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重生 - 第4回：委託初體驗　(4)酒館

「諾森，那一槍開得漂亮。」

我坐在吧台前面，洛希凜就在旁邊。

這裡是巷子裡的一家酒館；店面不算大，裡面的擺設卻很有文藝復興的風格。

「結果那一槍根本打不死牠啊……頂多讓牠逃不掉而已。」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開心一點吧。」

洛希凜把菜單遞到我的面前。

「吶、我請你一杯，想喝什麼？」

「……我不會喝酒。」

「沒關係，這裡有賣沒有酒的飲料。」

「咦？還有那種飲料嗎？」

「我推薦『冰雪森林』。」

「那是什麼？」

「用冰晶果讓水變得比冰塊還要冷，再加入卡塔柚和蜂蜜調味，是很有層次的調飲。」

「……我就喝這個吧。」

「你一定會喜歡的，這可是老闆的私房特調喔。」

「洛希凜小姐過獎了。」

酒館老闆站在吧台後面，頭上的兔耳朵朝著我們轉了過來。

「我以前常常去大陸的東北方。那裡有一大片銀樹森林，冬天的時候整片森林都是銀白色的；『冰雪森林』就是為了記下那一片風景而調出來的。」

「聽起來好漂亮啊。」

「確實很漂亮。」

沒過多久，老闆就把兩杯飲料送到我們面前。

我含了一小口。

冷水在我的嘴巴裡面綻放開來，像是氣泡水一樣；水果的酸味被稀釋得恰到好處，既不會難以入口，又剛好蓋過蜂蜜的草味。

喝下去以後，嘴裡還餘留著蜂蜜的甜味和水果的香味，每一種味道都是享受。

「吶、很好喝對吧。」

「好厲害的味道……等等、妳那是什麼表情？」

「你去照一下鏡子看看，說不定比喝醉的人還像喝醉喔！」

真是的，又在戳我的臉頰。

老闆看著我們，突然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

「怎麼了嗎？」

「你和洛希凜小姐的樣子，讓我想起以前妻子還在的時候。」

「是老闆娘的事情嗎？」

「平常的她啊，看起來就和自己的故鄉一樣冰冷；不過只要害羞起來，就會變得像小孩子一樣頑皮。」

老闆輕輕點了點頭，又接著說下去。

「『冰雪森林』之所以沒有酒，就是為了讓妻子也能嚐到故鄉的味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喝下這一杯的時候，整張臉都紅通通的、比喝醉的人還像喝醉。」

我瞥了一眼洛希凜，臉頰又撞上她的手指。

真是的，我又不能控制自己什麼時候臉紅。

老闆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的方向。

「不曉得她會不會待在薩維亞等我呢？要是願意拋下我的話就好了。」

「拋下你？你們後來感情不好了嗎？」

「一直都很好；不過、就是因為太好了，我才會擔心她捨不得放下我。」

「有什麼好擔心的？」

「來自烏爾蘇斯族的她，在哪裡都會被人欺負；我們在一起以後，又離開故鄉生活了好幾十年。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從這個世界解脫，她也是時候放下一切、去享受天上的淨土了。」

老闆拿起掛在胸前的項鍊，看著繫在上面的白色十字星。

「今天不收你們的錢了，就當作打擾你們興致的賠償。」

「不會打擾啦，我們……」

正當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

「進來輸贏啦！」

一群人走了進來。

他們體格纖瘦、穿著過於緊身的衣褲、胸前戴著金色的項鍊；頭髮染上雜亂的顏色，一點也不像是自然長出來的樣子。

那些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桌子被放上硬幣和像骰子一樣的東西，吵鬧的聲音從頭到尾都沒停過。

……簡直就像一群猴子在嘰嘰喳喳一樣啊。

「唉──」

老闆輕輕嘆了一口氣。

「真無奈啊……那種人以前還不常遇到，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多的呢？」

看那個樣子，一定是在賭博吧。

我避開那群人的視線，刻意壓低說話的音量。

「老闆，這裡賭博合法嗎？」

「不合法。不過騎士平常不會來這裡巡邏；要是我親自去勸他們的話，這間店大概晚上就會被砸了。」

老闆打開像是烤箱的箱子，拿出放在裡面的碗。

「就算騎士真的來了，這個月賺的錢大概也會變成罰金賠回去吧。」

「可是這不是你的錯。」

「法律可不會保護做好事的人。」

老闆搖了搖頭。

我看向洛希凜，她的手上已經出現一把匕首。

「小凜，妳想幹嘛？」

「嚇嚇人而已，不會有人受傷的。」

「先等一下，妳別動手吧……」

洛希凜馬上瞪了我一眼。

他們這樣做當然是不對的，可是……

我作了一個深呼吸、也盯著她的眼睛看。

別誤會我啊。

對視了幾秒鐘以後，洛希凜點了點頭。

「也好。」

她縮回座位上，手上還是握著匕首。

總算冷靜下來了啊。

我站起身體以後，向老闆低頭致意。

「老闆，抱歉打擾了。」

接下來，我走近賭桌，在腰間握起拳頭。

不好意思啊，我也看不下去了。

漫畫演的都是假的。

忍一時得寸進尺，退一步變本加厲；孔子都說過要以直報怨了，要像漫畫主角那樣子發揮聖母心，根本不可能。

賭桌的方向開始冒出視線；我看著那些人，臉上擠出微笑，盡可能用最委婉的方式張開嘴巴。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們降低音量嗎？只要稍微小一點點就可以了。」

解決問題的第一原則──先給願意溝通的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機會。

當然，對方要是這麼好說話的話，就不會是流氓了。

「小弟弟，你住哪裡？」

「請問，您問這個要做什麼呢？」

「送你回家和你媽輸贏啦！」

離我最近的那個人站起身體、很刻意地把袖子捲起來，露出手臂上的一大片綠色花紋。

是刺青啊……沒想到會在異世界看到這種東西。

這麼大片，應該花了他不少基恩吧？

居然刺得一點美感都沒有，真是為那筆錢感到可惜。

我化出手槍，把槍口對準那個人。

在原來的世界，槍口對人是用槍的大忌。

不過，只要我不注入魔力，這把槍就沒有任何殺傷力。

「小朋友，你拿的那是什麼玩具啊？」

不知道就算了，居然只看一眼就說這是玩具啊……也對，這裡的人沒看過槍，根本不會怕這種東西。

我們互相瞪著對方。

這傢伙的表情……真是令人火大。

如果我動手呢？

「砰！」

我開了一槍。

酒館裡面響起玻璃爆裂的聲音；桌面被潑上液體，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室內頓時喧嘩了起來，只有對我嗆聲的那個人一動也不動。

既然是自己闖進來的，就安葬在這裡吧……當然沒有這麼誇張。

他沒有受傷。

只是看見桌上的杯子、連同裝在裡面的骰子一起被打碎，眼神多了一點點畏懼而已。

不管在哪個世界，殺人都是犯法的；反過來說，只要不把人殺掉，就不一定會犯法了。

要嚇人的話，光是這樣就很夠了。

「這位仁兄，請問今天要來點冰的嗎？」

我舉起手槍、把槍口對準他的腦袋，食指扣在扳機上。

裡面當然沒有子彈，也不需要子彈。

他側眼瞪著我看，往旁邊吐了一口水。

「呿……別以為這樣就很了不起，會魔法的小鬼！」

他往門口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都盯著我看。

身體都在發抖了，幹嘛還要逞強？流氓的想法真是無法理解。

對了，該提醒他前面有柱子嗎？

「咚！」

還是撞上去了啊……就說走路要看路了。

雖然很想笑，但現在還不是笑出來的時候。

「呿！」

他踹了柱子一腳，又吐了一口水，才抱著腦袋走出門口。

噁心的傢伙終於出去了。

桌上的杯子……那應該不是他們自己帶的吧。

我走回吧台，拿出一枚金幣遞給老闆。

「對不起，這是賠償杯子和收拾的費用。」

老闆愣了一下，把硬幣收了起來。

裝帥歸裝帥，畢竟把東西弄壞了，還是要負起責任才行；我可不想像那些渾蛋一樣。

回到座位上以後，我總算鬆了一口氣。

「呼──」

雙腳從頭到尾都在發抖啊。

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一把槍根本不夠用。

我看了洛希凜一眼，她的臉上露出微笑。

「辛苦你啦。」

「怎麼樣？還算帥吧？」

「做得不錯，下次別做了。」

「為什麼？」

「……要是你受傷的話，我沒辦法跟烏露爾交代。」

洛希凜別開視線，臉頰泛起淡淡的紅色。

吧台上突然出現兩碗像甜點的東西，還附上兩支湯匙。

是老闆遞過來的。

「這兩碗烤布蕾才剛出爐沒多久，就請你們吧。謝謝你們幫忙。」

「咦？可是……」

「和九萬基恩的罰金比起來，這點小東西不算什麼。」

老闆看著洛希凜，頭上的耳朵挺了起來。

「洛希凜小姐，恭喜妳也遇見讓自己不孤單的人。」

「老闆，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這句話是替妻子說的。」

「請她收回去吧。」

洛希凜搖了搖頭，耳朵貼在頭上。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他？是說誰啊？

我正要看向洛希凜，一支湯匙就放在我的烤布蕾上面。

「吶、要我幫你吃掉嗎？」

「不用！」

我趕緊吃了一口，熱騰騰的焦糖在嘴裡化成甜蜜的香味。

洛希凜朝著我看了過來；對上視線以後，她又笑了起來。

……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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