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裏來了一位轉學生 - 第十六章達人秀（六）

【王宮宴會廳】【翌日夜晚】

夜晚的王宮宴會廳鼓樂齊鳴，貴族們歡樂地載歌載舞。侯爵們的千金身上穿的各式洋裝，頭上戴的各種頭飾，幾乎都是道具組一手一脚縫綉出來。在站在後臺的道具組眼中，臺上動來動去的都是自己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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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王子服的凌瀚與身穿隨從服的周浩舉著裝著葡萄酒的酒杯，不停向前來交際的「貴族們」點頭微笑。打扮靚麗的女孩們圍聚在王子前方不遠處，便嘰嘰喳喳地不知討論什麽，邊笑得花枝亂顫，還偶爾羞澀地扭頭望著科俄斯。凌瀚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班裏的女生什麽時候演技這麽逼真了。看上去好像真的看上了他一樣，眼神毛骨悚然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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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駕到。」林毅的聲音在後臺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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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茹穿著的亮銀色公主裙所點綴的亮片與閃粉讓裙子像鑽石般流光溢彩，在舞臺燈的照射下，與頭上的銀色的假髮互相輝映，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周安筱的功夫沒有白費，忒亞的公主澎裙一出，場下頓時呼聲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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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忒亞給科俄斯來了個標準的宮廷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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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宴會廳窗口的景板后出現了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妮可斯，也就是溫奕容。她探頭探腦地窺視著宴會廳内的情況，仿佛忘了自己本就屬於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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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忒亞？」科俄斯冷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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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不知忒亞能否有榮幸與科俄斯王子共舞一曲呢？」忒亞落落大方地問，眼裏滿是明媚，閃耀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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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妮可斯面露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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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半跪了下來，親吻了忒亞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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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忒亞公主。科俄斯已經與他人有約。科俄斯，只與心儀之人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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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亞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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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誰？」忒亞身旁的阿倫特問，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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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站起來。大聲説：「妮可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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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宴會廳裏的音樂驟然停了下來，所有人緘默得仿佛被迫吞了一隻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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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雷特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吞下的那隻死老鼠又復活了過來在胃裏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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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妮可斯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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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雷特國王，請不要自欺欺人。妮可斯依然存在，請你不要抹殺掉她的痕跡。這是很嚴重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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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我們已經沒有妮可斯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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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對啊。這麽晦氣的名字誰會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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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科俄斯厲聲道：「我親眼見過她了。我要迎娶的，只有她一人。我只會和她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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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國王憤怒得臉色漲紅。「科俄斯你給我好好看清楚，今日你的選擇只有這宴會廳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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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的大門「啪」地一聲被人踢開。觀衆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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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黑色的妮可斯出現在宴會廳門口。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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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動彈不得。她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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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來到最高峰，她早早預想到了届時身上必定齊聚所有人的視綫。直至出場前的最後一刻，她依然默默地給自己做好心理預設，不停給自己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不必害怕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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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那一刻來臨時，當臺上臺下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凝聚時，她做不到。被她硬生生埋藏在腦海深處的回憶像是小丑盒一樣不講道理地在腦海中彈了出來。生理性的恐懼肆意踐踏著她一直拼命維持的最後一絲理智，恥笑著她的無能。她的氣管急劇收縮，她急促地呼吸著，像是要把氧氣擠入幼如飲管的氣管中，又像是肺部因爲溺水而積滿了水，下意識想要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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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恐慌症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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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有一陣子沒有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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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大家都那麽努力！道具組、佈景組、演員組。她眼前浮過一幕幕景象，上課偷偷在綉襯裙的胡天逸、護著她不讓她受傷的林毅、踩著單車不肯放棄的易芸、滿手貼滿膠布的周安筱、彩排休息時默默在角落背著臺詞和練習禮儀的凌瀚。大家都在看著她。她眼底湧出了淚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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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看著她呢。看來還意識不到她搞砸了呢。看來還以爲她投入進角色的激動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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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大眼。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凌瀚正在衆人的注視下踏著大步快速向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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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擁入了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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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陽光的溫和氣息簇擁著她。那股自然的香味讓人衰弱的精神瞬間鎮靜下來。在她反應過來時，凌瀚已經輕輕地用手把她的頭埋進他的頸窩，另一隻手穩穩地抱著她，手掌安撫地拍著她的背。她很確信現在所有人一定目瞪口呆地望著理智綫出走的兩人，儘管她什麽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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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不知哪個觀衆興奮地尖叫了一聲。刹那間，觀衆群像終於燒開了的水一樣騷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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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本有這段嗎？不是之後才會輕輕地抱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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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別怕。」凌瀚沉聲道。他的聲音沒有被擴音出來，看來是把挂在嘴邊的麥克風移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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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的聲音很令人安心。看似纖瘦的他體格實際上抱起來竟然頗有安全感。他抱的力度溫柔而有力，不喜歡和他人有肢體接觸的溫奕容原以爲自己會下意識推開他，但一直緊繃的身體卻意外地在懷抱中漸漸放鬆了下來。凌瀚身體的暖意隔著衣裳傳了過來，滲透進她的身軀，輕柔地暖和著她，讓她仿佛結了冰的腦神經被融化，身體也慢慢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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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斯。你終於來了。你能走出那座森林，我真是太高興了。」凌瀚抱著她，又不能一直不説臺詞，唯有即興發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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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自出生起，你就被他人冠以惡名，讓你也自我厭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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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躲在深林中不見天日地活著肯定很孤獨吧。那些日子肯定很黑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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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流下了淚。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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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也想像忒亞一樣一直活在光明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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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也想每天能和人聊天，肯定也想每天能和人説笑，每天能和人享受食物，肯定也想自己的身旁能有著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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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勇氣走出那座森林，有勇氣走入這個宴會，肯定很努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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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拍了拍凌瀚的背，示意自己已經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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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放開她，但依然對視著她說：「能讓我成爲那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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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奕容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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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他演技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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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不會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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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波流轉，臉頰暈染開了粉色，臉上綻放出最美麗的笑容。猶如冰層裏的種子終於得到了太陽的青睞，盛放成明耀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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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瀚久久不能移開視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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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俄斯。我一直以爲自己是災星，只會使人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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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比渴望他人接近，卻又無比害怕他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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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如果我是不幸的話，我肯定是把所有的幸運都存了下來，用來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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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笑了笑，抓著她的手扭身面對阿雷特整個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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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錯事被人發現的孩子一樣，國王怒氣滿滿地大喊：「妮可斯是假公主！她害死了王后，我的妻子，還連累了整個國家。令這麽多人受苦的公主，才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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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才是真的呢？」良久沒有出聲的忒亞終於開口。她走向妮可斯，淚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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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你派手下監視我，不讓我到艾克明探望妹妹。如此令女兒受苦的爸爸，是真的爸爸嗎？母后雖然走了，但只有還有一日，身爲王籍的我仍以妮可斯為家人，那她就還有一日是公主！父親若不認可妮可斯為公主，便是不認可她為家人，也就是一并不認可作爲妮可斯姐姐的忒亞。那忒亞便也當不了公主了。父親大人，你就少了可以和其他通婚的工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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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忒亞會在大庭廣衆下出言不遜，阿雷特氣得直跺脚。三人無所畏懼地望著無話可説的阿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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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阿雷特嘆氣。「科俄斯，你就把這厄運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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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齊齊「耶」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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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亞開心地拍起手掌。科俄斯與妮可斯相看了一眼，又一次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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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劇本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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