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實習筆記》 - 第三十一章恨

一個充滿疑問的名字 — 李崇軒，那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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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隻怪物和曉祈都知䁱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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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名字聽上去⋯⋯這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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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吼吼吼！！！」怪物發狂怒嘯，演奏廳內湧現簇簇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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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趕緊離開這裡！」曉祈當機立斷，一手扶起腳步蹣跚的父親，帶領眾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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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廳的路不算複雜，最麻煩的地方就是迴避忽然冒出的火焰。在我和破軍他們抵禦怪物的時候，曉祈很快便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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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推門出去了。」她向我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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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未等我把話説完，演奏廳的大門已被人用力地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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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推開門的，根本不是曉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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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鬼域裡潛伏著的走影都聚集在演奏廳的入口，赤色的、蒼白的、四隻手的、牆上爬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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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獠牙外露、身形扭曲的惡鬼，看著我們五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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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我們被這臭八怪算計了！」文昌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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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真的是前無退路，後有追兵了，我們三人該怎麼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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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是，走影們已盯上最接近入口的曉祈了。附在牆壁上的走影扭頭獰笑，張開雙爪，兩腳一蹬便往曉祈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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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祈！⋯⋯」甫想轉身，怪物便沖上前，三雙腿同時往地面奮力踏，兩層高的紅蓮火柱直迫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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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小心啊！」幸好破軍推了我一把，不然我就要變烤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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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恨的怪物！！糟了！曉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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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煙處處，飢餓的惡鬼伸出其烏黑的魔爪，將要撕碎嫩薄肌膚，在一片蔚藍上留下不能磨滅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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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誰讓你碰我的女兒！！」危機當前，一道渾厚的人聲中途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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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身影隔開了少女和走影。與走影相比，男人疲累不堪的身體明顯是劣勢的一方，試問一介凡人又豈有和走影周旋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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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選擇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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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護女兒，他的眼神原來能多麼凌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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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要！」曉祈失聲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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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祈⋯⋯」男人漠視了來勢洶洶的走影，轉頭祥和地笑道：「我的乖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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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爪拍下，粉碎了凡人的血肉，直叫男人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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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嘲笑他的脆弱，一邊樂此不疲地舔自己的利爪，一邊期待這頓豐厚的「晚餐」。然而，它不知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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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凡人」比它強悍多了。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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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受了重傷後乏力倒下，無力地躺在地上。眼神暗淡無光，凌厲不再，宣示他的生命將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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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為什麼？⋯⋯明明我一直那麼冷漠⋯⋯為什麼？」曉祈一想到以往自己愛理不理的態度，頓時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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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穿越陰陽的少女，從出生當天便孤僻的很，她很少說話，亦不願意跟父母溝通。在其他父母和他們的小孩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他就只能望著心愛的女兒對著殘舊的藍色相框發呆，即使她偶然會回應父母兩三句，但也頂多只算是種敷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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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他，照顧這樣的孩子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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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現在已回答不了，可是我肯定他的答案將會是 —— 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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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從他剛才的微笑便能得知，無論女兒冷漠與否，他依舊那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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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曉祈嘗試抱著他的身體，卻發現怎麼抱也抱不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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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在鬼域被殺的下場，不單是「死去」那麼簡單。在鬼域裡靈魂就是一切，靈力充沛則生，靈力耗盡則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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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在鬼域裡喪生，便等於被奪走了投胎轉世的機會，真真正正從這個世界上抹消了自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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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我的自私才連累了爸爸和媽媽。我真的⋯⋯」曉祈緊扣父親的手，奈何她只能像是抓住一把沙子一樣，看著他的半透明的身體漸漸化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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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曉祈痛哭流淚的一幕，前所未有的怒火從我內心源源不絕地湧出。要我形容的話，那就像是上千把刀同時插進你的心裡，光是一陣子便痛得叫你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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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捕司以及曉祈爸爸之所以犧牲，都是拜這隻怪物所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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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噁心的混蛋！！」我失控般對著怪物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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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就讓你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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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文昌，曉祈拜託你們去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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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聽便知道不妙，他們擔心説道：「七殺等等！你可別胡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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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顧破軍和文昌的勸阻，手執長戟，直奔向怪物所在，誓要把它的頭顱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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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我義憤填膺，怪物不但沒有一絲恐懼，還流露出一種大仇得報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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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癲狂地笑著，驅動六腳奔騰，口中唸唸有詞：「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李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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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一擊把你打散！！」我縱然一躍，把寒氣引入長戟內，然後朝著怪物的臉門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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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眼珠一轉，石柱般大小的右臂突然往上一抬，接下了橫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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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它瞧了睢手臂上結霜的傷口，亳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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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它的體型，動作理應很笨重才是。然而一旦行動起來，它竟表現出不在走影之下的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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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著地不久，它又再次揮舞前腿，宛如指揮兩根長矛去追趕我。蜘蛛般的身體結構讓它在地板和牆壁之間自由穿梭，反觀我就必須跳起去閃避它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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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所到之處，無不留下一個又一個大孔，佈置優雅演奏廳不過一會兒便成為了蜜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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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殺快停下！你在幹什麼！這樣下去你會送命的。」看著我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文昌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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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我完全聽不進耳，仇恨已經佔據了我的腦袋。現在我的眼裡，甚至連曉祈的淚顏也看不見，除了火堆外，就只有怪物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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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嗄嗄⋯⋯」我雖喘著大氣，手腳卻未曾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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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迴避、還擊。我彷彿一台只懂得執行指令的機械人，不斷重複這三個動作。不對，也許還能夠「執行」指令都算是我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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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痹感提醒了我身體已經快要支持不下去了，這是靈力耗盡的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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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所幸的是，怪物過度著急於消滅我，所以破軍和文昌那邊不算太嚴峻。而且我的反抗仍是有效的，只要給予時間，滴水亦能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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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引以為傲的踢腿踐踏已經緩慢下來，一條條雪白的刀傷時刻釋放著寒氣，邊阻止傷口癒合，邊減漫它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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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在下一次反擊打倒它。』我在心中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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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僅餘的靈力，這次若然失敗，不但我會落得灰飛煙滅的結局，曉祈他們亦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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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去想了。啊，對了，就跟富友那次一樣，創造奇蹟，絕處逢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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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把怪物引導到布幕旁，然後故意停下回頭瞄了怪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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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醜八怪！你不是想殺我嗎？」我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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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想，這種挑釁般的行徑撤底惹怒了它。它無視舞台的擺設，肆意蹂躪，麥克瘋、木板、鋼琴等等的物品無一倖免，全部都被踏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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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一會，左右兩旁的布幕亦因震動而脫落。紅布掉下，不但讓舞台的表面更滑溜，還把怪物的腳給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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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機立斷，左右拉動紅布簾，把怪物六隻腳紮成一團，再往舞台邊緣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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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蜘蛛失了重心，不由自主地拐了兩拐，然後便摔下了舞台，六腳朝天，舞台附近一時沙塵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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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仍征塵瀰漫，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戟鋒顫動，踩著舞台的邊緣奮力一跳：「現在就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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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氣凜凜，在處處燃燒的火場裡，長戟破開熱風塵霧，直往地上還翻不了身的怪物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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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灼痛感從我的手心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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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痛楚瞬間蔓延至手臂以上，不管我多想剷除怪物，我的手就是用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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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急轉直下，宛如枯木枝般的紋理爬滿了我整隻手掌。不對，更正確一點來説，那些線條與點燃炸藥的導火線更相似。倏然一小點火光在我手心處躍動起來，隨著紋理燃燒，眨眼間小火光便成了一道烈火，大得把我整個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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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燙傷手的經驗？可能是一失神碰到了滾燙的瓦煲、、可能是喝了一口剛煲好的湯水、可能是蒸氣迸發時躲避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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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份疼痛感，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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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所形成的烙印，除了停留在皮膚表面，還能直達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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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現在承受的，比起以上種種都嚴重千萬倍。火舌陰魂不散似的覆蓋全身，聽著霹靂啪喇的聲音，每一寸肌膚都彷彿要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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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焰包圍的前一刻，我清楚看到倒在地上怪物正對我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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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它當時的笑容，那是一種純粹的恨，就像是深深刻進了骨子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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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人世時已經痛恨。如今面目全非，成了駭人的怪物後更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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