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神珍 - 第二十三章、昭陽

二十三章

派克和劉美芷一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濃霧中，一道削瘦的身影站在那裏。

讓他們意外的是，這個鏡界裡面竟然有能夠溝通的人類。

對方是和他們一樣，被鏡界強迫進入的人類，還是⋯⋯屬於這個鏡界的原住民？

「你又是誰？」派克提高音量詢問。

「你們是外面來的人？」聲音再一次響起，這次是從另外一個方向。

劉美芷有些疑惑，明明濃霧裡的身影還沒消失，怎麼聲音又換邊了？

派克卻早有預料，這濃霧都可以輕易折射他的異能，那麼刻意扭曲聲音和光影的方向又有何難？

他暗自警惕著，雖然來人願意溝通是好事，但也不代表對方就會比那些完全被汙染的鏡界生物還安全。

「是，我們誤入此處森林，是否可以帶我們離開這裡？」派克斟酌著詞句，盡量不要透漏他和劉美芷有關的任何的訊息。

「可以，不對！你們是──異界來人！」聲音才剛答應，卻又迅速反應過來。

派克一驚，摸不清楚對方的態度，只能抱起劉美芷朝旁一滾，做出閃躲的動作。

只不過，聲音的主人並沒有作出任何攻擊舉動，只是沉默了片刻後，再度傳來他自言自語的聲音。

「汙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竟然連鏡界之門都開啟了⋯⋯」

早已起身的派克貓著腰放輕腳步，偷偷靠近聲音傳來的地方，想賭看看來人會不會因為陷入思考而暴露出自己的位置。

「不必如此，我對你們沒有惡意。」這次，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來人讓彼此之間的霧氣微微敞開，表示自己並沒有惡意。

派克和劉美芷一起轉過身，仍然保持著警戒。

他並沒有選擇發出攻擊，和黃浩這種楞頭青不同，雖然派克同樣深知先下手為強的道理，但不是什麼時候都適合用這樣的方式。

貿然出手，對接下來的交談沒有太多幫助，反而容易導致來人戒心上升，如果雙方失去誠信互信的基礎，那麼就只能徹底兵戎相向。

在人類的歷史上，選擇合作往往能夠獲得更多益處。

何況他們目前還沒有必須置對方於死地的理由。

轉瞬間思考了許多，派克仍然沒有放下戒心，對於此地的情報仍然不足，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在下一秒突然翻臉？

「我們還不能完全相信你。」他將劉美芷護在身後，蹙緊雙眉說道。

「我明白。」

來人揮揮手，讓濃霧又更稀薄一些，完全不介意顯露出自己身為白霧操控者的身份。

他有著一頭蓬鬆的捲髮和英俊秀氣的外貌，上身套了一件略顯寬鬆的針織毛衣，下身則是深色休閒褲和白色運動鞋。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氣質清新的少年偶像。

不知道是對方率先撥開濃霧的舉動，或是看似無害的形象，也可能兩者都有影響，總之，派克對他稍微降低了敵意。

「你們是鏡界裡還沒被感染的人類？」他提出一個理論上存在，卻從未被證實過的問題。

地球上的異能者們認為，感染並非是一剎那間的事情，應該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但開啟的鏡界卻從未向他們展現過這之間的過渡。

「你的語氣聽起來很意外，在你們那邊，沒有遇過這樣子的鏡界嗎？」來人沒有貿然靠進，只是站在原地揚起一邊的眉毛，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是光照者，你呢？」派克不願意過多透露自己世界和個人的資訊，只能選擇用「光照者」這個剛才交手已經洩漏的資料，試圖換取對方的其他訊息。

剛才他用過多次的異能，「光照者」這個代號即使洩漏也沒什麼問題。

「我是控霧者──昭陽。」男人爽朗地露齒一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同樣說出了沒有太多意義的資訊。

「這些樹⋯⋯」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讓派克有些失望，由於摸不清楚昭陽的想法，他只能將話題引導到周遭的環境上繼續試探道。

「唉，這件事說來話長。」

昭陽先是嘆了一口氣，臉上隨之露出一抹哀戚，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搖了搖頭，將話題轉開來。

「我先帶你們離開這裡吧。」

沒有獲得足夠的資訊，生性謹慎的派克還是不能信任面前的男子，但他也清楚自己現在別無選擇。

「好，謝謝。」

和派克明顯的戒備不同，昭陽似乎對他們並沒有太大的戒心。他逕自轉身走在前方，將後背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派克與劉美芷面前，並朝兩人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昭陽一邊走，一邊問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你們想先知道哪一部份？」

「你們的世界，現在是什麼狀況？」派克還是沒有放下警惕，對方的異能本來就不需要面對面施展，如果因為對方背對帶路而放下戒心，那他們很可能會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和朝陽談話的同時，派克也向劉美芷打暗號，讓她準備好，隨時癱瘓對方的異能。

「很糟，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森林，外界情況瞭解的不多，有可能這處森林已經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倖存者基地。」朝陽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雖然他下意識偏過身看向兩人說話，但由於派克一直保持著距離，他還是沒辦法完全看清楚兩人的舉動。

聽見朝陽刻意在「倖存者基地」上加重語氣，暗示這裡不是只有他一個異能者，這讓派克心中一凜，同時也顯示出對方並非是毫無心機的人。

「這座森林和你們的基地有關係？」派克抓住重點，提問道。

「沒錯⋯⋯其實這座森林，是我們當中一位成員自願接受汙染的產物。」朝陽停下腳步，這一次他沒有轉過頭，只是仰起頭望向天空。

派克和劉美芷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能從昭陽壓抑的語氣和微顫的動作裡，感受到那股濃烈的情感。

「那他──」劉美芷一個沒忍住，下意識就要道出心底的疑惑。

只不過，她才剛開口吐出兩個字，就趕緊又閉上嘴，以免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的自己洩漏出什麼重要的秘密。

派克並沒有責怪她，這同樣是他想知道的問題。

「還保有意識，但已經逐漸往『長髮公主』轉化，精神狀況也不太穩定，所以她總是把自己囚禁在母樹中，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雖然僅有兩個字，但昭陽仍然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男子善解人意地解釋起來，並沒有多做隱瞞。

昭陽回過身來，眼眸中彷彿盛著一片憂傷的海洋。

他注視著兩人，語帶祈求道：「所以，我希望兩位可以告訴我們──鏡界之門的所在地，讓我們可以去到你們那邊的平行世界生活。」

劉美芷不禁抓住派克的衣襬，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同情。

派克知道她的意思，雖然不知道平行時空之間的移民會產生什麼事情，但這個忙兩人確實也幫不上。

他並沒有第一個時間給予答覆，而是在思考片刻後，才回答道：「兩個問題。第一，你們這裡是否有過先例？第二，這個平行世界的鏡界之門，開啟方式和我們見過的不同，我們是被動進入這個世界，進來後門就消失了，所以我們也正在苦惱該去哪裡找鏡界之門回去。」

昭陽聽明白了派克的意思。

他說：「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我們的世界曾經拯救過一些感染程度不深的平行世界居民，有些異能者就是這樣進到我們的世界裡。因為兩個世界發展已經走上極大的歧路，所以來到我們這個平行時空的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而我們也只有做過這樣的嘗試。」

昭陽大方地告訴他們這些事，並沒有試圖隱瞞對他不利的資訊。

兩人對視一眼，雖然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但對方的舉動已經讓他們多了一些好感和信任。

派克頷首道：「我並不是道德上的偏執者，如果只是讓你們進入，我想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昭陽說了，進入平行時空的人，在另一個世界並不存在。但如果有那種，兩個世界都存在同一個人的情況呢？派克不想思考這麼多，只能讓命運來決定。

而且，兩人此刻的狀況也離不開昭陽的幫助。

昭陽點點頭，緊張的神色稍霽。

他開始回答派克的第二個問題：「關於你提到的情況並不多見，我也只有聽過或遇過幾次，雖然不可一概而論，但你同樣給了我很重要的資訊，也許我們可以從這個訊息裡分析出這個世界現在的狀況。」

看到派克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昭陽心下頓時有了判斷。

「你們的世界，應該只遇過完全被汙染的鏡界吧？」他直接問。

派克一挑眉，看來雙方的資訊有著嚴重的不對等。

「我遇過的鏡界都是如此。」

昭陽表示理解，再度開口：「鏡界的狀況有很多種，我們對於開門者的狀況也不完全清楚，但按照你所說⋯⋯我們的這個世界可能同時受到多方平行鏡界的侵入，所以門被切割成好幾塊。」

他沒有賣關子，繼續解釋道：「這樣的鏡界之門入口會有很多，但出口卻會隨著時間而輪流變換，你們剛才出現的地方就是來的地方嗎？」

昭陽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不對，如果你們降臨在這裡⋯⋯不好！難道是『長髮』要失控了！」他神色一慌，也來不及再和兩人解釋。

「跟我來。」

拋下這句話後，昭陽改走為跑，直接掉頭朝剛才前進的方向飛奔。

派克和劉美芷對看一眼，他們隱約猜到了情況，但如果是一名即將成為鏡界之主等級的異能者⋯⋯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跟上去看看吧。」劉美芷看出派克的顧忌，知道對方在為自己考量，柔聲勸慰道。

「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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