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實習筆記》 - 第六章：亞洲首富

寛敞的機艙、一個個擺放好的洒櫃、優雅的旋律、還有特設的影院⋯⋯無一不在訴説「金錢」如何迷人；如何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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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凝視着窗外一望無際的天空，像是在思考着什麼。突然電話響起一則來電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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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爸爸，今天會回家吃飯嗎？」小女孩期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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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不起，爸爸今晚還有個會議，所以不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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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答應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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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之所以失落，他很明白同時亦很無奈。只因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失約，每一次他總會遇到突如其來的會議和飯局，令他不得不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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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下一次爸爸一定會守承諾。對了，後天的生日，我們去遊樂場玩，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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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聽見她再次開心起來，男人默默在記事簿上寫下：『取消後天所有行程，陪女兒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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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今晚記得替爸爸向媽媽問好呢。好吧，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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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掉電話後，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慶祝生日嗎？其實也說不淮，只是盡量而已。畢竟「賺錢養家」這個概念從小便已經刻進他的骨子裏，吃飯事少，賺錢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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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未來不能被預示。就在酒杯放下的瞬間，飛機迎來一股強烈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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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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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睜開雙眼，依舊是那個死氣沉沉的公共屋邨『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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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首富呢，這是我至今看過最豪華的生前畫面了。」隊長驚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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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可是這種人通常固執得很。嘖，上次說了成百遍也不肯跟我們回去。」文昌一臉嫌棄地回憶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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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還是走吧，亡者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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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的結構複雜多變，而且到處都是亡者和走影，所以那怕是緝捕司，找人也相當費神。上一次的少女⋯⋯ 到底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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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條長廊的轉角處，文昌攔住我：「新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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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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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你礙事。」他説罷便亮出鎖鏈並孤身一人走出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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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追上他時，我聽到了。除了文昌的腳步聲以外，還混入了密雜的腳步聲，與其說是腳步，還不如說一雙剃刀正在刮開木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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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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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上面！」我焦急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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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卻不以為然，還吹着口哨白了我一眼，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妙。就在下一秒，數隻走影同時從上層飛撲，封死了文昌的逃走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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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鏗鏘！！」鎖鏈撕開空氣的薄膜，張開其地網天羅，𣊬如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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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聽見金屬的碰撞聲依然在長廊裡迴盪，臉容僵硬的頭髗已然落入鋼索網罟之中，化為一撮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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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原地的我，仍然未能反應過來。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假如剛剛的是我，恐怕也應付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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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呀。」隊長看穿了我的表情。他豎起大拇指説：「多做幾次，你一定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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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吧⋯⋯。人生已經很失望了，我可不想在地府也要當一個廢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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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富友後，果不其然他第一句便否定我們：「我死了？哈哈，怎麼可能！你們是想騙我的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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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先生，這裡不是人間，我叫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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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了，開個價錢吧，我忙得很！」可惡⋯⋯完全不聽我們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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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明白你一時會很難接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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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騙我嗎，你們這些怪人。又戴頭套又提着長戟甚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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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一旁的文昌終於按撩不住：「混蛋聽聽別人的説話好嗎！老子才不管你有多少錢，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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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有給予反駁的機會，文昌連珠炮發地罵道：「醒醒吧！如果你還未死那麼你的私人飛機呢！你的酒櫃呢？你的影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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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其實是仇富吧，就連細節也記得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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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文昌過於可怕，這個把錢財掛在嘴邊的富友後來也收斂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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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先釐清一下事情⋯⋯我現在是真的死了，那麼有沒有方法回去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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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可能。沒一個人能夠從鬼域回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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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跟家人傳個話這樣可以嗎？」文昌聽罷立即轉過頭來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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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要擺出那種表情！我這次要狠下心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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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先生，生死殊途。陽間的人和事，不論你我都不能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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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富友按住眉頭思考，眼神掠過一絲憂愁，像是嘗試回憶起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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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想念家人吧。說到底，富有與否，在死亡面前也沒兩樣呢。只要有離別的存在，思念也自然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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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他想通了：「其實呢，我每年也燒很多冥鏹。那麼我可以免去手續，直接去投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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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自作多情了。他就是那種連說夢話也離不開談生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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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說實話地府並沒有冥鏹這一回事。還有就是⋯⋯」隊長指向同層的另一端，那幾個潛伏的黑影：「怪物們很快就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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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那麼我們快點起行吧，耽誤了你們的時間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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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便好。」文昌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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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除了地府外，便只有枯木和鬼怪而已。至少，我們是那樣認定的。枯木林的深處無人到過，亦無人想深究。不過是一個只有無數鬼怪的地方，誰會有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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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上一次百目猿事件之後，我更是清楚知道鬼怪們有多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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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麻煩總喜歡不請自來，令人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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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林中深處，誘人的樂曲，隱藏的殺意。當人處於最迷惘的時候，希望將會是唯一的依賴。它，正在你耳邊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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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隊長向我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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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發前隊長叮囑過我，一聽到樂曲便要盡快按住亡者。幸好，我順利把富友按倒在地，樂聲亦隨即減弱，只剩下富友嘈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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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會否太過簡單？直覺告訴我，鬼怪不可能那麼容易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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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至少告訴我那些是什麼呀？」富友指着我背後的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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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不自覺地眺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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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一群怒目圓睜的百目猿！它們在我視線內一瞬消失，然後我便遭到強而有力的雙臀揮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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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那雙臀形同鐡棍，沒有尖刺卻異常沉重，在近距離下威力不可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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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奮力架起長戟，卻只能抵擋眼前的百目猿，兼顧不到左右兩旁的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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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聲巨響，樂聲再起。急促的節奏、越趨響亮的音樂，一步一步把曲調推向高峰；把亡者拉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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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唧唧！唧唧！」數量優勢配合上猴子般靈活的動作，他們漸漸把我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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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要快點⋯⋯」揮動的長戟並沒有嚇怕他們，反而成為了跳板。靈敏的反應使他們跳上了長戟之上，向我迎面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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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隊長急忙拔出太刀，往百目猿群斬去。被劈中的數隻百目猿，身體一𣊬斷成兩截。再揮一刀，又多數隻百目猿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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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不妙的百目猿紛紛攀上枯木躲避，但在枯木上等待他們的，一張鋒利的鋼網。鐵索像是有意識地纏上百目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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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裹還有老子扛住！新人去追亡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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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友！」聽到我的呼喚，他咧嘴而笑。然後伴隨樂聲走進林中，嘴裏不斷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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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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