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魔法師I 萬咒寂靜．急症解咒師與女助手 - 第廿九章：從競爭到合作的皇牌

與Jean第一次見面，是我被招攬加入獵戶座天文台後的首天。

那天作為中間人的曉兒領著我圍著獵戶座天文台中央的堪天廳走了一圈後，她與我在交誼室門外停了下來。

「大致上位置就係咁樣，有問題嘅話就問下人……我本身想咁講。」曉兒給我的印象是從第一天開始就穿著整齊的套裝。與其說她像魔法師，不如說更像中上環那些出入寫字樓的專業人士。

我有時懷疑其實那套衣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但係你都唔會問㗎啦。」她看著我說。

那時我剛剛完成了復仇，被獵戶座天文台召募加入，亦於北斗會館正式注冊。

我一邊兼職在急症室扮演「沈醫生」，一邊以外判的方式擔任獵戶座天文台的獵巫者，負責處理伐魔隊不方便出面，或來不及處理的情況。

而所謂「處理」，很多時候與「抹殺」同義。

「冇咩好問。」我淡然道，「幾時有魔法師要討伐？」

「魔法師嘅話，主要係由伐魔隊嘅，當然亦有例外。但獵戶座呢邊……我地對付妖精，惡靈，魂俱比較多。」曉兒拉開大門道，「同埋我地係唔希望有任務，就好似醫生唔會貼生意興隆嘅揮春一樣。」

霧化玻璃自動趟門後，是獵戶座天文台的交誼廳。

交誼室中就好像是那些矽谷科技企業一樣，有健身器材、足球機、遊戲主機……日常吃飯，消磨時間甚麼的都在這兒。

相比起坐在堪天廳不同象限的座位上觀察，報告，紀錄和分析瑪數值，還是這邊比較有趣。

「醫生唔求生意興隆？難講。醫生都係人，錢無人厭多。」

在急症室中不是沒有見過醫生轉私人執業時被祝生意興隆。

曉兒道：「講真，你有無女朋友？呀唔係，你有無朋友？」

「冇。咁又點？」

「都估到，咁嘅性格……」她說著卻別過臉去，可是我還是看到她翻了個白眼。

「嘁。」我嗤之以鼻，「我唔覺自己有咩問題。」

「總之……好好同大家相處啦，啊，個邊嗰個係Jean，魂俱使，亦係獵巫者中嘅後起之秀，相信好快就會成為最頂尖啦。」

「唔關我事。」

叫Jean的女生旁邊還坐著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舉手投足好像騎士似的樣子，但是卻沒有人類先天的元氣，似乎是使魔或是式神。既然她是魂俱使，那身旁的那個應該就是她的魂俱。

還是相當高級的種類。

「唉，無得救啦你。」她拍拍我臂膊，「我平日好少係度，因為仲有唔同Job會接，如果你有事要搵我，打呢個電話。」

她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寫著的是她的真名與電話，職位是某財團的顧問。

「呢個集團……爭產案關魔法師咩事？」

曉兒馬上閉嘴，以其職業病級數反射動作道：「無可奉告。」

後來我還是知道了與種生基有關。

「咁算。」我隨手把名片收到褲中。

「你唔使收好張卡片？」

「唔使，背左。」

「下？」

「只係一個名同電話，咁都背唔到做咩魔法師？」

不知為何現代人沒有背電話的能力，扔了手機又沒有備分聯絡人的話就等同斷了六親。

「……我！我當然得啦！你生日係幾時！？你依加講一次，我永遠都記住呀！」

我隨口說了生日日期，但事後也沒有考她。

「咁我走啦，仲有野做。阿Jean，得唔得閒？」

遠方坐著角落，正忙著補妝的Jean背對我們說：「少少忙，咩事？」

「佢就係沈醫生，幫手帶帶佢，我走先。」

「哦……等我一陣。」

玻璃門關上，反正現在我只要在這兒待命，等耳機傳來出動的指令，到會議室集合聽任務解說就行了吧。

因為我是少數駐天文台的魔法師，除了回急症室解咒外，主要當值是呆在這兒等待天文台指派任務。

「你就係沈醫生？」

「嗯。」我走到一角，抽出書櫃上的《歐洲書靈術簡要》準備讀起來。

「我係阿Jean，係魂俱使，佢係奏，係我嘅魂俱。」

「父蔭啊，真係好。」我一看就看得出，憑Jean的年紀，不可能擁有這樣強度的魂俱，是透過血脈承繼弄來的吧。

那時的我當然不了解Jean，以為她只是那種繼承了家族魂俱，戰鬥時完全無腦，只需交由有意識的魂俱自動迎擊，格擋，施法，反擊，回避便是，實在沒甚麼好感。

順帶一提成功需父幹一詞起源於2011年，在那之前我們都是說父蔭的。

奏聽到我這樣說後卻有點生氣：「Jean佢唔係靠父蔭，初代見面，唔使咁講野，沈醫生。」

「咁唔講囉。」原來太大威力的書會令召喚者的身體受不住呢，我決定專注看書。

「嘁……」奏一直看我不順眼是因為那時嗎？

「你其實平日係咪都係咁？」

「咩叫係咁？」今天已經是第二個人這樣說我了，雖說我在遇見千雪前……甚至遇見她後，總是會惹身邊的人生氣。

「黑口黑面，講十個字可以得罪人三次，連第一次見面嘅人都可以得罪。」Jean開始有點生氣

我望望她，沒有回應。

「世界上係有呢啲人，Jean。」奏看看我道，「佢地只活係自己嘅世界，唔關心任何人嘅感受。」

我的世界，早已崩塌了，而我沒興趣討好你們的世界。

「咁強力嘅魂俱，如果唔係死者嘅血脈好難會得到，你咁樣唔係父蔭係咩？順帶一提呢句超過十個字，希望我成功得罪你超過六次。」我放下書，把書角折起標示看到那頁，這是壞習慣，我也叫千雪別學。

「豈有此理！」奏怒道，然後他身影一閃，化光重新凝結，Jean面前已經多了一把木刀。

「……既然係咁，我會用實力嚟說服你，你好快會明白我唔只係因為得到奏，先成為少數駐獵戶座天文台嘅魂俱使。」

Jean表演了一次遠超短裙長度的木刀消失在裙下的把戲。

我也知道了Jean是個有著強烈自信的人，面對我的惡言相向，她卻沒有動怒，反而信心滿滿地說會用實力說服我。。

而直到那次，她才與我提起奏的起源。

那次目標是討伐手執魂俱的邪法師，他佔據了一個天橋下的靈點，那兒曾經發生巴士衝下橋，造成大量傷亡的嚴重車禍產生靈點，而他手中的刀形魂俱正吞噬遊魂野鬼，甚至開始渴求活人的魂魄。

因此，獵戶座天文台下令討伐。

「結界已經張開咗，佢一定係入面，負傷嘅佢唔會衝得出去，除非佢攻擊維持結界嘅結界師。」

滂沱大雨之中，曉兒攤開施了魔法強化的紙地圖解釋道，「依加獵戶座所屬嘅我地負責要守住呢條防線，保護結界師，等北斗會館嘅伐魔隊嚟到……喂！你兩個去邊呀！」

曉兒看著我與Jean直接無視她，走向橋底方向。

我回頭道：「佢已經無路可逃，仲等咩？」

對，我與Jean得出相同結論。

目標已經被結界困住了，卻要保護結界師，等伐魔隊到來？倒不如現在由我們直接出手解決，以免夜長夢多。

「有我同奏係度，使乜等伐魔隊嚟？」Jean握刀回首說。

這傢伙，想和我搶！

「我地得四個人咋！結界師同我又無辦法近戰！」

曉兒是解咒師，不是戰術解咒師，在前線與魔法師作戰不是她的專業。

卻是我的。

「只有我也足夠了！」——我與Jean同樣這樣想吧，我們現在就如互相爭奪獵物的獵犬一樣。

「你兩個，專業啲得唔得呀，唔好自己行動呀！喂！喂呀！你兩個！」曉兒氣急敗壞地走上來。

「咁你又嚟？你唔守防線？」我回首問。

「你兩個咁擅自行動我點可以唔跟埋嚟，你同Jean一向面阻阻，無我呢個第三者在場等陣你地萬一打起嚟……」

「佢？」我望向她，「咁只會係單方面暴力，唔算打架。」

「我單方面暴力你呀！」

「嚟呀！試下囉！」磨拳擦掌的Jean暴躁地說

「嚟呀！」

「你兩個收聲！咁落去我地會被佢發現……」

紅光閃動，大氣魔力被消耗！

魔盾！

我閃身穿過Jean，右手對著前方結出手印，無形屏障張開——

「噹！」

一下巨大衝擊波刮過山坡，樹葉矮木先是飛散到空中，接著再被第二下氣浪削斷，要不是我的魔盾，身後二人都被攔腰斬開兩邊了吧！！

「咁遠！？」Jean吃驚地說。

氣浪攻擊範圍之大，強度之高，簡直前所未見。

曉兒氣急敗壞道：「頭先又唔聽書！佢手上嘅係魂俱真名不明，代號係斬空刀，可以發射巨大嘅無形劍氣大範圍攻擊，或者係單點釋放嘅斬裂炮，而且個魂俱使本身都有強化魔法，不但魂俱性能巨大，魂俱使本身法力都高強，所以先話要等埋——」

又來了！魔盾！

「噹！」

「你兩個企係我背後，千祈唔好行出去，俾佢斬中唔係講笑！！」

這威力，何等可怕！

「所以先話要搵你兩個一齊幫手保護結界師！唔好打草驚蛇！依加大獲啦！」

這樣遠……情況有點糟啊，這氣浪攻擊的範圍，遠超反瑪那場的最大直徑！

聽說他為了強化自己的魂俱由殺動物，到吞噬遊魂野鬼，最後變成了殺人噬魂，魂俱因為變強而更兇殘，更逆向侵蝕了魂俱使的心智，這程度的話以反瑪那將其虛弱化也壓不住呢。

「曉兒，你可唔可以由呢度解開佢嘅強化魔法？」Jean說。

「可以係可以！」倒是曉兒傳統的解咒術有這能力，例如逆詠唱效果是所有被歌聲覆蓋的範圍，超過我的反瑪那。

「咁仲等咩？」我反問。

「但係，我唔知佢幾耐可以重新發動強化，而且沉默效果對魂俱好弱，如果被佢拉近距離斬殺結界師就玩完，佢嘅魂俱好強……」曉兒難為地說。

「唔會比奏強！我會係佢行動前將佢斬殺，放心！」Jean說。

「你擋到佢啲劍氣咩！！慳啲啦你！」

在場四人，只有我的魔盾能擋下那排山倒海般的衝擊氣浪。她們兩個只要步出魔盾的守護範圍，不出一秒就會被劍氣一刀兩斷吧。

「你擋完後埋身夠魂俱打咩！！慳啲啦你！」

的確相比起防禦，我的進攻手段有限。反瑪那只能弱化魂俱，但強成這樣的魂俱大概還是能擊殺貿然接近的我。

這就是我開發鎮魔彈的原因。

可是這樣的大雨，這樣的距離和視野，加上現在我還要宣告真名才能召出槍枝，來不及的。

「你兩個合作一下真係唔得咩！？」曉兒躲在魔盾中說，「沈醫生，Jean，你地兩個都係我地嘅皇牌，獵戶座唔通真係唔可以藏二虎？事已至此，只要你地合作，一個負責格擋掩護，一個係接近後進攻……」

遠方紅光爆發，勁風向橋下陰影之中捲向，空氣與雨點皆盡被壓縮到紅光之中，氣浪轟炸準備又襲來。

我與Jean交換一個眼神。

一個互相鄙視的眼神，但又在說「交給你了」的眼神。

「曉兒，係度好好保護自己。」我說。

來了！

「我同呢個冒牌醫生去一去就返黎。」Jean說。

魔盾！

「奏！」

「轟砰！」魔盾格下劍氣，同時奏重擊地面揮起一道直砍的塵土！飛散到空中的土粒與雨點混合，如臨時的土牆般擋住了我們這邊的視野！

看吧，這就是獵戶座兩位皇牌的全力！

我與Jean各自殺出，氣浪伴著魂俱使的戰吼發射，我一看到馬上閃身擋在Jean面前張開魔盾擋下！

「咚噹！」

「砰！」

「轟噹！」

就在每一段氣浪之間，我與Jean都會分頭奔馳，穿梭在樹林的陰影間！無論他瞄準我還是Jean，我的魔盾總會搶先一步架起。不出幾個回合，我與Jean已衝進了高架橋的巨大陰影中，猩紅色的光芒每閃爍一次，我便召出魔盾一重！

防禦可是我強項！

「砰！」魔盾碎裂，但攻擊已被抵消！

範圍到了！起舞吧，反瑪——

「沈醫生！」Jean比我更快看到隨著劍氣波突擊的邪法師，這傢伙以噴射氣浪作為推進力，衝向了我？！

糟……

「噹砰！」

飛身擋在我面前的Jean舉刀，硬生生以奏擋下了砍擊！

奏與斬空刀互撼，火花四濺，衝擊震波吹飛四周所有植被，魂俱使與她雙雙往後飛！而Jean自然是撞向身後的我！

「Jean！」我接住飛向我的Jean，前方紅光又閃爍！

又太快了吧！

「呼——」

突然間紅光熄滅，四周的雨中響起歌聲，這是曉兒的逆向詠唱！

「你有無事？」我問。

「無……事！」

說謊，相比起奏，斬空刀是巨而寬的大刀，刀身既闊，又重，亦沉，剛剛一壓已經把Jean的虎口壓到裂開，鮮血橫流。

肉眼可見有傷，Jean卻完全沒被影響，手不抖，腳不震，還把奏握得更緊，雙眼凶光如狼。

「你仲上到？」我憂心忡忡地。

「咁當然，你唔好搶我功，最後一擊嘅會係我。」Jean頑強地說。

那刻，我知道身為皇牌魂俱使，強大的不只是奏。

強大的還有Jean本人。

「最唔最後一擊我無所謂。」我道，「我淨係要佢死。」

我看到受了傷的Jean後，我心中莫明升起怒火。

起舞吧，反瑪那。

魔盾列陣張開；附身型自動魔盾啟動。

久違地，除了「完成任務」，我發自真心地希望為這殺千刀的傢伙死無葬身之地。

「我會掩護你，Jean，你咩都唔使理，衝向前斬殺佢就係。」

我不會讓Jean再受半點傷。

「咁靠晒你，阿然。」

那次，是他第一次叫我阿然，而非沈醫生。

「吾名為張映城。」

Jean在我面前，暴露出真名。

真是的……

「吾名為沈默然。」

宣告真名的Jean，我作出了相應的回覆。

奏的劍身有銀光暴漲，如同從內部綻放而出的光芒映亮了整片雨幕。

就在雨滴被銀光映亮，烙在空中與視網膜的那一瞬間，Jean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身後的雨滴。

連雨點也被她甩在身後的空中。

雨點未落，銀芒已化成流星——斬！

「呼霍！」

眼中看到畫面後聲音才傳至，Jean拔刀越過雨幕斬出！那個魂俱使竟然瘋得咬緊牙關，揮刀下砍試圖與Jean拼個同歸於盡！

「噹！」

卻被重重魔盾擋下。

奏化成一弧銀光把魂俱使的手臂整條削斷，Jean旋身把刀向下刺，將那條手臂釘在地面。

「嗚吼啊啊！」

但那人手臂斷口的血卻突然凝固，化成一根尖刺突向Jean！

「砰！」

遠距離武裝召喚完成，鎮魔彈貫穿他的心臟，雨水和他的屍首一同在地面粉碎。

高架天橋下山谷的風再次平緩了起來。

「……奏果然好強，你家族有件好魂俱。」

而且Jean本人亦是頂尖的高手。

化回人形的奏搖搖頭道：「我唔係Jean家族嘅先代。」

「哦？」

不是她的祖上，卻效忠Jean這樣年輕的魔法師？

「我只係同佢地祖先有過誓言，我會效力佢地嘅血脈。當然，其品行要獲我認可。」

「魂俱嘅契約魔法……我未聽過。」

「唔係契約魔法，只係男子漢嘅千金一諾。」

奏看著Jean驕傲地一笑，然後變回刀形，被Jean收回裙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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