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千年 - 【神樹】倒數

王阿大看著眼前的樹枝人，仍說不出話來。

「陳依」高大約三公尺，面目全非，樹枝之間開始流出鮮血，森森白骨相插其中，再也看不到臉和手，就像是一坨大樹枝，朝著自己逼近。

王阿大與「陳依」相聚不過五十公分，急迫之下，他立刻甩出手中的紫黑色水晶，果然「陳依」立刻轉向追著那顆水晶。

正鬆了口氣，慶幸自己在鬼門關走一回後還活著，一轉頭，卻看到另一個可怕的東西。

那是比「陳依」壓迫力還強的東西，整體來說，就是一個人型噁心混濁史萊姆。

他可以看見一個像是狼形的頭顱，應該是面孔的地方有著兩顆暗綠色眼珠，右手似狼爪，但左手只是一根纏滿噁心液體的木狀體，左腳似獸腿，而右腳卻也像木棒，暗沉色的液體滴滴答答從身上流出來，也將他的全身覆蓋，眼睛毫無感情地瞪著王阿大，就只是單純地看著。

大叔，近乎沒有意識的大叔。

異妖到了這種時候大多沒有意識，應該說無法操縱自己的身體，當魔爆結束，運氣好的話異妖還能拿回自己的身體；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會變成一個怪物，承受著痛苦卻無法操縱自己了結生命。

而陳依，屬於人造異妖，其實在合成時已經可以宣告失敗，因為她的意識是被完全抹滅，而不是短暫不能回來。

「嘶⋯⋯」

王阿大想後退，但雙腳不聽使喚，定在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背後的少年想逃跑，強撐著起來，背過身就跑。

白痴！不要在敵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背部！王阿大想阻止，但是他沒膽量在怪物面前移動。

下一秒，怪物在眼前消失了，他一轉頭，恰好看到怪物的左手直直穿過少年的心臟，而底下的液體正在吞噬少年。

少年眼裡仍充斥著吃驚，不敢置信地看著刺過自己心髒的武器，然後絕望地看向王阿大。

啊⋯⋯

王阿大心裡一片空白，接著苦笑，這是報應嗎？少年也都走了。

對於王阿大，云央是必要的犧牲。而少年不是，他看著少年長大，看著少年幫他做事，村裡的青壯年已經所剩無幾，扣掉實驗所需的人，沒多少人了！少年是他一手拉拔長大的，現在卻死在了眼前。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壞事，也想過報應，但是村子唯一能反抗這些魔法師的方法就是用這種手段。

他們想要讓那些自視高人一等的東西跌進塵埃，為此可以不顧一切，但現在真正失去所有後，王阿大有些後悔了。

或許從一開始就該把少年送到村外的，遠離仇恨，遠離是非，直到事成之後傳一聲喜訊就好。

難道不會魔法就活該被剝奪嗎？神樹就該白白送人嗎？

當初村民的聲聲怨憤，猶迴盪在耳邊，王阿大無意識看向「陳依」。

實驗真的會成功嗎？

那又如何？已經到這一步了，無法回頭。

王阿大舉起雙手，交疊，頓時深藍的魔法陣亮起。

他的確是一個心靈魔法師，屬性是在別人眼前製造部分幻象，使別人做出一些符合期待的事情。老實說，在還沒修煉到一定程度前，的確是廢物。

他也沒修煉到那程度，畢竟他身上的血脈已經非常稀薄，能覺醒屬性已是不易，更別提修煉。

他不常動用魔力，他認為那是罪惡的象徵；他不願與那群魔法師為伍，但是卻又無可避免地在做這些「骯髒事」。

魔法陣運轉著，想要操弄怪物攻擊「陳依」。

然而怪物轉過頭，一雙眼睛無神地看著王阿大。

被死神緊緊盯著，王阿大卻突然鬆了口氣。

或許知道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以前懷抱的願想太多，當發現什麼都沒有成功時才覺得算了吧！他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可是五年前的那群人怎麼還沒有報應呢？

還是不甘心啊！

怪物如木棒的左手貫穿了他的胸膛，他卻笑了。

應該一開始就該把神樹讓人，至少整個村子還在，那些會哭會笑的人還在。

怪物的惡臭撲鼻而來，他直視那雙毫無生氣的瞳孔，在意識消沈之前，他卻在怪物的眼神裡看到一絲驚慌。

沒想到這個怪物還會驚恐⋯⋯

王阿大輕輕閉上眼睛，身體逐漸變輕，他知道自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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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逐漸清醒，可是意識還是有些模糊，他漸漸可以掌控自己的身體，然而一恢復視力，就看到自己正在殺人。

縱使他早殺過很多人，他看到這一幕依舊會驚嚇，他想要趕緊抽回自己的左手，但是左手有點不聽使喚，只是慢吞吞地往回縮。

他悄悄感知了周圍，旁邊死了兩個人，這局勢真是令人不解。

下一秒，他感覺到體內魔力翻湧，三股截然不同的魔力正在橫衝直撞，就快把身體撐破。

他轉頭一看。

嘿，這不是有一個也快魔爆的同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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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默紘一把抓起林燁，另一手立刻開始灌輸魔力，不消片刻，林燁就醒來了。

看著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泥漿地、血紅天和快呼吸不到氧氣的感覺，林燁傻了。

而且他還滿身污歲，全身掛滿噁心的不明物體。

「怎麼了？」林燁問。

石默紘冷哼一聲，讓林燁在泥漿地理站好，道：「大叔魔爆。」

這四個字裡的信息量有點多，但石默紘也沒詳細說，所以林燁腦補了一陣。

林燁剛想在泥潭中邁出一步，卻腳一軟，差點倒下去。

「你體質太差了。」石默紘皺眉，扶了他一把。

「不好意思厚！我回去多練練。」林燁沒心思地回嘴。

兩人磕磕絆絆地走向貝蒂娜和蘭茵，主要是因為林燁雙腳無力，較難行走。

「你怎麼現在才出現？」貝蒂娜撤掉防禦，也踩著泥池過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不好意思厚，有事。」石默紘一句話帶過，瞄了眼蘭茵和眼前的女生，說：「不錯，手都沒斷。」

「我肩膀上的傷口你就視而不見嗎？」貝蒂娜氣憤，現在總算看到石默紘本人了，她不懂石默紘為什麼可以這麼鎮定。

「你這不是說話挺大聲的嗎？依我的判斷，死不了。」石默紘眼神依舊冷淡，再次掃視貝蒂娜一次，的確都沒事啊！他立刻轉變話題：「算了，先跟我走，逃難去。」

說完，就邁出腳步，然而貝蒂娜叫住了他。

「怎麼？」

「我要去找陳依。」

其餘三人震驚望著她，卻只看到貝蒂娜堅定不移的眼神。

「陳依已經死了，你去做什麼？」石默紘嘆口氣轉過身，眼裡盡是不耐煩，他正要走向貝蒂娜，卻被林燁拉住了。

林燁知道他想打暈貝蒂娜，所以攔住了他。

而石默紘挑挑眉，也任由他去，事情已經夠糟了，再糟也不會糟到哪去。

「我不能殺了云央之後還不管陳依。」貝蒂娜眼睛直視石默紘，決絕地說出這一句話：「而且陳依還沒死，還有救。」

「她現在等於死了。」石默紘古井無波。

「卡維娜托，你是要拋棄你的家人嗎？」蘭茵面無表情，但是話裡帶著責備：「況且你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不能隨心所欲。」

貝蒂娜反瞪蘭茵，她推開所有人，就要往神樹的方向去，道：「我族裡優秀的人多的是，如果我死了，我爸會再擇繼承人。」

「妳現在也無法靠近陳依。」石默紘轉身，淡然繼續說：「就像妳無法靠近沒有收斂魔力的九級魔法師一樣。」

貝蒂娜停下腳步：「所以，我就該眼睜睜看著陳依變成那副模樣？」

石默紘啞口無言，的確，別人想送死他也不該欄著。

「貝蒂娜，」林燁抱持著忐忑的心情開口：「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賭了，還不如好好活下去，死一個人總比死兩個好吧！而且這就是王阿大算計的，與妳無關。」

貝蒂娜看出其他三人都不想隨她走，於是道：「還有機會，你們先走吧！」

說完她又要往前跑。

機會？林燁望向巨大的神樹，他更惜命，因此他不想去找陳依，但是看到貝蒂娜的決心，林燁竟然有些動容。

他轉向石默紘：真的還有機會嗎？

石默紘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冷哼一聲：「沒有機會，陳依只有死路一條，你相信我嗎？」

林燁深吸一口氣，心裡總算不再搖擺，點頭。

石默紘反手變出一把冰劍，直接往貝蒂娜臉上砸。

貝蒂娜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石默紘會直接動手，她向左一跳，拿著斧頭試圖打掉冰劍。

蘭茵閃身來到貝蒂娜身後，一掌劈暈了她。

這兩人的速度，林燁自愧不如：「你們有商量過嗎？」

「「沒有。」」

石默紘丟掉冰劍，轉身就走，道：「走吧！幫她傷口處理一下，不然等一下會很慘。」

林燁快步幫助蘭茵扶著貝蒂娜，而蘭茵一手治癒魔法，一邊治療一邊拖著貝蒂娜前行。

石默紘向著克勞斯原本魔爆的地方走去，氧氣愈來愈稀薄，不消片刻，後面人已經開始喘氣，但是石默紘仍然往深處走。

腳下的泥沼從漫至腳踝到及腰，已經將半身泡了進去，特別是個子嬌小的蘭茵，水位到了胸口的位置。

兩邊是長得有兩米高的麥穗，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能長那麼高，他們就在麥穗中前行。

「到了。」石默紘在泥潭快淹沒他的胸口時停了下來，轉過身，掃視一圈，說：「等一下口不要張開、鼻子不要吸氣、閉上眼睛，想辦法捂好耳朵，想辦法幫貝蒂娜保護傷口，整個人浸到泥潭裡，除非哪個白癡想把身體露在外面承受衝擊，我不介意。手自己找一個麥穗抓著，記住，樹根會動，但是麥穗不會。」

他又附註一句：「如果不想遮住你的五官，沒關係，只是會有噁心的東西留進去而已；還有，衝擊時不要動用任何魔法，不要讓任何異妖發現我們；最後，衝擊過後，可以小心換氣，但是不要立刻抬頭或說話或製造大的動靜，特別是不要抬頭，異妖還在緊盯著這塊區域，各位麻煩記清楚。」

林燁點頭，而蘭茵意味深長的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頷首。

縱使心裡再多的疑惑，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但林燁心裡覺得，石默紘這一堆注意事項中的「異妖」不是陳依或大叔，而是別的東西，他前面強調的是「躲避衝擊」，後面是「躲避異妖」，但一個剛剛清醒的異妖，真的會注意到嗎？

「自己看著辦，十秒後就會到了。」石默紘再次看了一眼神樹，說。

眾人各自尋找掩體，蘭茵和貝蒂娜湊一組，圍住一根麥穗之後，立刻潛下去，片刻就不見蹤影。

十。

林燁一挑眉，也選擇一顆麥穗，手自然只能抓住麥穗，他另一手卻抓住石默紘。至於七竅？似乎也沒辦法了。

九。

石默紘便也涉泥而過，在林燁和貝蒂娜中間安頓下來。

八。

再看了一眼神樹，林燁突然感慨良多。

七。

這一切終究有什麼意義呢？

六。

云央死了，云奶奶死了，陳氏一家應該也命不久矣，到最後只剩陳依了。

五。

為了神樹，這樣值得嗎？

四。

林燁最後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

三。

二。

一。

很抱歉這次拖得有點久，因為⋯⋯這章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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