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盟約 - 幕間「封憶」

　　夜深人靜的冷晚，皓白朦月自窗台簾幕間稀疏灑進。

　　枕於被褥中的莉莉安在安潔兒身旁鼾出輕妙氣音，迴盪於昏暗臥室間。留著烏亮長髮的她時不時扭動腰臀翻身，拉扯潔白絲絨被單將身體裹起，再次陷入深眠。

　　而安潔兒無論如何緊闔雙眸，就是沒法安穩入睡。

　　儘管舒緩氣息並試圖放鬆的她已經做出相當折騰人心的嘗試了，但腦中的空缺令她的思緒沉沒暗潮，被那湧動的漩渦捲進，直至無可見底的闇淵。

　　不知是否是那名為「直覺」的對象聽見自己的冀求，她對四周的一切感知逐漸衰弱，意識飄散。

　　——我不會讓妳受傷的，安潔兒。

　　銀髮少女瞬間墮入失重空間，急速下墜。夾帶著沁涼感的刺骨冷風掠過全身，剝奪了她的所有受覺。

　　——所以，我不會讓妳想起來的。

　　她懼睜銀瞳，猛然回神。

　　如滔天白霧的「善意」將她完全包覆，直到眼前的世界盡是朦朧的光明。

　　安潔兒彷彿被注入麻藥般，在波波迷幻浪潮襲來後，倒頭昏睡。

　　＊＊＊

　　安娜謹慎地將視線掃過眼前的杉木書櫃，林林總總的書籍如骨牌般整齊排列，覆蓋著整面霧牆。

　　這間殘破圖書室珍藏著某位女孩的所有記憶及體驗，一切她所利用五感器官獲取的資訊，盡皆保留於此處。雖說並不能徹底地存留，而且檔案中時常出現毀損或缺漏，因此這些書裡的資訊也絕非百分之百可信。畢竟存於這世間的萬千誘惑仍時常愚弄著凡人們的脆弱心靈，所見所聞並非真實，抑或那所謂的「真實」從未存在。一切只是虛無的謊言，或單純只為嘲諷人們的而存在的惡劣玩笑。

　　而保存的最完整的，往往是最深痛、最刻骨銘心的「憶」，安娜想從這間圖書室裡徹底刪除或抹滅都無法獲得權限。

　　因此，她使勁將幾本有著新鮮書皮的套書搬下，堆放於身後的鐵製保險櫃中，好幾趟的費力搬運後，她幾乎清空了所有書籍。木質書架上已然徒留幾本泛黃的老書，它們四周的區塊空出了槽位，等著接續的時空補上，不過看來並非易事。

　　回望鐵製保險櫃中堆積如山的書本。她知道，自己是因這幾堆厚重紙張所誕生的存在。而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僅是不讓這女孩再次受到這些書籍所紀載的資訊摧殘身心，她費盡千心萬苦將書山搬至此處也是出於純粹想「保護」她的衝動。

　　因此，她將女孩的近乎所有回憶「剝奪」了。

　　儘管這非常殘酷，但她認為——與其放任著這些混亂殘酷的記憶持續毒害著她、侵蝕著她的純真。她寧願代替她將這一切塵封，並讓她拋棄所有過往，重新開始嶄新的人生。

　　安娜望向保險櫃中的書堆最後一眼，那冷酷的銀眸映出黯淡光輝。便關上金屬門，旋轉黑色環鈕——將其永久塵封。

　　而極闇無光的鐵櫃裡，書本們的紙面正漸漸透出零碎星點，抹亮了寂寒的宙夜。

　　——這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

　　——在安潔兒遇上她的「爸媽」前。

　　＊＊＊

　　潮濕悶熱的空氣令女孩感到煩躁不適。

　　她只知道自己處在一個長方形的空間內，如三溫暖般蒸烤著裡頭的眾人。

　　——沒錯，「眾人」。

　　她從地面坐起，白銀雙瞳懵懂地環視。周圍的是幾十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他們大部分靠著如波浪般扭曲的牆面休息，有些縮在角落顫顫發抖，有些較聰明的則議論紛紛著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但顯然並沒有找出答案。

　　她想起了自己本來是在某間孤兒院的關照下長大，不過某天院內來了一批奇怪的人，他們在院長的帶領下參觀了院內，還拿出一種儀器掃過所有小孩的腦袋。接著就是她在晚餐後偷瞄到院長和那些人達成了某種協議，自己則悄聲離開並準備快速前往房間入睡，卻不知為何在走廊上突然昏睡過去後，醒來時就在這了。

　　天搖地動，一陣輕盈感襲來。女孩頓時感覺到他們所在的空間被某著東西「舉起」，接著在幾秒的微妙懸浮感遊走全身後，這個空間重重「落地」。於是幼小的他們因突如其來的衝擊力而互相撞得東倒西歪。

　　幾秒後，引擎的低吼聲響徹。那東西咆嘯著深鳴並不斷震動，帶著眾人所處的空間移動。

　　＊＊＊

　　昏暗空間的門口敞開，潔淨到刺眼的光輝自頭頂照進，強光逼著空間內的眾人闔上雙眼以躲避白熾燈條的視力傷害。

　　緊接著，女孩聽見幾名男子的嗓音不耐煩地呼喊，催促著她們從空間移動至外頭，於是眾人紛紛邁出腳步趕緊移動。

　　在跳下近乎等身的高低差後，銀髮女孩回頭望向自己方才所屬的空間。

　　——是放置於大型平板車上的貨櫃。後碼頭卸貨區有好幾台貨櫃車排列，運下許多孩子。

　　年幼的她還來不及近距離瞧瞧這新奇的龐然大物，便被幾名身著黑背心的持槍人員拉走，並粗魯地推到隊伍內，要她乖乖排隊進入設施中。

　　持槍警衛們將她們引入潔白廊道，白袍工作人員們分別交給所有人一套灰色的衣物，接著一個一個地排隊，用注射槍在她們的後頸打入某種綠色的液體。而在一道道程序後，她們被驅趕著前往更衣室換上分發的衣物。

　　＊＊＊

　　女孩還是不知道衣服胸前繡著的「99」是什麼意思。

　　她只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出不去了。

　　自從他們被帶到這個陌生的機構內後，她們大部分的時間就被分別關在獨立的房間中。首次踏入時被注射的藥劑讓大腦隱隱作痛，令她在多數的時刻只能抱著疼痛的折磨——在簡陋卻又整潔的硬床墊上入睡。狹窄的房間是由金屬板和玻璃小窗構成的牢門封閉，裡頭還各自配著一台黑色的平版電腦，供她們在閒暇時刻能利用內附的訓練遊戲激發腦袋，並無其他功能，而且也受到機構的監控和限制。

　　而這實驗的其中一個項目，令所有孩子們的身心徹底崩潰。

　　她們會被帶到一個「白房」內，空曠的室內有著一張金屬椅，頭上還有著魔鬼臂膀般的醜陋機械肢條，末端是個布滿圓孔的金屬帽子。

　　她幾乎不記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在被逼著坐上椅子後，電子鐐銬鎖上。她望向那面映著自己無助身影的單面鏡，沉重感逐漸堆加在頭頂上。

　　——劇烈麻痺感瞬間襲來。

　　彷彿身體內的每條神經都在被焚火灼烤般，自腦袋的深處蔓延熔毀出空洞。肌肉組織反常性地脫離意願瘋狂抽動，朦朧意識彷彿隨時會漂離，四肢無力垂放。

　　她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將被這密布的電絲流竄並侵犯全身後，消逝殆盡。

　　這強勁電流令鼻血和鼻水噴濺，眼眶迸出熱淚。隨著嘴中嘔出紫濁血塊，濃稠紅液漟下嘴角，她癱軟地垂下頭——倒在金屬椅上昏死過去。

　　自那天後，她懷著戰慄的恐懼存活於世。

　　但她不敢反抗。

　　因為她曾從牢門小窗目睹——隔壁房間有個小孩在工作人員來到門前催促時不願前往實驗室。解鎖房門後非但置之不理，還開始激烈反抗，故此被持槍衛兵粗魯地強行拖走。

　　而女孩則再也沒見過那位孩子。

　　＊＊＊

　　而那是自己來到這地獄的近一年後。

　　在領餐時間聽其他小孩說，他是最近幾天進來的，年紀比他們都還要大，好像是十八歲的樣子，工作人員們也對他有特別待遇。因為他一個人住在和他們完全不同的區塊，似乎還有人見到他和「博士」談話，畢竟不是誰都能被博士叫去面談，看過其真面目的人蓼蓼可幾。

　　於是她趁下次在餐廳時四處張望，終於發現那少年。他留著深紅的短髮，閃耀黃玉的琥珀色瞳孔辨識度極高，胸前標著「104」。幾名男孩在眾人排隊領餐的此刻，低聲交流著情報，讓她的好奇心決定算準時機穿梭人群後湊近聆聽。

　　她的目的似乎被那紅髮少年察覺，因此他在瞥向餐館內的持槍警衛並未留神在他們身上時，示意一名胸前標示著「86」的黑髮男孩向她貼近。

　　「——路卡斯說他能讓我們所有人逃出去，妳要加入計畫嗎？」

　　男孩在她耳邊輕語，視線仍舊鎖著警衛的動向，避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

　　「……不……不要亂來吧？他們人太多了，而我們又沒有武器……」

　　女孩的肩膀微顫，真心替這群少年們即將做出的蠢事感到擔憂。

　　「路卡斯被激發出能力了。」男孩偏頭並低聲告知。「他沒和研究人員和博士承認，所以這是我們的底牌。警衛們的換班時間也被我們大致掌握了，今晚就行動。」

　　「……」

　　女孩蹙緊眉頭，手中的餐盒因握力強勁而凹陷。

　　「……你們會死的。」

　　「就算為了重獲自由而死，也比在這絕望的活下去還來得痛快。」

　　男孩將頭轉了回去。

　　「我們約好了，如果有人成功逃了出去，就要負責尋找救兵，讓外界知道有惡魔正在進行這種毫無人性的實驗。」

　　他在離開取餐隊伍前，向女孩拋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們心意已決。」

　　男孩與他們那群人各自拿著餐盒走回房間，而那個留著紅髮——名為路卡斯的少年在臨走前釋出了極為溫柔的眼神。

　　那琥珀瞳眸淌出暖意，彷彿是在和她說：

　　「一切都會沒事的。」

　　——隨後領頭離去。

　　而編號「86」的黑髮男孩，那是女孩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他對話。

　　＊＊＊

　　凌晨，機構內傳出爆響。

　　警鈴大作，天花板開始閃現紅光，四處都洋溢著不祥的氣息。

　　剛從床上被刺耳音效吵起的女孩起身，她蹣跚走向被鎖起的房門，並透過小窗往外窺視。

　　突然，一整隊手持步槍的衛兵列隊匆忙路過牢房區的走廊。壓隊的衛兵見到女孩在房門前往外看，便走了過來，猛力敲了下金屬門。

　　「——給我回去！安分點躺好！」

　　女孩被這突如其來的威嚇給震懾到，雙腿一軟跌坐在地，那衛兵則離開門前快步跟上隊伍。

　　她步伐踉蹌地走回床邊，一屁股坐下。

　　想起昨天那男孩臨別的話，以及他們那群人視死如歸的意志，女孩的眼角不禁泛出淚滴。

　　伴隨著遠處間歇傳來的明亮槍響，璀璨珍珠落下地磚。

　　＊＊＊

　　「啊啊——是的，被那墨水小鬼逃了。」

　　隔天一早——雖然他們已然在踏進機構以來就再未曾見過暖陽的光輝。不過根據平板右上角所顯示的數字，讓女孩確定了此刻的精準時間。

　　所有人現在被叫到一片設施內的空地，似乎是專門訓練那些已經激發出超能力的孩子。四周圍著幾具等身高的訓練用機器人，橘黃外殼的裝飾加上冒著藍光的雙眼，那些機器人正看著瑟瑟發抖的孩子們，而那名正在說話的男人站在機械的中央。挑高水泥房的某個牆面還有著大片鏡子，是雙向穿透的，因此得以抬頭見到那裏面站著一名白袍的黑髮女性，她正雙手叉腰，俯視著這場好戲。

　　「真該死，我又要被那女人扣薪了。」他咂咂嘴並瞥向窗後的女子。

　　這名滿臉鬍渣的男子的，代號是「教官」。時常扮演黑臉出面解決那些不願服從的孩子，並讓他們無法再萌生反抗的念頭，女孩曾聽聞他的手法相當殘暴。

　　「啊——那個，機器人。幫我隨便抓一個過來。」

　　他朝一台機械隨意揮了揮手，於是那機器人掃視了眼前整群小孩，他們在見到機器人步步進逼後紛紛慌忙後退，但一名女孩還是被機器人拽住衣領拖向教官。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被機械以蠻力方式拖行的少女爆出哭喊。

　　編號「99」的女孩只能無力地看著她被丟在教官的眼前。

　　「話說……你們之中有共犯吧？畢竟這逃脫計畫可不是一人就能辦到的。」

　　教官一把抓住了那名女孩的手腕。

　　「是誰協助策畫了這次的行動？如果五秒內沒有人承認，我就折斷她的手指。五……」

　　這番駭人的宣言令眾人倒抽一口氣並爆出驚呼，男孩女孩們滿臉驚懼地看著即將受刑的少女發出求救，但終究還是沒有人願意上前幫忙或表態。

　　「四……三……」

　　倒數仍然繼續，女孩的臉龐崩塌，已然失去任何一丁點希望。

　　編號「99」的女孩緊握雙拳，那銀白的眼眸映出決心。

　　她心中掙扎著是否要出去頂替這莫須有的罪名，儘管自己可能會因此而死，但能救下那女孩也甘之如飴。畢竟連那群男孩都為了自由而堵上性命了，那自己又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她替那時貪生怕死的自己感到羞恥，便準備舉手。

　　「二……」

　　「——是我。」

　　她循著來源回過頭，聲音來自那名編號「86」的男孩，只見他舉起雙手並大聲承認。

　　「你找的是我。所以，把她放開吧，她和這次事件完全沒有關係。一切都是我一人策劃，104號也是在我的幫助下逃出去的。」

　　男孩緩緩走近教官。

　　「——你很是讓我頭疼啊，小子。」

　　他面露嗤笑，甩開了女孩，於是女孩抽咽著連滾帶爬，回到其他少女們的懷抱中。

　　教官的表情由輕笑瞬間轉化為盛怒。

　　一記重拳飛速灌進少年的腹部，他像個沙袋般被輕鬆擊飛，重重撞在水泥地上。而教官出拳的速度快到眾人連如何揮出的畫面都無法見得。

　　少年用雙手撐起身體，從口中吐出鮮血散佈地面。他用袖子抹掉了血跡，便開始放聲大笑。

　　「哈啊……你們一定會有報應的，等著受死吧。」

　　他在猛瞪教官後將視線轉向玻璃窗後的女子，那女博士只是莞爾一笑，便退出了眾人的視野外。

　　而教官從腰間的槍套中麻利地掏槍，並滿臉不悅地打開保險，凜冽的雙眼滿溢殺氣。

　　於此，少年將雙臂張開，仰視天頂。

　　「……自由萬歲。」

　　槍響。

　　教官手中的槍口繚繞白煙，少年應聲倒下，濃稠血泊蔓延於冰冷的水泥地。

　　「——去冥府好好體會吧。」

　　滑順收進槍套，教官轉身離開現場。機器人和步入的警衛們驅散喧鬧受驚的孩子們，幾名白衣人員則從隱藏門踏入水泥空間並拖走屍體。

　　女孩瞥向那個自願犧牲的英勇男孩，喉嚨深處發出淡薄嗚咽聲，眼眶再次不自覺滲出滂沱淚光。

　　＊＊＊

　　又是毫無希望的一年過去。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次動用白房激發了，但珍妮始終不明白為何這編號「99」的女孩如此頑強。別說一開始給他們注入的「誘發劑」——自海灣國的「靈能科研中心」研發的「活水」所改良而來的超能誘發藥劑，似乎對她完全沒效果外——

　　現在還搞出了一個怪物，簡直判若兩人。

　　不對，的確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妳好啊，博士。我知道妳在對面喔。』

　　稚嫩嗓音隨著擴音器傳來，因線路干擾而帶了點霧濛。

　　那孩子在剛剛被電擊後短暫陷入昏迷，卻又瞬間醒了過來。如今那銀白的銳利視線還穿越了不該被看透的單面鏡，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像隻準備獵食的噬血掠食者般，貪婪的殺戮慾望畢露無遺。

　　教官進入天花板低矮的指揮室，走到了珍妮身旁。

　　「……這傢伙是怎樣？」

　　「不知道，她突然改變了說話方式，神情也煥然一新。」珍妮分別望向兩旁的電腦操作員。「——大腦數據如何？」

　　「波動起伏非常大，動用的重點部位也與過往相異。」

　　七彩屏幕上，大腦投射圖的某個區塊特顯明亮，旁側的數據曲線如湧浪般劇烈擺動。

　　珍妮緊抿嘴唇，瞟向教官並微微搖了搖頭。

　　「——她根本不是『99』號。」

　　教官並沒有回應，只是以一種厭惡至極的嫌棄眼神看著被固定在實驗室內的少女。

　　『天天肆意地虐待著我們這些低賤的家畜，妳一定非常樂在其中對吧？』

　　極端的美豔笑容自那堪稱完美的臉龐浮起。

　　『畢竟啊，我們只是廉價的實驗品。用完即丟，就算失敗了或死掉了也不會心疼，是吧？還真是該死啊！哈哈哈——』

　　輕蔑的燦笑讓被銬在椅子上的她笑彎了腰，甚至還爆出了熱淚。

　　『所以……妳們真的都該去死一死啊——就算我要死，也一定會拖著妳們下去的。否則我也太冤枉了吧？』

　　半晌，她猛然向後僵硬地躺在了冷冰冰的椅背上，嘴角彎為某種不成人形的弧度。

　　『——我絕對會把妳們所有人都殺了。所有人，無一例外。』

　　璀璨銀眸如恆星般炸出烈光。

　　語畢，她垂下腦袋，幼嫩軀體彷彿徹底失去了靈魂。

　　珍妮轉向手下的電腦螢幕，顯示著腦部活動已平息，於是她走到控制台前並將嘴靠向直立式麥克風。

　　「善後組，將她送去一號Alpha級牢房看守。」

　　在幾名白衣工作人員進入室內並將女孩從椅子上抬走後，珍妮瞥見教官的眉頭緊皺。

　　「——我們現在就必須殺了她。」

　　「不行，她可是重要的研究資料。這女孩的腦波動可是觀測到史上最強烈的，將她殺掉的話可能再也找不到下一個了。還可以順便研究『人格分裂對於能力激發的影響』呢！」

　　「妳斷定是人格分裂？」

　　「依據目前的特徵的話，是。」

　　珍妮示意紀錄人員記下互動內容，並用手勢交代了她某件事。

　　「你不用給我意見，只需要聽我指示就行，我從美國雇你來可不是擔任顧問的。前幾個禮拜的事情也是，誰叫你用公司名義去雇用了傭兵團？」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名單備註上注意事項，臉色緊繃地質問道。

　　「那是我無易間掌握了『冥河幫』走露的情報，我在海灣國也是有幾個朋友的。哪知道那群傢伙辦事不妥，被英雄全滅了，妳也缺少了一個可靠戰力。幸虧沒有查到這，否則就麻煩了呢。」

　　教官散漫地刁起香菸，並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接著呼出靄靄白煙。

　　而基地內敏感的火災警報器立刻大作，頭頂灑下連綿水霧，讓諸多工作人員急忙遮住自己的頭頂倉皇跑出。

　　聽著惱人的警報音效，被淋濕白袍和頭髮的珍妮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來自【特雷斯家族】的傢伙……果然都很白目又可恨呢。」

　　她按下控制台的某個紅鈕，警鈴立即消失，水霧也停止噴灑。那些人員則乖乖回到崗位上，拿出抹布清潔自己那被潤濕的工作區。

　　「我可是被那群老頭子給驅逐的欸？況且我也早就不用那姓氏了。妳和我都是站在同一陣線的，好嗎？中年婦人。」

　　教官不耐煩地咂了下嘴，用腳徹底踩熄菸蒂。

　　「對齁，差點忘了。妳就是那個被滅族的——【拜倫家族】的後代呢。難怪妳會為了復仇而不惜做出這一切。」

　　耳聞「滅族」二字，珍妮那本就佈滿衰竭皺紋的臉龐——因油然而生的怒火越發緊緻。

　　「我媽媽她……被特雷斯家族的水晶靈器刺穿胸膛。族員幾乎被殲滅，宅院被燒毀殆盡。你當真認為我會原諒他們？不——不……我會將他們至今為止施加在我們家族身上的痛苦全部奉還，直到他們萬惡的後代替他們承擔那些罪孽為止。」

　　「呵呵——妳所謂的『後代』……不包括我吧？」

　　教官面露傲慢的輕笑，而女博士只瀟灑轉身並留下一句：

　　「——如果你把那該死的菸蒂撿起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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