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前輩那句頗具說服力的忠告──切記不要為了省時間走小巷,盡量不要遠離人群;因此,哪怕旅館旁邊就是一條通向沿海大街的近路,埃德還是決定繞點路,走另一條相對寬敞,且沿途設有路燈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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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可他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被人突然抓住並拖進一旁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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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崎嶇狹小的巷子兩側的樓牆貼得極近,窄得連月光的恩惠都接收不到,若非牆上懸掛著一盞盞要亮不亮的破舊油燈,不要說是看清四周的障礙物,伸手能不能看到自己的五指都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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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太過意外,被人揪住後領拖進小巷時埃德整個人都還是懵的,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和另一個穿著深褐色斗篷的人身處一條無比幽暗的小巷子中大眼瞪小眼,對方那雙圓滾滾的翠綠眸子在兜帽的陰影下,像兩顆大大的燈泡一樣,十分醒目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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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兜帽下若隱若現的面貌以及引人注目的雙眸,加之下午那場小小的意外,都讓埃德印象極為深刻,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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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猛地拉下兜帽,露出屬於酒館少女清秀俏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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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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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將埃德拖進巷子的人就是她,可少女在看清埃德的臉後不禁訝異的這樣喊道,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甚至還顯得比他更加錯愕驚訝;而且,與埃德的驚訝相比,少女的那份震驚中,好似還略帶了幾分困惑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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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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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無緣無故拖進小巷差點以為自己要被蓋布袋的少年聞言,頓時嘴角微抽,原本凝重戒備的表情瞬間破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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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少女這句話的意思為何,因此這個問題他一時間答不上來,只能以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眼神看著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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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了半晌,埃德才慢慢開口:「妳問我我要問誰……我還沒問妳拖我進巷子要做什麼,這個時間點不是酒館的營業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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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少女可是目前失蹤案的最大嫌疑人,他就這樣跟一個頭號嫌犯待在一塊兒沒問題嗎?待會兒會不會有人來襲擊他?疑心頓起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左顧右盼,保持著警戒,生怕下一秒躲在暗處的敵人就會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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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提早打烊,所以……我……我……」少女下意識地回答,說到一半卻突然卡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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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翠綠的眸子緊盯著他的臉,目光灼灼,神情和動作間都有些僵硬,嘴唇開開合合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一反下午那副情緒激動、說話直來直往的模樣,整個人看上去好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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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緊張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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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亂複雜的心情以及被人突襲的驚懼交加,種種不悅的感覺堆疊在一起,令埃德這回丟掉所有的禮貌與委婉,直接提出質問──他還趕著去赴約,還有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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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從叔、叔叔那邊聽說了!」見他轉身就想走,少女終於忍不住抬高音量道,因為緊張的關係,講話有些結巴,「你、你們正在調查老狄倫失蹤前的行蹤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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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話讓埃德一時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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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從叔叔那裡聽說了他們在調查狄倫的行蹤這件事,那麼應該知道自己同樣也有嫌疑:他們叔姪倆不僅是最後見到狄倫的人,而且與老先生之間還有著導致爺爺生病住院一事的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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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的生活單純,除了釣魚就是喝酒,也沒有長期拖欠債務的問題,先撇除其他尚不知曉的恩怨情仇,倘若老狄倫的失蹤是遭遇了什麼不測,那麼下手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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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閃過凱爾下午整理思緒時無意間說出來的推測,他忽然心念一動,也不多做猶豫,直接開口詢問關於狄倫失蹤那晚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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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如此直接的發問,少女原先被緊張所掩蓋的疑惑頓時又露出幾分,「你這樣問……就不怕我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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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做當然有我的理由,妳只管說就行了。」埃德揚起唇角衝少女露出一個完美得體的笑容,若是換身華美的行頭,看上去或許就像貴族一樣彬彬有禮且行事游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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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藏在斗篷下的手在微微發顫,手掌被緊握的東西壓得疼,滿是溫熱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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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少女狐疑地看了他兩眼,碧綠的雙眸逡巡不定,像是在搜尋他身後是否還有其他人,神色看著還有些猶豫不決,反問:「我回答的話,那你能不能也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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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有些驚訝,沒想到少女也懂得這種等價交換的情報交流方式。雖然不清楚兩個問題是否等值,但他還是默默地點頭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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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行為彷彿給了少女一劑強心針,她抿了抿雙唇才開口:「那天晚上,他們原本打算去爺爺他們常去釣魚的地方談判,老傢伙那時候喝得醉醺醺的,還帶著釣具,我看了很著急,一直心不在焉的。他們走的時候我還沒下班,還是老闆人很好心,看我有急事就先讓我走了,所以他們剛走進巷子就被我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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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埃德也知道,但是……為何少女會說她看著很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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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個死老頭說根本是在唬人,他跟爺爺早就斷絕往來好多年了,連爺爺住院也是本姑娘費了好多口水他才不甘不願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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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埃德的話,少女頓時怫然作色,語氣充滿了憤恨不平,用字遣詞也退去了名為「禮貌」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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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談判,其實只是要拿這件事當餌,想趁機威脅老狄倫要他吐出關於『寶物』的事罷了!而且最後他也只是一身酒氣去醫院晃了一圈就回來繼續續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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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狄倫先生手中的寶物?埃德聞言眉梢微蹙,他有考慮過釣具店店主的親屬也知道「寶物」的可能性,如此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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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疑點,就是不曉得為何連少女的叔叔都知道這件事?心中閃過這個想法,斗篷下的手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物事,埃德向少女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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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斂去怒意,轉而露出嫌惡的神色,說的話也愈發不客氣:「那個傢伙偷聽了我和老闆的對話,覺得那個老酒鬼的寶物肯定是走了狗屎運撿到的金銀藏寶之類的,這幾天一直纏著我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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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寇斯托酒館的老闆……也知道?無視心中那點難聽的話而衍生出的不舒服,對方不經意吐露的情報完全出乎埃德的意料之外,不過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老狄倫後來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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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跟祖父的關係很好,而叔叔所謂的談判明顯又是別有用意,再看對方提及狄倫時的態度,顯然也是厭惡大過於好感;那麼在她阻止了叔叔之後,後續的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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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料,被問到了當天事情後來的發展,少女剛剛的憤怒與嫌惡霎時煙消雲散,再次繃緊的面龐流露出幾分緊張幾分猶豫,躊躇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聽起來很委屈:「我才不想跟一個老醉鬼待在一塊兒,叔叔走了之後我就立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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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少女的確是最後一個看到狄倫的人,但她什麼也沒做就離開,不知道狄倫後來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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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思緒在腦中流轉交錯,埃德一時想不到該問什麼,最後只能悻悻然地問:「妳剛剛說想問一個問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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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同伴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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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沒想到少女想問的居然是這種事,埃德有些錯愕,「那小子大晚上的不知跑哪去浪了,妳問他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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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聽見他的回答也愣了幾秒,她想了一下,像是想通了連忙擺擺手,澄清道:「我不是在說他,是下午跟你們走在一起的那個人,個子高高的,戴耳飾,有一頭黑髮的青年,他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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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子高高的,戴耳飾的黑髮青年,下午還跟他們一起行動……聽少女如此間單的描述,埃德馬上便聯想到一個人:「你想打聽前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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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奇罷了……」那條纖細的手臂頓時擺動得更加快速,昏暗的燈光下,那張小麥色的面龐飛速閃過一抹不顯眼的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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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來找埃德,除了想確認失蹤案的調查進度──她的爺爺最近一直在念叨著狄倫為何這麼久沒有任何音訊──也是打算說明當天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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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知道,如果狄倫真有什麼不測,那天和狄倫一起離開酒館的叔叔與自己就是整起事件中最可疑的人;其實她這麼做,完全無法抹消嫌疑,畢竟她跟狄倫獨處的那段時間沒有第三者看見,壓根無法成立不在場證明……大概是有著清者自清的自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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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埃德信了她的話,也保證若是查到了結果會告訴她,好讓她給爺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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