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實習筆記》 - 第二十三章  陌生的親人

雖然經歷過鬼域異變、饕餮之戰，假期後我和破軍還有文昌也重回日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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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可以放鬆一點了。」文昌邊伸懶腰邊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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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呢。」破軍罕有地贊同他，可又盯着亡者清單：「但也不要太鬆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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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啦，我們可是有英雄作為隊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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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説的時候還故意望向我，搞得我好不尷尬。明明大家也有份，最後卻歸功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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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作弄我了，明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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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英雄就不要裝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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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交接處，破軍如常高舉令牌，紅光閃耀，種種畫面在意識的大海裏，浮出水面。那真實程度，有時候還真讓人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經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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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看到了一對母女。她們生活安好，只是女兒性格比較冷漠，經常對母親隱瞞自己的事情，也甚少回家吃飯。即使女兒不領情，母親仍舊堅持每星期也要熬湯，屢勸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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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讓她回家吃飯的時候感受到溫暖。」這個想法經過歲月的洗刷也沒有漫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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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老套，又多麼簡單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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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和女兒的感情不算好，但至少也順順利利，直至她大病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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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魔突如其來把她絆倒，不給予她們一點心理準備。明明早上還如常到餐廳上班，午休時卻一陣暈眩感襲來，然後便進了醫院。她嘗試堅持，可是到畫面的最後一刻，女兒依然未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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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褪色，梵文憑空劃過，掩蓋掉視線。侍得梵文消散，我們已身處昏暗的鬼域。正當我以為一切正常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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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坐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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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出那是片段中的母親，這樣的話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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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敷衍了我一下，然後把母親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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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不語，而我也不懂要怎麼安慰她。一個緝捕司只負責引領亡魂，戴着面具的我們，本該是冷冰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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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人明白我們的用意，她拍一拍䁱祈的肩膀：「是時候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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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曉祈竟裝作沒聽見，還特意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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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你懂規矩的。」我説。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想強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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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死不能復生，那是不能被動搖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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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平日也不是這樣的，怎麼這天特別黏人的呢？」女人笑着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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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陰差先生，帶給你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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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報以微笑，暫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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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聽我説⋯⋯」她溫柔地握住曉祈緊繃的手，雖然失去了溫度，但也不冷：「合起雙眼，向前行，事情便會過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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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僵硬的手指好像放鬆了一點，它們猶䂊不決，在緊握與放開的選擇之間交戰。

曉祈終於願意開口：「剛才那句話是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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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你還記得呢。」婦人接着説：「所以呢，這次也一樣。我是時候離要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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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是找回重視已久的東西，滿足地笑了起來。她輕輕地撥開了嘵祈的手臂，彷彿在告訴她自己已經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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嘵祈合上眼睛深呼吸，彷彿回想一遍她們所經歷過的每一秒，有悲有喜，或多或少，既親亦疏。無論如何，這些皆是她們共有的寶物，要説唯一的不足，那就是她沒有把握好機會去製造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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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強忍淚水：「那麼，再見了。還有⋯⋯」她仰首瞄了一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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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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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應死沉沉的鬼域，好像多了一點光。這裡充滿着怨恨和執著，而眼前的婦人，成為了它們的對立面，散發着與鬼域不合的平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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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佛，一念魔。婦人並不特別，她只是接受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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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替我照顧你的老爸，他不太懂表達自己，別氣到自己呀。」婦人最後一次叮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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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目送着母親和文昌他們走遠，臨別時她問我：「她會好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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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這是我第一次安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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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胡説，如此和善的人，罪責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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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打算追問下去，曉祈只回覆一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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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要讓人安心，不用太多，一個字也許也很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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