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狐記 ( 已完結 ) - 第十三回病

人用板車運下山後，那該如何?

狐生病便憑命，她也是，但她聰慧。

入山來採藥草的人互相聊著什麼草治什麼症，用幾碗水熬到餘一碗水，

她那有這些物事，有次真的發燒腰後疼得渾身冒泠汗，便依著那些人說得，

將草整株連枝帶葉不論數量的嚼了，嚼了幾日，後來也漸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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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該找大夫，看大夫要銀子。

「寶兒，倒不知你會身幻為物。藏得挺深，會變物形嗎?」明月問著板車，

寶兒出聲道:「不會。」

轉自已身與變物形是兩個層次，這它沒練學，因為沒必要。

但是迷惑人心使誤甲為乙，它倒是會的。

這明月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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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板車拉到問著的醫館門口，扶起楊春喜站到門口出聲喊:「要治病。」

手裏捏著個金元寶，她看過街市上曾有人拿出了個金元寶，

四面八方的人都稀罕的來看，記憶中是這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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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等著，裏邊還有人。」站藥櫃的本來沒要抬頭，但餘光中見是個窈窕的姑娘所以抬了頭，

一望不覺張了嘴，好美的一張臉，

便笑意滿臉的離櫃上前拿把椅子讓她坐，其它侯在旁已久的老鄉親們不禁要氣，

「這人病得重，能不能快一點？」她又說，

「病重的當然先，待會就叫姑娘。」藥櫃這人改口了，不理老鄉們白眼。

她再撫一次楊春喜的額仍然燙手，又在他耳邊輕提：「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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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吊著眼微點頭，嘴虛微動。

她扶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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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楊春喜她看了十來年了，

從來都是精神百倍笑朗朗的模樣，不曾這般病懨懨，

每天口裏都是佛理，他和爹住偏僻山上少遇到人，

所以過路的貓狗鳥兒都要被抓來受他一番加持，

她便受了好幾次他澆灌的大悲水，

還不停對她祝願來世能捨此畜身，得人身，

能與佛法結深善緣，為正信佛弟子云云。

不知她現在就是人身，卻自甘常變狐身，那又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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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楊春喜對她一向是挺好的。

她化鼠在樑時，年幼的楊春喜在下方描字，

寫成後忽然仰頭指著那行字唸給她聽；「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了。」

那是他對鼠的自作多情，她在樑望著寂然不動，心裏暗響；

你爹十來天前教一遍我就會了，你還描字呢，也來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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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曉每到教字樑間固定位置都有鼠來端坐後，

幻想這鼠由人道方墜蓄道，尚有好學的習性，暗中時時注意。

有一次她來到固定處，那位置變得一塵不染，旁邊放一小塊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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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三十那天，她由廚房破洞方一鑽入便被一隻手拾起，

一雙眼一張笑臉熱情的近在面前，將它温柔緊錮在手與身間，

另一手捏著一塊肉細細餵她，

她記得離他心口近，

聽見那人的心臟擊鼓鼓地，響得好大聲。那手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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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全身冰泠。她張望著付藥錢的婦人手裏那十兩銀子，

不放心自已所化金元寶的模樣是否妥當，

默默又將手裏那金元寶改化為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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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寶兒一張童稚臉笑著走來，它不耐久等，

自已躡動車輪，板車滑入巷裏，

一陣屁風又化小童大搖大擺入來，

沒看過藥舖就四處摸摸看看，見著人就是副天真大笑臉，竟也沒遭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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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明月被請進診間才跟進去，見了椅子就坐，大夫說:「手掌。」

寶兒只笑不知要幹麼，大夫無奈的將它的手放在脈枕上一把，

眉皺嘴歪，

不信的又拿起另一隻手，

明月道:「病人在這兒。」

忙驅下寶兒，寶兒在外面還算聽話，又頂著大笑臉下坐，

大夫多望了寶兒好幾眼，

寶兒那白潤面色，紅紅臉頰，機靈雙眼，暖和和笑意----沒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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