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龍吟嘯盪神州：天之劫 - 拾捌章──兵戎盡毀立殘聲

　　荼冥城西南方，司徒殘聲領軍隱匿而行，闇十方則跟隨身旁。

　　「我說軍師，我方明天便要出征敵營，你卻尚未告知我此次佈局為何。」

　　「襲族人口約若五萬，但有戰鬥能力者約占兩成又分佈在境內各處，本次出征之地雖為族長所在，但因居地水源及糧草問題，據探子回報駐紮兵士不過三千，故此次行動以誅殺族長為首要，一但此處攻陷。試想，眾軍失主加上千人之軍敗於百人之眾，餘下各處士氣豈不低落，想要攻下不過是探囊取物。」

　　「但是軍師，你是否考慮過敵方增援之事。」

　　「我不會給他們機會，最慢兩天內，我便要完全打下此地。」

　　「咯咯咯咯，五百弓兵對戰襲族的三千精兵，甚是趣味，應該能讓我殺的痛快。」闇十方睜大雙眼一臉興奮的模樣，手中利爪閃爍好似渴望著啜飲人血。

　　只見司徒殘聲輕搖手中紙扇，說道：「不，對敵之初，將軍無須出陣。」

　　聽聞此語，闇十方手中攝魂利爪冷冷架住司徒殘聲頸部，說：「喔──軍師，你這是要我現在就殺了你抗命嗎？」

　　對於如此威脅，司徒殘聲絲毫不放在心上，從容地說：「屆時將軍另有任務，此一任務相信不會讓將軍失望。」

　　「但願如此，另外探子回報有人發現那名桐龑的行蹤了。」闇十方收回攝魂，悄悄觀察著殘聲臉上神情變化。

　　但司徒殘聲臉上神情卻無一絲動搖，輕搖著紙扇毫不在意地說道：「桐龑蹤跡雖現，但我方亦不能再多作分心，故我已命人前往九淵風鳴，此事交由九淵風鳴處理即可，我方無需為此耗損戰力。」卻見司徒殘聲突然將視線望向遠方天罪峰峰頂，說：「此時此刻，我所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嗯？」

　　兩人望向高聳的天罪峰，雪白的山頭伴隨藍天，但山腰間卻是一片黑雲環擁，不時閃爍著閃電霹靂，令人望之驚心。

　　「咳……咳……將軍不覺得天罪峰的雷雲天鎖似乎淡了些。」

　　「莫非。」

　　「相傳天罪峰之內有一組織名為黃泉締命，每隔五十年，山腰間的雷雲天鎖一散便會正式入世罰惡。屆時，司徒以為，一切與王府血案有關者皆會被列為首要目標。觀天鎖情況，或許已有部分精銳悄悄入世也說不定。」

　　「所以軍師認為，我們會成為首要目標？」

　　「不，我方勢力強悍，他們此時能動員者應不出十人，在天鎖全開之前難以對我方採取行動；因此血案的另外三人才是天罪峰目前最有可能對上的目標。」

　　闇十方竊笑幾聲後，說道：「咯咯咯，那血舟與狩刀兩人恐怕要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至於那一丹楓，就算天罪峰要想動他，我倒以為，難呀。」

　　能讓一向自視甚高的闇十方如此評價，司徒殘聲不免有些訝異，問著：「司徒猜測，血舟與狩刀二人若有誰能逃過一劫，必會前來我方尋求庇護。至於一丹楓，將軍似乎對他評價甚高？」

　　「哈，想傷他，沒有我或瀧影以上的能耐，絕對無法傷他分毫。這一點，相信軍師自己也清楚的很。」

　　「無法讓他歸入我軍，確實是一大遺憾事。但無論如何，與黃泉締命對上只是早晚問題，現在唯一的變數便是雷雲天鎖解禁的時間。若在天鎖解封之刻我方尚未打下十族，那我方將陷入腹背受敵的情況。」

　　「軍師你不是算無遺策，怎算不出天鎖解封的時間。」

　　「司徒能做到的，是算盡人事而非預測天意。預測天意，放眼整個神州司徒僅知一人有此能為。」

　　「喔──是三絕當中唯一的那位女性嗎？你們兩個孰高孰低。」

　　「哈！天時，從不是司徒的對手。」

　　「咯咯咯咯，那我就期待軍師的佈局。」

　　「將軍定能如願。」司徒殘聲遙望著遠方，自信的眼神、不變的神情，但手中搖晃的紙扇卻似自己心中的矛盾。

　　他在心中說道：「前方的路，是誰的道路？今後的天下，又是誰的天下？未來，是因司徒所產生的荼蓼與冥漠？或者，在我伸手不及之處，昊蒼之龍真能一舉飛鳴，再開未來之局。」

　　數日後，眾人已行軍至襲族城外數里，司徒殘聲兵陳以待，兵隊前方以數隻大型木樁聳立成一個圓環。

　　城牆上，襲族族長與其二子遙望著前方那百人之軍。

　　長子襲揚怒道：「荼冥那些傢伙未免太看不起我方，父親！孩兒向您請求出戰，我必讓那群自以為是的傢伙全軍覆滅。」

　　「切莫衝動，荼冥怎可能僅派出這百餘人馬，其中必然有詐。」

　　「父親擔心什麼！就算有埋伏，我照樣能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次子襲侮也跟著說道：「父親，我認同大哥說的話。據傳言荼冥同時出兵三族，兵力方面必然吃緊，孩兒猜測，對方不過是在牽制我們的行動，駐紮前方不過是為了不讓我們出兵援助其他兩族而已，要是不出兵，等非、緞二族被攻下，屆時恐有大軍將臨。」

　　「這……」見到兩名兒子這般言之鑿鑿，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在思索間，卻聽見對方戰鼓擊鳴。

　　定眼一瞧，只見一人手持紙扇，緩步走入木樁中央，從容姿態似是請戰更似是挑釁。

　　襲揚見此情況怒氣更甚，大聲喝道：「竟派出這樣的病弱書生，這廝真當我方無人不成！膽敢如此挑釁，看我怎麼殺了他！」

　　「慢著……」族長出聲阻止卻是慢了一步，只見襲揚一個翻身躍下城牆再騎上馬匹，直直奔去。

　　「不自量力的傢伙，膽敢與我單挑！」

　　見到來人殺氣騰騰，司徒殘聲輕咳幾聲，說：「咳……咳……在下便是此次領兵之人，司徒殘聲，還請將軍賜教。」

　　見對手那病弱的外形有如風中殘燭一般，襲揚更是感覺自己被人輕視，舉起手中大刀，大喝：「看我一刀取下你的腦袋！我乃襲族族長之子……」

　　只見司徒殘聲比出食指貼近嘴邊，示意來人安靜，輕聲說道：「噓……不用報上名字，我對死人之名，毫無興趣。」

　　襲揚哪勘如此挑釁，就在手中刀刃正要劈落之時。

　　「呃！」卻見襲揚竟突然一動也不動，猙獰的表情，手臂上更是佈滿著因為使力而迸出的青筋。

　　「為什麼我動不了！」

　　「就算說了，對你也毫無意義不是？眾軍，放箭。」司徒殘聲揚手一揮，數百利箭便自身後飛來。

　　「卑鄙小人！」

　　「卑鄙？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光明正大的決鬥，因為這是──戰爭。」

　　「啊──！」

　　無數利箭貫穿襲揚身驅，隨後司徒殘聲自袖中掏出一條繩索套住襲揚頸部，隨後躍上馬背拖行著襲揚屍體，對著兵士大喝：「退！」

　　城牆上，襲族族長目睹自己親生長子死狀悽慘，又見死後對方竟是如此羞辱他的屍體，悲極、怒極，一陣壓制不住的悲憤襲來，竟口嘔朱紅，暈了過去。

　　襲侮見狀，扶起倒地的族長，大聲怒吼著：「來人！帶父親回房休息。」

　　見到父親被人帶下之後，襲侮的手緊緊握拳，大喝：「眾軍聽命！隨我出征，一定要殺了他們，一個也不准留下！」

　　一聲令下，城門頓時大開，襲侮親領三千兵馬自城內衝出，明確的目標唯有一項，殲滅司徒殘聲的百人之眾。

　　司徒殘聲回首望去，大聲喊著：「全軍！退入林內。」

　　眾兵士聽到命令，拼了命的逃入不遠處的山林之中，襲族人馬見到此景，一名副將趕緊來至族長襲侮身旁，說道：「既然敵人遁入林中，我方不如趁這機會放火燒林如何？」

　　卻見襲侮一巴掌打向副將，大聲怒斥：「混帳東西！你是想讓我大哥的屍體與那幫賊人一同陪葬嗎！我方有三千兵馬，難道打不贏那區區幾百名賊人！」

　　不理會副將諫言，大軍追擊著司徒殘聲的部隊入了林間，正當大軍進入林中不久，卻見到一具插滿箭矢的屍骸被懸吊在樹上，經過拖行的屍骸早已面目全非，但身上的服裝的的確確是襲揚的衣著。

　　「啊……是……是大哥的屍體，可惡呀！」

　　眼見親人屍骸，襲侮不禁悲從中來，縱身一躍，抽刀斬斷襲揚頸上繩索，卻……

　　咻！

　　就在繩索被斬斷的剎那，襲侮聽見一道有如鞭子揮過的聲響。

　　「啊！」

　　「啊──！」

　　四周傳來無數慘叫，只見周遭兵士有的人被斷了手，有的人被斷了腿，有的甚至整顆頭顱都被削落。

　　「這……怎麼會！」

　　對於眼前情況，襲侮完全不能置信，三千大軍在這一瞬間竟已死傷近半。

　　此時上方傳來一陣令人膽寒的笑聲，一道黑影站在樹枝上說道：「咯咯咯咯，你在懷疑什麼？」

　　「你！你是誰！」看見那人神態瘋狂讓襲侮不由得背脊一陣惡寒。

　　「其實，對將死之人，我真的沒有報上姓名的興趣呢。」闇十方縱身躍下，身影過處濺起滿天血紅。

　　只有一人，對手明明只有一人，卻無人能傷其分毫，襲侮身旁的副將們著急的喊道：「快！保護少主！快呀！」

　　眾人一擁而上，但闇十方卻如虎入羊群一般，手中利爪恣意瘋狂，鋒刃劃過盡成一地亡魂。

　　「咯咯咯咯，有趣，有趣。」

　　「眾人快護少主撤退，此處由我們斷後！」幾名副將與兵士堅定的眼神中已有赴死的覺悟。

　　見襲侮領兵撤退，闇十方眼神掃過四周，估計此處尚餘百餘名死士，冷冷笑道：「咯咯咯咯，就憑你們，又能擋多久？」

　　襲侮帶領部隊一路奔逃，終於逃回城中，就在軍隊回到城內之時，一名傳令慌張的跑到襲侮面前緊張說道：「報！啟稟少主，大事不妙了！」

　　「發生何事！」

　　「族……族長已經身亡了。」

　　話落同時，那名傳令手一揮，一條細絲竟自指尖抽出，細絲劃過襲侮頸部。

　　「什……」未能說出口的哀慟，襲侮只感覺自己頸部一涼，隨後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同時城牆上百名弓箭手揚弓對準僅存的兵士，只見司徒殘聲站在眾箭手之中大聲對著城下兵士喊道：「放下兵器，司徒可保爾等及妻小安危；不願歸降，司徒亦特許爾等卸甲還鄉；若仍要頑抗，唯一死路。」

　　聽到這番話，多數士兵紛紛丟下手中兵器投降，雖有不少人臉上仍是不甘的神情，但顧及家人妻小，最終仍是丟下了兵器。

　　隨後司徒殘聲命人將襲族父子三人屍體一同埋葬之後，帶著那名傳令來到城牆之上，說：「回城時，那名次子竟還活著。懸命，你並未照司徒的安排，於山林出口之處佈下鐵涎嗎。」

　　懸命低著頭不發一語，按壓著自己十指指腹上的鐵環。

　　見懸命沒有回話，司徒殘聲繼續說道：「懸命，傷兵之用在於拖累對手戰力以及回城所需時間。但司徒觀傷兵數量以及時間，不只是山林出口，甚至在林間交待你佈下的鐵涎，你似乎也沒有按照司徒所說的佈置。司徒說過，此局以傷敵為主並非打算殲滅對方，你這是為何？」

　　「師尊，鐵涎絲的性質特殊，鬆弛時有如蛛絲可以韌性困住敵手；但繃緊時又利如刀刃，尋常兵士被繃緊的鐵涎劃過非死即傷。已成傷兵卻又遇見闇十方，他們焉有活命可能……」

　　「你錯估了闇十方個性，他對無法反抗的獵物毫無興趣，更小看了戰場上兵士們同生共死的信念。咳……咳……懸命，你是否認為司徒此戰太過喪失人德？」

　　「懸命不敢。」

　　「此處除了那座山林可引兵使計之外，其餘地形卻是一片遼闊，若今日司徒不以奸詭之策而改採力取。司徒問你，若司徒真以千人之軍正大光明與襲族抗衡，雖護人德，但損傷豈止今日千餘。咳……咳……司徒究竟該多犧牲千人之命獲得那光明磊落的人德，或者犧牲自己的人德以周全千人生命？」

　　「這……」懸命臉上滿是猶豫的神情，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到懸命的表情，司徒殘聲語氣溫和地說：「你不用回答，因為……」隨後司徒殘聲望向遠方，繼續說道：「就連司徒也還在尋找，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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