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廣的大堂內,安倍慶文居上首,藤木秀英位於下首。
兩個人、兩張木桌、兩壺茶。
午後的陽光在木製的地板上印出點點金黃的影子,室內不需開燈,即可看清對方。
「有一個問題在女兒心中困擾許久,今日斗膽,想向父親詢問。」藤木秀英面色凝重,望著威嚴的男人,緩緩說:「為何父親想要留下『他』呢?」
「你在說什麼?」
「『他』啊!」藤木秀英的聲音很輕,她的語氣平淡,像朋友在聊天氣一般,解釋說:「那個住在神社旁、擾我家宅的混蛋。」
安倍慶文眉頭一皺,卻是先駁斥:「不可無禮。」
「無禮?『他』用我家的地,破壞我家的安寧,為何我要對『他』有禮?」藤木秀英的語調些微提高,但她立刻恢復了溫和柔軟的聲音:「父親,我最近拿到了一個東西。」
她將那朵鮮紅的魂花放到了桌子正中央。
「這是何意?」安倍慶文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雖是安倍家的家主,但實力只有六級,在九大家族族長中的確是最弱的,因此看不出魂花的來歷。
「我的爺爺、您的父親。」藤木秀英的聲音些許顫抖,她有些害怕講出所有的事實。這些東西被塵封得太久,久到提起它時會覺得自己犯了錯:「他沒有善終,您知⋯⋯」
藤木秀英的話被她父親打斷,安倍慶文一下子出現在她的桌前,一把抓起魂花,徒手捏碎。
血紅色的花瓣從他手中一片片飛落,藤木秀英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直接粉碎了爺爺的魂花。
一朵魂花,代表一個被詛咒所困的靈魂,他這是自己粉碎了安倍城耀的魂魄!
黑色的毒素瞬間在安倍慶文的手掌擴散,如毒蛇般往手臂上生長,他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望著藤木秀英:「妳想說什麼?」
藤木秀英深吸一口氣,在安倍慶文的注視下站起身,直視她的父親:「廣一、媽媽、爺爺、直系子孫八人、旁系子孫六人以及在安倍轄下魔法師三十九人,還有刺隱門當年一百一十五人,大多數人都死得冤枉,都只是死於『他』的判斷。」
隨著藤木秀英報出的人數漸增,安倍慶文的瞳孔猛然放大,似乎沒料到她知道得那麼多,但他立刻恢復了平靜:「他所殺皆是應殺的人,沒有任何問題。」
藤木秀英嘴唇蠕動,花費更大的力氣問出心中的問題:「所以你認為媽媽該死嗎?」
「你怎麼——」安倍慶文脫口而出四個字後,身體一頓,沉默了。
他的眼底沒有如剛才般堅定,面頰微微抽動,似乎不知道做何表情。
「我媽真的是被『他』殺死了?」藤木秀英語氣開始顫抖,帶著驚恐與不敢置信:「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殺?」
她翻閱安倍廣一留下的資料時,便發現了一絲不尋常。安倍廣一他的情緒管控非常好,筆記裡卻是有些歇斯底里。再加上一些藏在字裡行間的線索,她懷疑她的母親也是死於劍銀手下。
但由安倍慶文證實後,她心中升起一股對於懦弱父親的憤怒:「她是你的妻子、我的母親!你怎麼——」
那麼溫柔的母親!那麼好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家族!」安倍慶文臉色漲紅,滂礡的魔力從體中湧出,使藤木秀英捂著胸口皺起了眉頭。
桌上的茶杯也震動了,發出「喀吱喀吱」的聲響。
安倍慶文立刻發覺自己的失態,將魔力收回來。
他對剛才的失控有些愧疚,語氣軟了下來:「只要有『他』在,我們就還有機會。」
每隔一段時間,後山會產生一個承道者,這人通常實力堅強,可以讓家族更加強盛。
但依照歷史來看,劍銀有八任承道者,除安倍澤田之外,所有人都死於非命。其中有四任在他們生命的最終,都想要反殺劍銀,最知名的莫過於安倍城耀。
這點的確讓人啼笑皆非,劍銀的徒弟竟然沒有善終的。
「機會?」藤木秀英只覺得可笑,欲哭無淚,她頭腦一熱,一口鮮血就從嘴中噴出,那應該是剛才被安倍慶文的魔力所震傷。
桌子上,淺棕色茶壺上與淡黃色的茶水沾到了點點血跡。
她的怒火燃燒起來,但她心裡還是想要維持淑女的端莊。
可惜說話間,她卻愈來愈激動,恨不得將安倍慶文臭罵一頓:「依我之見,『他』還未締造出一個傳說,家族就會先沒了!你對得起祖先嗎?你對得起爺爺嗎?」
「那是我唯一能看到的機會!家族唯一的機會!你爺爺當初做的就是錯的!」安倍慶文聽到關鍵字詞,厲聲說道:「當年那個計畫就是送死計畫!與其讓整個家族跟你爺爺陪葬,他自己去死一死不是最划算的嗎?這是家族啊!我不能讓他毀於你爺爺手中!」
「你只是不想死罷了!」
看著自己父親如此模樣,藤木秀英眼角泛起了淚光,現在眼前的人竟然還在找藉口!她氣得高聲質問:「爺爺的死你可以這麼解釋,那媽媽呢?其他人呢?機會就是要葬送家族內族人的性命嗎?他們當中有精英、有平民、還有你的妻子!」
安倍慶文被這句話一噎,但下一秒,他發紫的右掌就猛然拍向桌子。
茶杯裡的水濺出來,灑在桌面上。
他彎腰,逼近藤木秀英的臉龐,他面目中有瘋狂的執著,也有一絲哀求:「我也不想看著他們死啊!但誰能反抗『他』呢?誰能反抗『他』呢?『他』會殺死所有反抗他的人!父親就是這樣!先輩們也是這樣!」
安倍慶文話裡夾雜著哀傷,似乎希望能得到她的體諒。1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2nqXuUk7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