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天使 - 三．幸福水晶【一】

那是高雷時代。

1998年9月，阿迪到了高雷中學升讀預科課程。　那時候，他有個同班同學名叫「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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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們所有人來說，那年是一個新的開始，大家也要重新適應全新的人與事。　芸芸新同學相識，阿迪和袁袁的初次交談卻是特別有趣。

首天上學日早上，各同學都在課堂走廊的儲物櫃收拾書本準備上課，因為阿迪和袁袁兩人的儲物格很接近，所以這時他們就站在彼此身旁。　期間，他倆不經意地互望了一眼，阿迪卻忽然開口發問——

“ 喂，妳身體沒大礙嗎？ ”

“ 哦？　怎麼嘛？ ”　袁袁不明其意，望向他反問道。

“ 看到妳的膝蓋瘀了一大塊，想必是撞得很痛吧～ ”　阿迪指著她的左膝笑說。

“ 哈哈，多謝關心，那是陳年瘀痕，現在已沒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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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們在第一眼互相對望的時候便已察覺，彼此的結緣殊不簡單。

X X X

1998年11月24日，星期二，10:30 p.m.，保良局北潭涌渡假營。

學校於本月下旬為中六班同學安排了一個三天兩夜的「學習宿營」（23至25日）。　在這三天，所有同學均需從上午開始，到營內活動室參與各種討論和活動直至傍晚，待晚飯後才有自由活動時間，屆時各同學可使用營內的消閒設施，或在寬廣的戶外空間遊逛。

雖說這次名為「學習宿營」，但難得有機會離開學校到郊外走走，而且各同學見面的時間又相對地多了，所以大家的想法都是「趁機和新同學聯誼」多於學習。

經過了第一天的行程，各同學在晚飯後都在營內各處寫意放鬆地玩起來，有的去打球、有的看電視、有的玩撲克、有的談天說地、有的則想舒展一下四處走走，縱使各人彼此是新相識不久，但大家也渴望聚在一起玩耍，加深互相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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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阿迪和袁袁終於有機會，正式坐下來跟對方詳談，此時他倆坐在營內露天廣場的石地舞台上——

“ 袁袁，近來生活好吧？ ”　郊外的晚上十分寧靜，秋風微微吹起，感覺清爽，氣氛也非常輕鬆自在，阿迪一面悠然的笑說。

“ 很好啊，早前竭盡全力邁過會考，如今到了高雷遇上大家，各位志趣相投又樂也融融，新生活真的很開心呢～ ”　袁袁握著兩手展露笑靨，然後再道：

“ 阿迪又怎樣了，過得好嘛？ ”

“ 都好，過了兩個月的高雷新生活，我也過得非常寫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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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這是他們首次正式交談，但兩人的口氣已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般，談得投契之餘，也有份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們一談就談上了數個小時，直至夜半。

郊外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城市光害，夜空一片深邃漆黑，天上的繁星顯得格外耀眼。　他們坐在露天廣場的中央，一邊聊天、一邊抬頭欣賞夜星，阿迪索性躺在地上，直接面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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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迪，其實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嗎？ ”　袁袁仰頭看天上閃爍的星，喃喃地道。

“ 可能吧，我也不太肯定，哈哈。 ”　他盤著雙手放到腦後，也一同望向漂亮的星空。

“ 對了，您是哪一個星座？ ”　袁袁想起就問他。

“ 天蠍座，妳呢？ ”

“ 我是巨蟹座。　嘻嘻，不知道天蠍座和巨蟹座會相距很近麼？ ”　她望向阿迪打趣道。

“ 肯定是非常遙遠啦～　只是我們太過緲小，在地上觀看天空，所有星星看起來都像很接近的模樣。 ”

“ 那麼，恆久以來，星星也不會有改變嗎？ ”　袁袁忽然說了一句很玄的，似乎是話中帶話。

“ ……是的，由從前到現在，甚至將來也是。 ”　阿迪扳直身子坐起來，想了一想才明白她的意思。

“ 謝謝您啊，阿迪。　說起來，您上星期有去看流星雨嗎？ ”

“ 當然沒有，要我捱通宵才「可能有機會」看到，太辛苦了……　難道妳有去看？ ”　他搖頭道。

“ 我也沒有啊，那可是平日的夜半時間，何況翌日還要上學呢！ ”　袁袁連忙擺動雙手否認。　期間她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遠方的天邊，卻突然「嘩」一聲指向遠處大叫起來——

“ 流星啊！ ”　阿迪回頭一看，只見一條又細又長的銀白色光線，劃過了漆黑的夜空！

“ 要立即許願啊～～ ”　袁袁二話不說就合上雙眼、緊握雙手低頭許願。

“ ……許了甚麼願望？ ”　沉靜了兩分鐘後，阿迪笑著問她。

“ 嘻嘻，就是希望星星都永不改變啊～ ”

X X X

傻瓜，星星當然不會改變。

只不過某些時候，它們被厚重的銀河掩蓋著，才讓您看不清楚真正的模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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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

1998年12月12日，星期日，11:20 p.m.，聯校陸運會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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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 ”　夜深時候，家裡的電話忽然響起。

“ ……喂，是誰呢？ ”　阿迪在酣睡之中被吵醒了，唯有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廳拿起話筒接聽。

“ 是我啊！　咦，原來您是習慣早睡嗎？ ”

“ 袁袁？　……都不早了，怎麼哪？ ”　此刻阿迪兩眼反白、一臉無奈。

“ 唔，其實也沒甚麼特別事，只是關於明天的接力賽，我們要不要先製訂甚麼應戰策略呢？ ”

“ 可以，不過我覺得明天詳談會更好啊……　噯～ ”　阿迪打了一個大呵欠。

“ 哈哈，好吧。 ”　說罷，袁袁就掛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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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10:30 a.m.，九龍灣運動場。

一年一度的觀塘區聯校陸運會在這天舉行，區內各間中學均獲邀參加，袁袁、阿迪、阿管和力王四人則被學校挑選出戰是次運動會的田徑混合4 × 100米接力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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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召集時間，各學校的參賽健兒都齊集跑道旁邊預備上場——

“ 不如第一棒由我開始，阿管接第二棒，袁袁接第三棒，然後阿迪接第四棒跑最後一段，好嗎？ ”　力王一邊提議比賽策略、一邊伸展進行熱身。

“ 沒問題，首棒一段您要拿頭威啊！ ”　阿管向他豎起大拇指，眾人並沒異議。　然後，場內廣播指示選手們到跑道上各區域預備，首棒選手也走到起跑線候命，比賽即將開始。

當所有選手在跑道上準備就緒後，全場觀眾屏息以待，場內頓時鴉雀無聲，首棒選手們在起跑線上作好起跑姿勢，全神貫注等待發令員隨時嗚槍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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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呯！！ ”　幾秒鐘後，槍聲轟然一響！　只見跑道上五名選手一同起跑，有如子彈般沖了出去！

“ 加油呀～～ ”　各位選手拚命向前狂奔，速度不分上下、勢均力敵，由第一棒開始跑到第三棒，五隊一直鬥得難分難解，眾人深知，第四棒的最後一段必定是決勝關鍵。

“ 嗄嗄！ ”　第三棒的袁袁已沖入接棒區域，阿迪一直回頭看著並向後遞出了右手準備接棒——

“ 跑快點，他們就追上了！ ”　他一邊欠身大叫，一邊向前起動，預備接棒後加速。　不過在這一剎那，阿迪的心裡卻忽然閃過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感覺……

“ 嗄，我跑不動了…… ”　袁袁此時已把棒交到阿迪手中。

“ 交給我吧！ ”　阿迪雖然立即加速起跑，但他心裡確是遲緩了0.01秒在思考——

“ 啊啊啊！！”　最後的一段，他如狂風一般沖向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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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阿迪在那100米疾走的途中，心裡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很多零碎的感覺：

“ 剛才的情景和感覺，很像那時候，我也是一邊回顧她、一邊拼命向前奔跑，為了擺脫他們……　可是，怎麼我偏記不起跑在後面的那個女孩是誰？　我在哪地方？　我要擺脫的是甚麼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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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阿迪以首名沖線贏得了比賽。　稍事休息後，高雷隊被邀請到頒獎台去領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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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各位得奬同學，我們來拍一張吧！ ”　隊伍四人站在台上接過奬牌，攝影人員為他們拍照留念。

“ 方才第三和第四棒的同學表現很好啊。 ”　頒獎老師望向袁袁和阿迪二人，並拍掌稱讚道。

“ 那，不如兩位同學拿著奬牌，多拍一張合照吧～ ”　工作人員舉起相機提議著。

“ 好呀，謝謝！ ”　他倆對望了一眼然後笑說。

“ 吱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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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阿迪此刻笑容滿面，但其實他心裡仍然很迷惘，因為在疾走中途的那份感覺非常真實，彷彿就是藏在身體裡回憶、是舉手投足的反射感應，所以他明白，若不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感覺絕不會如此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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