心思的緊抿，讓他看起來寡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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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我說了，我知道那個男是誰，本想拿紙畫下腦海中的樣貌，可惜，小人不才，畫功貧乏，怎畫都只畫出一個畢卡索式的人樣。既然畫不出來，就趁著記憶猶新，趕緊翻找。我在工作時看過他的照片，就在我負責校對的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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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的黑白照，有時人像模糊，要仔細看才能分辨到，花了幾小時，我終於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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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在夢中煩擾二十幾年的男人，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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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到照片應對的文字頁面，幸好這本書中有稍微提及此人背景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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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兩黨相鬥甚激，明面水靜卻暗湧不斷，對方間諜交鋒，死在枱底下的人多不勝數，記錄在史卻少之又少，他是為數不多的一人，但就算冊上有名，記載也不長，就只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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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佛山人，曾留學英國，修讀生物專科，回國後進入國家研究所，後被發現暗中串通他黨，於一次行動中死於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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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就是這樣，一點情面都沒有，一個人一生就只是一句冷淡的記錄。然而，我卻看著這句滿眶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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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過的那段歷史、那段時間，我也活過。只是，我們站在不同的立場。誰對誰錯，現在也不必論，不管哪一派贏，中國還是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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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讓人心痛的不是黨派誰輸誰贏，而是我們為了這些理想憧憬，付出一切，錯過對方，這國還是依舊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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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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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槍殺了我，我也陷你於不義⋯⋯可是，我們只是想待在對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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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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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啪的一聲，閤上書，斷了這「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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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朋友的貓突然跳上案前，用牠圓滾的眼珠盯著我，我歡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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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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