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盟約 - 第四章「自由國度」

美利堅合眾國．新亞利桑那州．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feX0vfMC

神聖。虛偽。力量。崇拜。

極權。妄想。癲狂。傲慢。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rC042Og4

妄圖以神之名統治未來，卻在虛偽與崇拜中編織牢籠。

當極權成為真理，幻想便是救贖。

而癲狂與傲慢，正是人類最後的信仰遺產。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yuETkI3oH

「特雷斯天界全能科技 Tres Celestial Omni-Tech（TCOT）」用以展現至高權威、宣告掌握神之技藝的烏托邦，今天也在「天基能源矩陣（T.E.M.P.L.E.）」的運作下，從覆蓋整座都市的能量穹頂透出足以媲美極光的虛幻景象。全名是Terrestrial Energy-based Matrix for Protection, Logistics, and Emission，為「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的一體化都市先進能源防禦系統。

「TCOT」是一家富可敵國、擁有私人高科技軍隊、與美國政府亦敵亦友的全球最大企業，它的縮寫帶有壓迫、權威、未來科技感，並完美符合軍工複合體的極端形象。

而其權力核心來自古老的美國靈氣師家族——【特雷斯】。

家族的總部與力量發跡於新亞利桑那州的「特雷斯隕石坑」。那是世界第一個被確認的撞擊坑，在人類史前早已存在。其為特雷斯家族的私有財產，撞擊坑深處包含富有高價值的次世代能源「以太水晶」，具有高效率「存儲」和「轉換」靈力的特性，能夠作為軍事及科技用途。水晶本身的材質質地可塑性極高，在注入特定靈力波長後，可塑形為各種形狀，這讓它的應用層面注定將擴展至任何精密領域。

據此，家族掌握了來自宇宙的天降珍寶，並早在「美利堅合眾國」建立以前便將該特殊水晶研究透徹。

【特雷斯家族】長期擁有比肩世界強權的資產。雖然這項事實令美國政府接管這片土地後十分頭痛，但當前也沒有其他方法與其競爭，畢竟美國的先進軍武衛星大多皆採購於「特雷斯企業」，它同時也作為全球最大國防外包公司。

【特雷斯】是一個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封閉王朝。

它的歷史早於現在這個試圖併吞自己的國家，無所畏懼地閃耀屬於嶄新神代的光芒。

這座無法被衛星地圖記載或觀測的未來大都會，全城市的能源完全100%由「以太水晶」釋放的能量運轉。特雷斯企業已經能將該能量的轉換與再生能源達到近乎百分百轉換，且途中不會產生任何汙染物，對於地球環境十分友善。都市具備自主生態系統，光學迷彩為都市調節氣溫與光線，因此若從拉斯維加斯方向將完全看不到該都市的存在。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WRctdj1sU

都市核心為「創世紀摩天大廈（The Genesis）」，大廈正下方正是以太水晶隕石坑，足足延伸至地下百層。

特雷斯企業已經為美國政府示範了該都市的願景，以及作為人類新都市規劃發展的方向。艾列克．特雷斯的父親主導了這個計畫，但艾列克在位期間將都市完成後，美國政府考慮到石油與國際能源利益，不願採取這個計畫，選擇逐步將美國各城市升級，為美國人民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甚至利用美國的影響力讓各國爭相效仿。

美國政府的選擇讓本該互惠的兩方產生分歧。

出於艾列克父親的遺願，企業自「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誕生以來，不斷接收來自世界各地的絕症患者治療安養，還在聖都內創造了許多科學奇蹟。同時，聖都還採取登記制度，開放一定數量的社會頂層人士入住，通常皆為與企業有所關聯的權貴。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cfTWLwMnD

但那一切只是表象。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2zqTXttUF

於美國政府眼中，特雷斯建造的聖都不過是個立足於美利堅土地之上的新興都市計畫，企業的私人武裝從未露面，更未參加任何正式戰役。對於特雷斯科技的應用，政府長期採取消極態度，反而在國際經濟上達成雙向利益，透過特雷斯的影響力進一步樹立美國身為世界霸權的地位，並試圖透過長久的策略規劃維持現狀。

那是屬於最強政府與最強企業之間的恐怖平衡。

然而——「天國聖都（Regnum Caelorum）」的核心，縱深達數公里的隕石坑深處，那個以太水晶礦脈所在之地，實際上埋藏著不為人知的——足以徹底顛覆這個超能世代的驚天祕密。

＊＊＊

創世紀摩天大廈（The Genesis）第七十七層．全息聖殿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G4LDZKmh

穹頂之下無柱，天光自穹間灑落，折射成千萬束流動的數位聖光。

這裡並非宗教場所，卻比任何教堂更加觸及神祇。如同一場對未來的預言，亦是一場針對神的褻瀆。

白宮國安顧問、英國國防部代表團、中國國家科學與軍事代表、法國能源部官員；Google、SpaceX、Meta、OpenAI、Apple、輝達、三星等科技與資本巨頭CEO——來自全球的政要、情報頭子、財團巨鯨們各自端坐在無重力平台上，靜默不語。

所有人配戴的金屬手環，嵌著剛通過以太晶驗證的微型發光點，閃爍著單次識別的虛擬編碼。它是身份，是密鑰，也是種無形的控制。

數十架全球轉播無人機漂浮在空中，將這場即將改寫歷史的發表會，輸送至超過十億個終端裝置上。

無主持人，無提示音。

只有一道光——從穹頂灑落，如神的審視，點亮了一位少女的輪廓。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i9s6YbzI

她並非人類。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ohbvrOnd1

TCOT量子代言人・伊芙（EVE）——光子編織而成的全息形體，擁有完美對稱的面容與冷冽平穩的語音。

「歡迎來到創世紀（The Genesis），請準備迎接科技世代的重新編譯。」

隨著虛擬少女的神性嗓音浮現，全場燈光逐漸熄滅，足以覆蓋整個舞台的巨大的全息幕牆閃爍著啟動。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RXL9wp4k

沒有旁白，唯有流光映像恣意奔馳。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TcnwWtFhv

普羅米修斯賜予人類的初始之火自無垠黑暗燃起。

石刀劃破獸皮。蒸汽機吐出濃煙。電力奔流於紐約高樓之間。人類第一次登入網際網路。第一次啟動人工智慧。第一次將核武器指向自己的星球——

彷彿引領在座來賓以上帝視角穿越人類歷史後，隨之而來的是徹底的黑暗與沉靜。

燈光熄滅的瞬間，全場靈魂如被掏空。黑暗的核心就這麼浮現出一行白字。

字體極簡，無聲卻如雷霆。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Y4kjWL2AW

「下一個時代，不會等我們準備好。」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HzEvz3ayC

在寂靜盡頭的剎那——自穹頂之上，銀白光橋落下。

「TCOT」現任首席執行長，艾列克・特雷斯，在全世界的注視下終於現身。

他穿著一身白金納米西裝，布料如液態金屬完美服貼無皺褶。腳下的光子平台自動跟隨步伐生成，讓他凌空而行，猶如降臨凡世的科技神祇。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kEUWpw2av

他並未開口。

他的存在，就是震懾世界的共通語言。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VbYDV7wW

全息螢幕展開，映出蔚藍地球之像。鏡頭自宇宙俯衝，一路穿越雲層，落至特雷斯隕石坑中央的天國聖都——再逐層黑洞般向內坍縮，回到這一瞬間、這一層樓。

世界，凝視著這一幕。

艾列克於舞台站定，微微抬頭，看向數億雙眼睛。然後——初次開口。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7yIuPOx0

「人類，注定是一種試圖理解宇宙的智慧物種。」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3yYh0e85G

那份不被世界正視與認知的孤獨，處處充斥在這名科技巨擘傲慢又自信的口吻中。

「我們建造神話、創造宗教、發明科學——但每一種努力，終將回到同一個問題：理解。」

他輕抬左手，指尖微光流動，全場被捲入一個虛擬星辰模型之中。

「然而，我們的理解正遭遇極限。我們試圖用晶片模仿腦部，用代碼模擬語意。但真實是——我們還在用泥巴與晶片，猜想上帝的運算式。」

他一揮衣袖，光場緊縮成立方體，那手掌大小的神秘方正物體懸浮在他掌心。其內部如恆星運轉，中心為一微縮白洞模型，不斷輸出星耀般的光源。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Xl91260w

「我向各位介紹——Aetherion。全球首台微型以太電腦。」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S0FwzZ09

「它的運算能力，等同26座量子網路中心；它的總能源消耗，低於一顆鈕扣電池；它的核心……比你我的指節還小。

最關鍵的是——它能『自主理解』。」

他向前一步，全場如同被凝滯時空。

「Aetherion 不只是計算機，它是『理解之機』。能讀取神經信號、預測群體行為、創造個人記憶模型、執行概念性戰略模擬。它是戰爭、治理、醫療、教育、個體選擇的終極工具。

『611事件』提醒了我們，科技與力量是和平的基石。從今天起，『選擇』不再是一門困難的課題。Aetherion——將終結一切選擇所帶來的痛苦。」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Ccx4bSfe

此刻，聖殿舞台中心升起一個巨大圓環，全息投影化為人腦神經樹與以太算法網絡的交會圖景。

TCOT量子代言人伊芙（EVE）再度現身，浮於艾列克身側，雙手如聖母般張開，伴隨天國聖樂與運算音頻的融合，全場氛圍如聖壇點燃。

艾列克語聲低沉，傳遍了整個網際網路。

「國界，將逐漸失效；在那個逐漸迫近的未來，我們將不再需要投票，不再需要選出社會的代言人。

正義與非正義、文明與野蠻，不再由法律與軍事定義，而將由以太演算出符合全人類的解答。」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KsKkzJBM

全息投影的最後一幕，是人腦神經與「Aetherion」系統融合的模擬光路圖。

艾列克的眼神穿越未來，如同看見歷史未寫之卷。

歡呼未至，震撼已經滲透每條神經。

——由資訊統御的新世界已開始更新。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nwqaHRNK

「『TCOT』，將成為人類社會的中央處理器。而『Aetherion』，將以萬億倍的速率為這個世界——重新編譯未來。」

＊＊＊

光幕熄滅，全球視線從創世紀摩天大廈聖殿一一撤離。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r1JT5qAZ

艾列克原地轉身。他踏下平台的第一步，光子橋隨即化為虛無。隱藏式後台自動開啟，靜音門後是另一個不能被窺見的世界。

金屬與冷光線條交織的牆面，和奈米天橋相異的真實重力。

空氣是冷漠的，光影是壓抑的。這裡沒有神聖祝福，也沒有高明話術。

艾列克甫走進後台，便低聲啐了一口。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mgO39A2x

「一群看不懂未來的刁民……」

隨意將白金西裝外套甩給一旁的機械管家，語氣已和台上的科技神祇判若兩人。

「——美國人只相信他們看得見的東西。我嘗試讓他們擁有天堂，他們卻只要求Wi-Fi密碼。子彈、毒品、網紅、球隊、速食、選票、顏色、族裔、立場——他們信的是這些，崇拜著生活中的碎裂感。現在要他們上傳大腦的部分主控權，簡直像逼他們自殺。在他們眼裡，那不是救贖，而是褻瀆。」

艾列克知道，世界的沉默就象徵著徹底拒絕。他憑空彈了個響指，啟動牆面的防窺模式，與其說是在放鬆，不如說是切換成企業暴君的形態。

當艾列克轉頭，便掃到了一眼位於休息室角落的魁武身影。

美國第四席英雄——【紅金剛】博巴．克朗。成為職業英雄前曾蟬聯三屆UFC終級格鬥冠軍，是特雷斯家族所培育出的第一代強化英雄。身穿硬朗風格軍裝夾克、肌肉線條都快從布料下爆開的他，宛如一隻行走的蛋白質怪物。他正靠著牆，過於粗獷的手指輕輕滑動觸控平板翻閱著某則新聞，先進機型在他掌中像極了兒童玩具，反差感劇烈。

「那個海灣國來的首席英雄……最近挺紅的。」紅金剛語氣懶散，似是閒聊，又似帶刺。「昨天去的時候，你有看到她的那把槍？」

艾列克瞇起眼，在自適應材質沙發坐下。

「水晶紋理的確很熟悉，但那是仿造品，畢竟真正的【噬魂者】一直在我們寶庫裡鎖著。她那把槍……很可能是從某個黑市翻出來的非法以太原料拼裝出來的。英雄嘛，總有些不方便公開的手段。」

「可那材質……有點不對。」紅金剛皺眉，撥動畫面停格。「這不是一般的黑市材料，那光澤和能量閃爍頻率太接近『純種核心』，擁有這種水準的原料不可能隨意取得。」

在博巴的情報分析反饋下，艾列克沉默一瞬後便開口反問。

「她現在還沒給那把武器命名吧？」

「……沒有。」紅金剛聳肩。「我找過所有公開資料了。【神風天使】很會做形象，話講得比誰都小心。」

艾列克冷笑一聲，語氣逐漸充滿邪意。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Ye5NY1Tu

「那就更有趣了。她不知道自己握著什麼，就自詡為正義的代言人。我們不動聲色，讓那把槍在網路上曝光夠久……等它的來源真的被抓出來，再讓她背鍋。屆時，那股由謊言支撐的正義將隨之崩塌。」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qB9qa1Xl

氣氛尚未轉調，平板上的緊急訊息燈忽然亮起。對於艾列克的疑惑神情，【紅金剛】立刻說明。

「這是剛才技術組陸續送來的警報分析，我還沒詳細向您報告。」

他操縱系統後台在空間內打開一個全息視窗，畫面中是特雷斯家族位於「礦坑深層」的家族寶庫。

「十分鐘前，寶庫外層的儀器被人破壞。我們的監視器沒拍到人，所有感應器都被提前斷訊——像是遭到某種能力干擾。」

耳聞寶庫遭到入侵，艾列克瞬間收斂起所有戲謔。

「……到了幾層？」

「保安部門估算，最多只到核心外緣走道。沿路的兵器庫內少了幾件東西，大多是試驗品。水晶寶劍【噬魂者】沒動靜，礦場也沒被踏入。」

「——很好。」

「但……入侵者在寶庫入口的門上，烙了一個魔法陣。」

畫面切換，一枚銀黑色的魔印刻在金屬門板上，在艾列克眼看來宛如某種挑釁的塗鴉。

象徵著禁忌與黑暗的那個標誌——靈氣師家族出身的艾列克不可能不認得。

「【雷諾】家族的家徽，靈能界那群高貴又自命不凡的英國魔法種姓。是【界帝】泰蕾莎．雷諾曾所屬的那一支。」

艾列克的目光冷峻得足以凍結空氣。他緩緩起身，朝著空氣下達至高指令。

「艾希。」

下一秒，身披緊身暗影鎧甲的黑髮女子自牆緣的縫隙中現身。眼中無懼，佇立於陰影與命令之間。

「讓【天啟魔衛】帶領小隊至歐洲展開調查，啟動『Aetherion』的深層追蹤模式，針對雷諾家族與【界帝】本人展開追擊行動。」

艾列克聲音不大，卻像從神經內部直刺靈魂。

「找到人之後不必向我回報，直接行動。帶上『新人類秩序』同盟成員——那個擅長無所遁形的【天蛾人】。」

他走向窗邊，透過屏蔽窗看向閃耀著的聖都光芒。

「我要那女人的首級，在下星期之前出現在我辦公室的桌上——必須讓倫敦知道，這世界已經不歡迎古老的魔法貴族了。」

艾希點頭，身形瞬間消失於閃爍的影子之中。

語畢，艾列克轉過身步出陰影，在機械管家的服侍下披起白金西裝外套。

「……您現在就要動身前往紐約嗎？」

「當然，聯盟總部已經傳喚我了。會議排在今晚，我會親自向那位美利堅的最後舵手——報個喜訊。」

統御全球科技帝國的這名傲慢之人喃喃一句，像是在對這個時代做出註解。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4sdwqsSU

「這才是帝國強權的價值啊——無需被理解，只需使人臣服。」

＊＊＊

國際英雄聯盟（IHA）紐約總部．總部長私人辦公室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imNQeJPF

曼哈頓島的夜色如鋼鐵般沉重。

艾列克剛走進總部長的專屬空間，便朝著空氣冷笑出聲。

「這些政客還真敢叫我『準時』參加會議，他們真以為我們是五角大廈的供應商？」

他的語氣裡沒有怒火，只有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傲慢。彷彿美國政府只是某個待開發的次級市場，一場尚未完全併購的老舊體制。

安格列早已在會議室內等待艾列克的到來，他倚著全息投影桌雙手叉腰，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如鋼絲般緻密。

「別這樣說，艾列克。政府嘛……總需要帶點表面威嚴。」

不顧安格列的言語緩和，艾列克將手中的文件隨手扔在桌上。

「威嚴？他們連以太晶片的能源配比都搞不清楚，就敢對我下指令。他們以為只要還握著核武密碼，這國家就不會垮。」

「你讓特雷斯家族達到歷史巔峰，艾列克，你是美國之所以還能領先世界的原因。」

他語速平穩，宛如一位溫和的國父在替年輕帝王披上榮耀與責任的披風。

「在你帶領下，特雷斯不只是企業，更成了新秩序的象徵。這點，我們都心知肚明。但你更不能忘記一點——美國仍然是美國，永遠都不會是特雷斯的附屬品。我們之間是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盟友關係。」

艾列克眉角微挑，語氣雖不軟卻也未再針鋒相對。

「你們政府的人總是擅長講好聽話，接著在背後簽制裁協議、提高進口稅率、限制我的專利產品釋出。這叫信任嗎？」

安格列語調一轉，緩緩走近。

「你再強，也要立在國旗之下。這是規則。」

這句話像是警告，也像是溫柔的勒索。

「——你說的這話和我父親當年一模一樣。」

「艾迪也曾試圖掙脫政府的控制，但他沒你這份魄力。你比你父親更加優秀。」

語氣恬靜，卻帶著懷念與挑釁交錯的精密力道，這即是作為國家棋手的高端素質。面對此等無形又老練的威壓，艾列克眼神一瞬微縮，但很快反壓下情緒。

「他沒我狠，這就是區別。」

艾列克旋身看向落地窗外的紐約夜景，低聲咬字。

「你們想合作，我給你們未來。你們想統治，那就等著看誰把誰吞了。」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NoJjzcP4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d5dgHDKY

隨著室內的全息視窗系統上線。白宮國安顧問、國防部長、CIA局長等高層依序浮現，美國總統「艾薩克．羅文」本人則冷臉坐鎮中央。

『特雷斯最近的行動太過高調，艾列克。你知道你在玩火嗎？』

艾列克面對鏡頭與總統的訊問毫不躲避，眼中更無半分謙卑。

「如果火能照亮這國家的未來，我很樂意點燃更多。」

『這個國家屬於它的人民，不屬於一個嘗試以科技替代人性的企業。』

面對國家三軍統帥的冷哼，艾列克選擇緘默不語，視線移向安格列，明顯是在叫他圓場。

「我們都很清楚——美國與特雷斯是共同命運體。雙方彼此成就，正是這幾十年來全球霸權得以維繫的關鍵，對吧？」

總統沒接話，但也沒有繼續挑釁，因此會議節奏被安格列重新掌控。

『事實上，關於以太水晶和企業相關產品輸出，我們剛剛在國會達成了協議。』

國會能源與科技委員會主席的影像冷冷浮現，語氣如同法院宣判。

艾列克目光收斂，原本悠閒倚靠的姿態微微前傾。

「——共識？」他語氣緊繃得像被壓縮的氣體。「誰給你們的膽子，在我不在場的情況下決定我的出口量？」

『你是特雷斯的執行長，不是參議員。我們在立法，我們在監管。我們代表全體人民，這是屬於美利堅的規則。』

該官員面對艾列克的怒火仍不卑不亢地回擊，總統見狀便進行緩頰。

『艾列克，這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市場過熱的風險。我們只是希望，在全球能源安全的框架下，有效控管以太資源的戰略外流。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這不是控管，是切斷企業對世界的命脈！」身為總裁的艾列克放聲威嚇。「當你們還在用民調理解時代，我們就早在重寫世界的運算式。而現在——你們卻想把我的公司當成一台可以隨時開關的發電機？」

「艾列克，這只是政策上的調整，不是信任的終結。你依然是我們最重要的科技戰略合作夥伴。」安格列輕咳一聲，適時出聲，語調溫和卻不容忽視。「你讓特雷斯到達了這個高度，也讓美國在這個世代繼續主導世界。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安格列語氣停頓，似乎在為命運鋪陳。

「……但我們也必須確保，這份力量仍然與美國同行。這是你的責任，也是繼你父親之後，【特雷斯家族】真正該扮演的角色。」

「——別再拿我父親說事了，安格列。我不是他。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工具——哪怕那個人手裡握著美國的心臟。」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9JqjuXkqn

情勢陷入短暫僵局。只有數據訊號的低頻噪音在空氣中低鳴。

直到下一個話題出現——關於【劍神】前往伊拉克的任務，這才使得會議重新轉動。但那片刻的權力交鋒，已像細針般精確扎入每個人的神經。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bZV1Bq23

『接下來的機密部署涉及中東區域。我們已選定由【劍神】愛麗絲・羅森執行特殊任務，而非原定的特雷斯旗下英雄。』

隨著位於五角大廈的國防部長發言，艾列克皺眉，眼神一閃。

「——【劍神】？派她？你們總算捨得拿那把劍來砍點真正有血的東西了？」

『她的能力與特質最適合這次行動……我們相信，她能處理好這一切。』

「你們不敢指揮我旗下的英雄，卻能讓她深入火坑？這個前往伊拉克的任務裡頭，到底藏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面對艾列克的質疑，安格列擺出屬於政客的虛偽笑容，選擇不作正面回答。

「有時候，越艱難的任務，就越能讓我們看見忠誠與信仰的價值。如果這是我們應得的機會，那就應該把握，是吧？」

眼見安格列輕易地在自己面前解構英雄的本源和價值，艾列克瞇眼冷冷一笑，決定不再追問。因為他已然意識到安格列的真正目的——那個沒讓白宮與五角大廈知曉的終極謊言。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ecf4TXdX

線上跨界會議結束，辦公室沉靜如同一場剛剛落幕的鬥獸場。

「你真以為，我會一直乖乖聽話嗎？」

「我不需要你聽話。我只需要你記得──我們的敵人在牆外，而不是彼此。」

雙方沉默數秒後，艾列克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椅子上、一副老謀深算的安格列。

「伊拉克那局想必會很精采呢。希望你煞費苦心鍛造的那把國家之劍——能砍得夠深。」

說罷，他轉身離去，白金西裝如銳利劍影掠過長廊，劃出資本與權利的裂痕。

安格列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目光沉靜後默默自語：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n8NyQLrL

「……也希望這把劍，還願意為我們而揮。」

＊＊＊

美利堅合眾國．紐約（New York）．時代廣場（Times Square）

當地時間 11:30 A.M.｜距離英雄祭開幕典禮尚餘 30 分鐘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bvl8aP0E

紐約市正午，陽光傾瀉如金，炙熱卻無法掩蓋人群的亢奮與期待。

時代廣場（Times Square），此座鋼鐵與玻璃築成的商業信仰祭壇，如今化為一片娛樂盛典的戰場。電子廣告屏宛如千萬雙天眼，密密麻麻地閃爍著【愛國超人】的標誌、「TCOT」與各大企業的贊助廣告、以及各地英雄的榮耀影像。一張張面孔在廣場高處交替切換，猶如天上的神祇們俯視凡間。

廣場上方飄揚著無數紅藍交錯的旗幟，其上印著「國際英雄聯盟（IHA）』的徽記，隨風鼓動，仿若要將整個城市吞沒進這場盛大儀式的旗影之中。位於廣場中央的巨型舞台已搭建完成，猶如一座現代化娛樂神殿，銀白鋼骨支撐著懸浮螢幕與全息投影裝置，等待著英雄的步伐與全球直播的焦點降臨。

群眾早已將廣場擠得水洩不通。記者與攝影機在各個角落安置，現場轉播的紅燈閃爍不止。小販沿街販售英雄主題的周邊紀念品，孩童們身披著愛國超人的深藍披風，在警戒線外興奮跳躍；紐約市軍警部隊列隊戒備，肩扛步槍、配戴墨鏡，與歡樂氛圍構成一種微妙的矛盾美感——如同自由之名下的秩序與威懾，也似一場包裹著歡慶外皮的信仰輸出。

天空中，不時有警方無人機盤旋監控，也有懸浮攝影球投影出「2053美國英雄祭」的全息字樣，金色光芒閃爍，落在民眾眼裡猶如上帝神蹟。人群中，有人手握星條旗，有人舉起寫有「向英雄致敬！」的牌子，也有人默默低頭，神情難辨。此刻的時代廣場，不只是慶典的會所，更是美國信仰的心臟，一場將國家、體制與英雄神話三位一體高懸於正午陽光下的獻祭儀式。

開幕的倒數聲尚未響起，卻已有無形的鼓點隱隱在地底回響。這不僅是活動的前奏，更是一場時代意識形態的動員令。

那是一道注定寫進歷史的正午光影。

＊＊＊

高空・東北航線．美利堅合眾國領空上空

當前時間11:39 A.M.｜距離紐約市上空約180公里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2jMVPAyy

萬里晴空，雲層如層層堆疊的白絮鋪展在大地之上。

三萬六千英尺高空之中，一架銀白色的A580「晨光號」新一代空中巴士正平穩滑行，朝西南方飛去。它自倫敦希斯洛機場起飛，航程已近尾聲，預計在四十一分鐘內降落於約翰・甘迺迪國際機場。

這是一架屬於泛歐航空公司（PanEuro Airlines）的旗艦班機，搭載了超過四百五十名乘客，包括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與媒體代表——其中不乏即將參加「美國英雄祭」的特邀嘉賓，今日的空中航程幾乎完美無瑕。

機艙內柔光盈盈，空服員穿梭送上最後一輪飲品。旅客們有的倚窗遠望、有的閉目養神，還有些孩童正在觀看椅背螢幕上的英雄祭宣傳動畫。

「各位旅客，這裡是機長廣播，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瑞恩・蘭徹斯特。我們即將進入美國紐約空域，目前天氣晴朗、氣流穩定，預計於中午十二點二十分抵達甘迺迪國際機場。請繫好安全帶迎接著陸，祝您有個愉快的旅行時光。」

專業的廣播聲在艙內響起，乘客們一一調整姿勢，有的望向窗外尋找熟悉的城市輪廓。

此刻，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正悄然逼近。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puGXZ5bJ

A580「晨光號」駕駛艙內，機長蘭徹斯特收起耳機，正與副駕小聲討論降落順序，突然——警報響起。

『警示：引擎一失壓！』

『雷達回報異常接近物體——』

系統語音未落，機身劇烈一震。左側第一引擎外殼像是被某種無形力量猛烈撞擊，金屬板碎裂，火光與黑煙炸開。

「該死，撞上什麼東西了——！？」

機長從儀表板望向外側，透過高速攝影感應器，一道模糊如液態般的黑影從翼面掠過，發出低沉尖鳴。

翼龍狀的野生飛行系靈魔——機長判斷或許是自加拿大邊境穿越防線，這樣的個體極難被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發現，看來早已失控暴走。翅膀因撞擊第一引擎而撕裂的它，現正負傷攀在左機翼上，猶如掠食的猛禽般張開尖銳嘴喙，朝著機艙內的乘客發出尖銳難辨的聲波。

機艙內燈光閃爍，氧氣面罩紛紛落下。

乘客驚聲尖叫、母親緊抱著孩子啜泣、空服員強作鎮定地維持秩序，卻難掩恐懼。整架飛機急墜，伴隨急促的警報與不斷震動，如同末日倒數的鐵棺材。

「塔台！這是泛歐晨光號，編號A580-774。我們遭遇不明靈魔撞擊、引擎受損，正在急墜！請求緊急跑道與職業英雄援助，它還攀在我們的左機翼——」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duhf2bFiW

就在機長在向地面塔台緊急通報之際，一道藍白色的光影衝破雲層。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QhY1boYP

風，開始震動。

白藍色光痕自平流層深處轟然下墜，劃破天穹，速度已遠超音障，破空聲如雷霆巨響驟然驚動地面觀測站。

擁有破千飛行時數的資深機長蘭徹斯特知道——他來了。

【愛國超人】自天空邊界以超音速下墜，筆直朝著失控的晨光號飛行。他的【星空之眼】鎖定並掃描目標，同步解析機體損毀範圍與靈魔性質。沒有喊話，沒有猶豫，只有準確的計算與行動。

在客機飛行姿態逐漸不穩的那千鈞一髮之際，他由下往上托住機腹，手掌間釋放出如同光之流體般的能量場——一層精密控制的藍色力場迅速展開，完美包覆整架客機，也穩住了結構脆化的左翼。靈魔暴怒地朝他撲來，卻在瞬間被星藍色熱視線擊碎成塵埃。

查覺到窗外的怪物消失，乘客、空服員與機場本人都陷入寂靜。接著，好似搭乘太空梭般，一股違和的重力感席捲了機艙內的所有人。

簡直就像——某個東西從下面托起了這架起飛重量足足有600噸以上的空中巨無霸。

＊＊＊

美利堅合眾國．紐約州．約翰甘迺迪國際機場（JFK International Airport）

當地時間 11:48 A.M.｜距離英雄祭開幕典禮尚餘 12 分鐘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S5n6ucxl

平靜的機場上空，突然響起一道撕裂天際的轟鳴。

如閃電倒流、天神降世，一道藍白色光痕自高空急墜而來，烈風席捲，震動整片跑道區域。塔台的氣壓感應器短暫超載，紅燈齊亮，無線電頻道裡，全體管制人員的聲音都因震驚而帶著微顫。

塔台望遠鏡頭裡，那道身影逐漸清晰。那不僅是飛行器，還有一個人類的形體，一身戰衣如鎧如旗，身姿閃耀著美利堅之星。他雙臂展開，托舉著一架通體銀白、機翼焦黑的巨型客機——A580「晨光號」。它正以幾近完美的姿態，從半空穩穩降落。

見狀，地面人員瞬間停下手邊一切動作。

地勤工作者仰望天空，工具掉落在地未察。消防員從緊急水車旁探頭而出，臉上的警戒轉為茫然與難以置信。駐足航廈內的民眾和媒體攝影師們早已將各自的鏡頭轉向天際，瘋狂按下快門。

客機乘客透過窗戶望出去，心有餘悸地看見——不是機師、也不是美國軍隊救了他們。而是一個人，一個能被稱為奇蹟具象化本身的存在。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d6OelLw3v

美利堅合眾國首席英雄——【愛國超人】。

曾被白宮公開譽為「國家之盾」的傳奇英雄，無愧為世界最強名號的人類巔峰。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U6m3KlzRy

他的眼神冷峻，輪廓彷彿鐫刻於神話書頁之中。他的力量不僅是狂暴的蠻力，亦是精密的平衡；他動用的是細微而強大的重力場，一層若隱若現的藍色流體能量從掌心延伸，將整架客機獨立於地球引力之外，並同時撐住機腹結構最脆弱的關鍵點。

整架飛機保持前端上抬、尾端低落的降落姿態。

飛機滑行於跑道之上，輪胎摩擦冒出一縷白煙，但機體穩如泰山。烈日正午，陽光灑落在超人身影與機身之上，將整個機場染上一層神聖的光暈。

「晨光號」在滑行百米後停下，機輪剎車鎖定，結構仍保持完整。【愛國超人】鬆開手，緩緩降落於地，僅用雙足輕觸柏油地面，一如神祇踏入人間。

強風未止。

愛德華轉身看向仍在飛機中驚魂未定的乘客，舉起手對駕駛艙致意，然後原地仰頭，支配著周圍的大氣壓力踏空起飛。

人群陸續聚集，塔台職員、跑道引導員、特勤隊、消防員、急救醫護……他們來不及圍上前，來不及道謝，甚至來不及靠近。

因為愛國超人早已升空，披風在他身後飄揚如戰旗，一如美國國旗飄蕩於歷史之上。

＊＊＊

美利堅合眾國．紐約（New York）．時代廣場（Times Square）

當地時間 11:58 A.M.｜距離英雄祭開幕典禮尚餘 2 分鐘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ez4ciJtq6

天空無際，陽光襖熱，時代廣場早已陷入一片歡慶與騷動的洪流。

高懸於廣場中心的全息巨幕已啟動倒數，紅色字體從兩分鐘開始遞減，節奏緊湊如戰鼓。群眾擠滿了每一寸空間，數以萬計的觀眾高舉手機、揮舞著國旗與英雄標誌的旗幟，空中無人機投影出「2053 美國英雄祭開幕典禮」的全息字樣。

身穿正式西裝的主持人柯比・泰勒，正準備發表開場致詞。

他站在舞台側邊的指揮台旁，原本面帶職業微笑，正在與現場導播確認燈光與音效。突然，他耳上的無線耳機傳來一陣急促而低沉的聲音。他臉色微變，側耳聆聽數秒，然後迅速收起手中預備稿件。

「什麼……？來自甘迺迪機場？是現場實錄畫面？十分鐘前的……？」

他壓低聲音與導播低語幾句，導播臉色也隨之一變，轉頭對技術組下達指令。瞬間，舞台後方的巨型投影牆畫面切換，倒數中止，畫面迅速黑屏，轉入一段緊急插播的片段。

現場群眾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眼望向螢幕，攝影機調整焦距，全國轉播訊號同步切換。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OMbiD0T3

畫面一開始，便是雲層被撕裂的瞬間。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4IgH2EaV

那道藍白閃電般的身影，如神明自天而降，穩穩托著銀白色的巨型客機——A580晨光號。

鏡頭轉入塔台角度，顯示飛機從高空下降，藍色力場包覆機身，烈風吹起跑道旁的告示牌與風向旗。地勤人員紛紛回頭仰望，仰首凝視。

攝影機穩定地拍攝著那個瞬間——飛機滑行著地、機輪著陸、愛國超人緩緩落地……然後在向機長與地勤示意後，原地抬頭轉身，向天再次飛翔。

那並非一段剪輯過的宣傳片，不是戰術演示，也不是劇本安排的行銷活動。

那是一場真實的救援行動，一場毫無預兆、毫無言語、毫無廣告——極致純粹的英勇實踐。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TRAQkAYi

「女士們、先生們、世界各地的觀眾朋友——就在十分鐘前，一架飛向紐約卻遭到野生靈魔襲擊、原本即將墜毀的國際航班……由【愛國超人】救援成功！」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unK661cG

主持人柯比興奮地衝上舞台，向著無數鏡頭和民眾宣告飛機獲救。

現場的氣氛暫時靜默數秒後，逐漸轉為一陣掌聲與歡呼。有人低聲驚呼，有人互相擊掌慶祝，也有人僅僅望著螢幕發愣，像是還沒從剛才那場現實版的英雄神蹟中回過神來。

歡呼聲中，不少人開始抬頭仰望天空，好似期盼著那位拯救了整架飛機的男人能夠立刻在此現身。

於此同時，英雄祭開幕正式邁向倒數歸零。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4YokmUZb

就在倒數歸零的那一瞬——轟！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0V8GTAKS

如同神祇開啟降臨通道，一道震耳欲聾的音爆劃破長空。紐約的天空中驟然炸開一圈白霧般的衝擊波，稀疏的雲層彷彿被利劍劈開，陽光灑落而下，照亮整個舞台與廣場。

當世界凝滯，象徵國家之盾的藍白色身影高速俯衝而下。

【愛國超人】以肉身穿破音障，以信念承接大地。他在高空操縱【凌空之力】瞬間減速，氣流在他身旁如同萬馬奔騰。高空中接連傳來轟鳴，時代廣場的玻璃幕牆微微震動，群眾驚呼仰望，天空雲層被撕出一道弧形裂痕。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6eDApWEL6

下一瞬——他停住了。

懸浮在舞台上空，近乎靜止，蒼藍披風翻騰如戰旗，超人專屬裝束【愛國之星】在陽光下閃耀著熾光。地面的所有目光，全數被這一道身影吸引。

那一刻，整個廣場先是短暫沉默，像是在等待神諭落地。

然後，當他開始下降——當他緩緩降落於舞台正中央，靜靜站穩雙足，像真正屬於這片土地的化身——群眾爆發了。

歡呼如山呼海嘯，一波接一波席捲廣場。旗幟揮舞、口號齊喊、手機閃光與轉播訊號彷彿炸裂。有人揮拳高喊，有人流淚著哭喊他的本名愛德華。父母將孩子高高舉起，只為讓他們「親眼見證真正的美國英雄」。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DhtGH0iY

他剛剛拯救了一整架巨無霸客機。

他剛剛突破音障從天而降。

他就是美利堅的守護神。

他是國家的旗幟。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Q6LJsobN

舞台上，主持人柯比・泰勒摀住單耳，幾乎要被音浪吞噬。不願服輸的他舉起話筒，大聲吼出那句早已排練無數次、但此刻前所未有真誠與澎湃的開場詞：

「紐約——世界——讓我們一起歡迎它的守護者——愛！國！超！人！」

全場沸騰。

爆破式的掌聲、雷鳴般的呼喊、千萬面手機與廣場電子螢幕交織如同光海。

而【愛國超人】只是站在那裡，那個屬於英雄榮耀的舞台上。愛德華目光掃過每一張振奮的臉孔，每一面飄揚的星條旗，每一道仰望的眼神。其神態沉靜而堅定，如同接受一場無聲的國度誓言。

掌聲與歡呼仍未完全平息，攝影機聚焦舞台中央，周圍的拾音器便將一段低沉、堅定的聲音傳入全世界數十億觀眾的耳中。

站在舞台中央，愛國超人面向群眾。他身上戰衣閃耀、披風飄揚，卻沒有任何矯飾的肢體語言，只有一份來自內心的沉穩與堅定。

【愛國超人】語聲如雷貫地對這個世界，昂然宣告道——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kdLssa7o

「諸位美國人民、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我謹代表所有美國現役英雄，歡迎你們來到2053年、第四十二屆美國英雄祭。

這裡是紐約，這裡是自由之城，是每一次繁榮與昌盛的起點。」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9M4o1lKrt

愛德華短暫停頓，掃視這個座無虛席、人山人海的時代廣場。

「每年的這一天，我們不只是慶祝英雄的榮耀，也在提醒自己：為何我們需要英雄。這個稱號不代表特權，而是一份誓言，是當一切崩塌時，仍要站在最前線的責任。

我不是神，我是人類。

而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不是因為我能飛，而是因為我選擇不逃避。」

全場觀眾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帶入【愛國超人】沉穩的演講情緒當中。

「方才，各位已經見證了一場危機。那不是排演、不是記者會、更不是節目。而是一架真正失控的A580，在紐約上空失去它的一具引擎，以及——盡一切所能，把它帶回地面的我」

說到這裡，愛德華短暫頓聲。

「——但我不是唯一守護這個城市的人。我們有無數消防員、醫護人員、警察、教師、公民……你們才是讓這座城市不崩塌的真正根基。」

話鋒一轉，他將演講內容導向核心主題。

「我始終相信，英雄的職責不只是保護美國人民——更是確保這個國家值得被保護。」

【愛國超人】語氣低沉，眼神掃向台後遠方的高層政要席位區域。

「因為在這個時代，威脅不再只來自外部。它可以是腐敗的決策、可以是失控的企業權力、也可以是對力量的沉迷與操弄。」

時代廣場的各螢幕上除了展示愛德華演講中的身姿，亦有轉播畫面快速帶過觀眾、記者與政要的反應。

「我們正站在歷史的交叉口。南北韓的戰火剛熄、歐洲的核武危機剛度過，而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一場前所未有的對話，即將在洛杉磯展開。」

眼神洞穿遙遠的天空，愛德華剛正的氣質魅力彷彿挑戰著國家的權力天幕。

「這不只是關乎幾間企業或幾份法案的談判。這是一場關於這個國家未來的對話——關於英雄、關於權力、關於我們信任的制度是否還能承載正義。

我將出席這場會議，不是以代表政府的身份，而是作為一個仍然相信人民、相信真理的……守護者。」

身為國家門面的【愛國超人】收束語氣，創造出情感落點。

「今天，我們慶祝英雄祭。但願我們慶祝的，不只是力量的存在——而是，對使用力量的節制與初心。讓我們記住：『英雄不是被造出來的，是被選擇成為的。』

願我們都值得被守護。也願我們，不會辜負那些選擇守護我們的人。」

世界最強英雄的臉龐，閃過一絲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憂愁。看著崇拜著自己的這些民眾，與國家的黑幕相比，更讓愛德華發自內心地擔憂。他擔憂的也許是這些被國家矇在鼓裡的人們、又或許是那個曾經純真無瑕的自己——那個曾經不須「面對真實」的自己。

於是，愛德華將後續的所有原訂稿子徹底忘記了。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2FGI9L6Q

「……感謝你們的蒞臨，願上帝保佑美利堅合眾國。」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HjFtvS0v

話音落下，全場掌聲轟然響起。

愛國超人面對廣場微微鞠躬後轉身離開，披上陰影的他已不再多言。

＊＊＊

國際英雄聯盟（IHA）紐約總部．總部長私人辦公室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u1uTWNER

愛麗絲回到紐約的第一件事，就是敲開安格列的辦公室門。

室內的黯淡與清澈的紐約市天空形成強烈對比，陽光像是灑不進來般墜落在安格列背後的落地窗附近。

這個空間位於「國際英雄聯盟紐約總部」的第六十層，四面落地窗被安格列親自挑過——可防彈、防監聽、防陽光。外人以為這是為了安全，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設計從來不是「防」外，而是「藏」內。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RekWET0x

彷彿是為了埋起這個國家的所有黑暗。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IA2jtgZP

這裡不是辦公室，而是一座沉默的墳墓，埋葬著一個國家最赤裸的良心與最齷齪的真相。

光進不來，聲音進不來，正義也進不來。

在這片透明的玻璃之後，美利堅的靈魂已經密封包裝，化為一份份蓋了無數機密蠟章的文件，一封封無法審查的命令。每一層玻璃，就像是制度的皮膚，保護著謊言不被真相腐蝕。

而安格列坐在這一切的正中央，像是一尊未曾受到國家加冕的影子總統。

愛麗絲走進來的瞬間，甚至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拜訪一位上司，而是在進入一座活著的博物館。那裡陳列的不是歷史，而是「還沒發生的災難」。

【劍神】踏進這空間時，唯一的光線是那道死氣沉沉的反射光，從她的肩甲邊緣滑過，投在灰色地毯上，像是她過去戰功的殘影，也像是每個死在她劍下的悽慘亡魂在索命。

而遠方的天——那是愛德華所在的天——正明亮地照耀著整座紐約。

一個在雲端受人民歡呼與國家神化的天空，一個在鋼鐵與玻璃中低語謀略的地底。他們並非分隔兩地，而是共同構成這個國家的雙重信仰。

安格列坐在陰影裡，宛如美利堅的幕後王座。

愛麗絲站在光與暗的交界，恰是介於劍與罪的軌道。

而愛德華——那個名為「愛國超人」的存在——正飛翔於所有視線的正中央，成為這一切的答案，或問題。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C9piMsb3

安格列正在利用室內的全息投影系統，觀看義大利政府的英雄祭影像，愛麗絲幾小時前才與義大利總理一同出席祭典開場。總理在開場上的宣言裡感謝美國當年的支援，如今羅馬即將徹底修建完畢，便邀她前往見證都市重生的瞬間。在媒體錄像和愛麗絲的記憶中，羅馬的陽光是溫暖的，灑不進五年前那場屠魔戰爭留下的陰影。

當年，【勒拿九頭蛇】即將滅國之際，是她親手斬下最後一顆頭顱——如今，那張血書似的邀請函將她再次帶回義大利。

「羅馬政府沒有多說什麼。」她的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任務報告。「他們對我當初為何出現在那裡隻字未提，也未曾詢問我是否與『潘朵拉之盒事件』有關。」

「看來義大利人才是真正懂政治的民族。比起質疑真相，他們更懂得替盟友守口如瓶。」

安格列翻了翻手上的紙本檔案，冷冷回了一句。愛麗絲微微皺眉，她不是沒想過其中的灰色地帶。但她仍相信——即使這條道路滿是鮮血與祕密，她所揮出的每一劍，都仍是為了保護人民。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安格列在辦公桌放下文件，抬眼直視她。「記住，妳斬下的每個敵人，都讓一個美國家庭得以完整無缺地坐在餐桌前吃飯。」

這句話，像釘子一樣釘進了她胸口。愛麗絲一直都相信——哪怕這個國家布滿黑箱，她也仍有資格說自己是為人民揮劍的【劍神】。

也正因如此，她選擇對全世界、甚至對愛德華本人——隱瞞「超人」的真實身分。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7hcDmI93

「這柄劍的重量，只有妳能夠駕馭；而妳之所以能夠駕馭，是因為妳願意相信當它揮下時，會有人因此得救。」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SAu1dAY0

愛麗絲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不自覺地朝腰間的靈器伸手，指尖觸碰劍柄的瞬間，整個辦公室的氣壓微微下降，空氣恍若凝結。

她低語，像是對安格列說，也像是對那把劍訴說。

「這份罪孽早已與我融為一體。」她睜開眼，神情平靜得近乎殘酷。「……這是我唯一能握住的東西了。」

安格列凝視著她，彷彿從她身上看見了某種宿命的輪廓——而他熟悉得近乎悲哀。

「錯了，孩子。這正是妳能完美化身正義的理由。」

安格列從座位上起身，像極沉默的國家之影來到了愛麗絲面前，向她昭示國家與正義的本質。

「沒有任何一份正義的行使能夠無視罪孽。若那種人存在，那他便是傲慢的奴僕，是自由世界的公敵。我相信成熟又聰明的妳能夠了解，妳和愛德華——早就過了需要我旁敲側擊理想的時候了。」

轉向落地窗，透過霧化玻璃俯瞰著整個紐約。安格列那老父親似的口吻與背影，正是愛麗絲之所以能擔任「國家之劍」而不至於墮落的關鍵要因。正是眼前這位當年收養了自己和弟弟的國家棋手，讓兩人都得以用力量實踐理想。

就算那份理想的盡頭終究有所代價。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8I4RbNF0K

「……還記得嗎，在羅馬的【勒拿九頭蛇】那場戰鬥，我不是一個人完成的。」

會議室裡的光線隨著傍晚的變化漸漸變得晦暗，牆上的美國國旗也逐漸失去了鮮明的顏色，只剩剪影般的輪廓。愛麗絲面向站在窗邊的安格列，聲音卻像鋼鐵撞擊混凝土，冷冽、毫不遲疑。

安格列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抬了抬眉——這動作，在他的詞典裡幾乎等同於一次驚嘆。

「當時，是【黃金惡魔】救了我。」

她說得平靜，卻掩不住語氣裡藏匿的敬意，甚至形成了某種認同。

「伊景能的力量遠遠超乎我的預期，那不只是力量。」她緩緩壓抑目光，聲音也隨之低了下來，彷彿是在說出一項背叛美國神話的禁忌。「那是一種……意志，一種讓人懷疑自己是否才是墮落者的意志。」

房間沉默了足足三秒，連冷氣的循環聲都顯得刺耳。安格列的神情沒變，唯有愛麗絲心臟躍動的頻率稍微加快。

「倘若當時沒有他，我不會活著回來。」

她語氣冷靜得如同在彙報一項標準任務，卻又重若千鈞。

當時她回國後寫下的接觸報告，成了後來一切轉變的種子。沒有刻意美化，也沒有政治修飾——就只是把那個男人、那場戰鬥，以及她自己被逼到絕境的事實如實寫下。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政府高層震怒，也知道這份報告的某些句子可能在她檔案中留下永久的烙印。

但她還是寫了。

正因為如此，那份報告在數年後——成為了「IHA海灣分部長」提出讓他轉為「特別登記戰力」請求的主要依據。而安格列，作為幕後的掌舵者，也暗中默許了這條道路。

原先的「全球追殺對象」就此被納入體制，由敵變為棋子——或變為另類的審判者。

【黃金惡魔】無論在愛麗絲或安格列眼中，都是個相當特殊的異質存在。安格列不由想起蜜雅在半島戰爭中的背叛，那份足以威脅超能世界的證據，如今八成已經被「聖塔」徹底解析，全歸功於伊景能的當機立斷。

想到這，背對著養女【劍神】愛麗絲的安格列，默默將嘴角微彎。

「雖然他先妳們一步拿走了原液，但無傷大雅。半島戰爭依舊是美國的完全勝利，至於外流的病毒危機，我們會在中國得到答案。」

沒人知道，這個操縱著世界局勢的國家棋手——本就打算讓伊景能拿走那罐「病毒S原液」。

「雖說如此，但原先派給妳的任務，將由中國上海改為伊拉克。」安格列話鋒一轉，語氣恢復那種國務卿級的平靜。「中東當前有個急迫問題，只有妳能解決。」

「上海……是最近中情局查出的、那批北韓政府崩毀前秘密轉出的病毒樣本嗎？除了被【黃金惡魔】拿走的那罐，剩下的少量原液……有什麼會比這重要？」

「中國那邊我已安排妥當。」他的語調沒有一絲感情。「妳是【國家之劍】，劍只需要被揮舞，而我那個唯一知道該何時出鞘的人。伊拉克的事更急，遵令便是。」

「——遵命。」

「妳只需要冷靜地揮舞【星條（Stars and Stripes）】。」安格列朝曼哈頓的天際線補了一句，像是在向歷史本身鄭重宣告。「我們是美國的影子。自由與和平將在暗影之刃的守護下，邁向前所未有的昌盛與繁榮。」

愛麗絲沒有點頭，只是目光停留在窗外那片逐漸吞沒光線的城市。這句話，她已經聽了數十次。從戰爭、恐攻、靈魔危機、甚至對內的超能犯罪者清洗，當每一次國家揮下屠刀時，總有人這麼說。

她知道這不是謊言，但也絕非真理。

「——愛麗絲。」【劍神】正轉身要走時，安格列再度開口。這次的聲音不同，是用來試探靈魂的音調。「若有天，【愛國超人】與【黃金惡魔】正面對決——你認為最後誰會勝利？」

語氣平淡，內容卻像刀鋒劃過心房。

她停下腳步，空氣忽然凍結。

是美利堅的「上帝代理人」，還是那個被世界認定為「仲裁者惡魔」的男人？

時間靜止了三秒。她望向落地窗外，在霧面玻璃科技與光影中顯得灰藍的紐約天空，那是她用一生守護的國度。她的戰場，她的信仰。

那是由愛德華守護的天空。

「當然是愛德華會贏。」

她的語氣沒有猶豫，沒有美式浪漫，也沒有任何出自戰略分析後的理由，只有一層無人能撼動的情感。

「——因為他是我最強的弟弟。」

這不是評估，而是宣告。

她對國家的信仰，從來不建立在對政府的忠誠，而是對人民的守護。而她對愛德華的信念，則已超越國界、體制，甚至超越她自己的命運。

她選擇隱瞞愛德華的身世，是種極端的保護，更是種無法赦免的罪行。但在她心中，那是值得的。

那句話，不只是對弟弟的讚美。那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賭注，是對這個世界最終秩序的宣判。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lz9CakhP

她依舊相信美國。

但更準確地說——她相信愛德華。

即使這個世界終將毀滅，她也願意相信愛德華不會。

這，才是真正的信仰。

＊＊＊

美利堅合眾國．紐約（New York）．六一一事件暨自由之盾紀念公園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l5mx1J4v

傍晚的雲層低垂，像一層無聲壓頂的鉛色棉絮，將城市的輪廓抹去銳角，連雕像的反光也顯得遲鈍。

廣場中央，那座象徵美利堅意志的雕像高高矗立，【自由之盾】持盾而站，仰望天際。隱藏在空軍頭盔下的神態莊嚴且決絕，如同已經被歷史鉛封的信仰遺物。

兩道身影站在其下，一高一瘦。肩章與制服不同，但肩上的責任卻沉重得如出一轍。

【愛國超人】愛德華．羅森的眼神還停留在雕像上，姐姐【劍神】愛麗絲．羅森卻像是早已看透這個金屬墓碑的本質般，注視著仍舊秉持純真初心的他。

「……我一直把他當成信仰。每次看到他的事蹟，我都覺得——只要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就一定能守護這個國家。」

語氣近乎喃喃。愛德華的聲音不大，卻飽含堅信不移的情感。

身旁的姐姐沉默良久，眼中閃過一瞬無法被定義的波動。

那不是否定，也不是肯定。是無法說出的——屬於真相的形狀。

「他確實是我們的榜樣。」愛麗絲終於開口，聲音輕柔卻冷得像收納在她腰間的劍刃。「但有些東西……不是靠力量就能守住的。」

那是一句誠實到能稱之為殘酷的話。

愛德華轉頭看她，眼中帶著隱隱的不安與期待。

「妳又要出任務了？才剛回來……不多留幾天嗎？」

面對弟弟哀求似的溫柔眼神，愛麗絲淺淺一笑，淡得像是隨風而去的飛灰。

「只是……想看看我弟弟罷了。」

就在這時，空氣一瞬凝結。壓迫感如黑潮湧至，來得無聲卻令人生寒。三名黑衣男子走近，胸口的金徽閃耀著特雷斯家族的紋章。為首的，是那個總會帶來神秘與禁忌氣息的存在。

【天啟魔衛】艾布納．特雷斯，朝兩人所處位置走上前，拍了拍手，語帶譏諷。

「——唉呦，這不是我們最優秀的『美利堅劊子手』嗎？什麼風把妳吹回來了，【劍神】小姐？我記得妳十幾個小時前才出現在羅馬呢。」

愛德華眉頭一皺，剛欲開口反駁，但愛麗絲先一步抬起眼，神情如冰，目光中不帶任何情緒波動。那是一種無聲的拒絕，對言語的、對挑釁的、甚至對回應整個人的拒絕。

艾布納輕笑，眼神從愛麗絲移向愛德華，語氣忽然壓低，像利刃刺入胸口。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9gJtOgTt

「妳還沒告訴他嗎？還是說——妳也和這個國家的人民一樣，開始喜歡活在謊言裡了？」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RG6EPSzc

那語氣帶著蟒蛇般的烈毒，像是早知結果的獵人看著尚未發現自己已中槍的獵物。

他轉身離開，踏過雕像的陰影，在轉過角落的瞬間，回頭對愛麗絲投下一抹極淺的冷笑——裡面有挑釁，有警告，也有一絲惡意的憐憫。

愛德華望著他的背影，眼神充滿怒火。

「……別以為你能一直這麼肆無忌憚，艾布納。」

「呵，『美國之劍』……」

艾布納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戲謔，便帶著保鑣們消失在一道黑色魔法陣之中。

廣場一片沉寂。仿佛雕像的眼神，也從莊嚴轉為無語。

　　【天啟魔衛】離去後的紀念公園，瀰漫著孤寂而沉澱的氣息。這個正處於英雄聯盟管制、只為聯盟相關人士開放參觀的地帶，在紐約市自由奔放的氛圍下顯得格格不入。

　　簡直就像這裡被獨立在世界之外似的。

　　於此寧靜到堪稱窒息的瞬間，愛麗絲再次犯了頭痛的毛病。【自由之盾】雕像下的她不自覺微微彎腰，右手撫上額頭，嘴角彎曲的角度像是在嘲諷曾經對體制黑暗視若無睹的自己。她開始覺得這股怨靈般糾纏自己的「痛覺」，正是靈魂本身向著過往罪孽的償還過程。這麼一想，自己似乎更能接受這樣的現狀了。

　　畢竟連這個超能時代的醫療科學——都無法為愛麗絲遇到的這個現象做出任何建設性的解釋。

　　「頭痛……還是沒有好轉嗎？」

　　側眼瞟向以純真眼神和語氣關切自己的愛德華，身為姊姊的愛麗絲心頭一緊。她從來沒和愛德華主動提過自己常常偏頭痛的事情，就像她主動為愛德華背負這個國家的黑暗一樣，她從來都只想讓愛德華成為光明。而她沒想到一切其實都被愛德華看在眼裡，這樣的事實令愛麗絲暗自咬牙，內心燃起一股無名火。

　　而燃燒的對象——自然是這個除了「揮劍」以外一無是處，就連私人情感都被弟弟輕易察覺的、沒能徹底背負一切的自己。

　　「——症狀緩和很多了，最近也有回聯盟醫院進行定期檢查，你不須過多擔憂。」

　　「……」

　　愛麗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放重，這讓試圖關心姐姐的愛德華彷彿被潑了冷水般，與整座紀念公園一同陷入寂靜。經過安格列上次在五角大廈的那番話後，愛德華花了很多時間在思考那些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之上。他曾以為只要成為最強的英雄，便能讓姊姊卸下名為「國家之劍」的武裝——卻直到現在才明白，她從未讓自己看見過真正的她。當愛德華終於意識到姐姐長年來不明說的用心良苦後，他才終於了解——兩人早就因為邁向「首席英雄」的路上，而不自覺漸行漸遠了。

　　愛德華就算再天真，也知道那是成為英雄的代價。無聲咒罵著沒能好好安慰姊姊、或甚至替她多背負一點黑暗、讓她那美麗的臉龐不再泛著淡淡的哀戚與憂傷——空有力量卻遲來覺悟的自己。

　　嚥下過往造就的怨歎與懊悔，「國家之盾」挺拔高壯的身影在落日餘暉與林間殘光的映照下，也和身旁的「國家之劍」一同披上了城市的陰影。

　　彷彿是想與她共同承擔壟罩世界的寒冷般，兩人的靈魂在彼此都沒能察覺的瞬間，又向對方靠得更近了些。

為了打破空氣中的冰霜，愛德華主動開口。

「——妳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來這裡弔唁爸媽那年嗎？」

愛麗絲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年下著大雨，我哭得不像話，還是妳把我抱在懷裡安慰我……我當時以為世界上只剩我們兩個人，也只有妳發現我在哭。」

愛德華笑了，語氣裡已然沒有了英雄的姿態，只有一名弟弟的溫柔回憶，眼神裡帶著對姐姐的依賴與溫暖。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Ect4VKi7S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只要站在妳身邊——我就會覺得像回到了避風港一樣。」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AVvWrA5E

這番話語太過真摯，以至於像刀子一樣，慢慢地、卻無可避免地割開愛麗絲的心防。

因為她知道，那段記憶是虛假的。

那一天沒有下雨，是晴空萬里。

那時的愛德華，並不在場。

因為真正的他，已經死在那個無人知曉的過去裡。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被植入記憶、被重組的替代品。

但她微笑著點頭，沒有糾正，沒有揭穿。

「……任務結束後，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聊聊。」

她低聲說，聲音比以往更柔、更輕，像是為這場殘忍戲碼添加最後一抹人性的包裹紙。

愛德華開心地點頭，絲毫沒有察覺姐姐語氣中的那一抹壓抑與哀傷。

她看著他的身影，像在看一件完美卻易碎的玻璃作品。美麗、精緻、虛假。

不忍再讓愛德華直視如此矛盾又偽善的自己，【劍神】如遁入深夜般轉身離去。

＊＊＊

聯盟高級接駁專車滑入夜色下的街道，紐約市連綿不斷的繁華燈光映在車窗上如星河倒影。

位於凱迪拉克轎車後座的【劍神】愛麗絲呆滯地望著窗外，良久沒有動作。

直到嘆息悄然落下，如一顆碎裂的珍珠。

愛麗絲的眉頭緊鎖，深藍雙眸就像那壟罩著紐約市天空的灰雲般，透出淡淡的憂傷。

因為她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的611事件周年紀念日，是個萬里無雲的大晴天。

而那時的愛德華，沒能參加那場弔唁。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IWEp4RTv

這不是謊言，是選擇。

她選擇不說。選擇守護他僅存的記憶。選擇成為那炳不曾動搖的劍。

即使這個弟弟是被國家創造出來的。

即使這個國家早已徹底扭曲。

即使自己的良心備受折磨。

她依然選擇愛他。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dZNd2MVI

這——才是屬於愛麗絲、屬於這名英雄的背負與信仰。

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887TreVNG

ns216.73.216.206da2

介面主題:

字體大小:

行距:

段距:

自動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