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位於首都的國立左垣大學在國內，不，甚至在世界上也算是頂尖有名的學校。看看校徽中「獨步全球」四個大字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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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29年與他校合併以來，政府不斷挹注資金要將這裡成為國家的科技產業之搖籃，而這所學校也就這麼不負所望地湧泉以報：從AI程式開發，到電子電路製造都擁有其專業部門，且各個教授級的師徒們遞交開發案給政府評估合格後能夠組成一開發小組的“工作室”，使企劃運行流暢，已然成為產業先驅中的先驅。彌補21世紀20年代因“大瘟疫”而失去的人材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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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學院於今年，也就是2035年，啟動機器人AI系統開發計畫，冀望能夠在七年內同企業合作領先市場，不過，光是兩年前學校發明的新型光刻機，就已有足夠餘裕領先業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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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講，左垣大學給人的印象，好像就是會有著以學區為中心的都市、而區內常常受惠於先端科技的光輝……其實並不然，整座學校反而是蓋在山上的，被人戲謔為隱者的洞穴。從遠處眺望，會見到有屋瓦露出在蔓延開來的綠色波浪裡頭，樓房如樹一般生長在山上。也就是要有這樣恬靜、安寧的環境，閉關沉思的智者們可以發揮自己最大的才能。
2.
而一間充滿未來與光明的學校，卻爆出指導教授盜賣學生論文的醜聞：學生發明的蛛型-α代步機器人的論文研究與開發案，竟被其指導教授賣給某位於亞洲的獨裁國家作為非法軍事用途，進而衍伸出一場外交危機，風波不斷，然而校方想要息事寧人的態度以“調查不公開”而不公布其名字，引發學界內外更多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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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垣大學學生會正如火如荼地展開著一場學運，“我們都是殺人犯”的布條在各個地方掛著，熱血的學生們上街示威、開始佔用課堂十分鐘與各個學生們開示“倫理講座”，揚言若校方再不做任何回應，他們不排除進行更進一步的抗議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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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們需要你的連署，揭發那個指導教授！」少年少女們拿起厚厚一本的連署書遞給在辦公桌上的中年男人。辦公桌擺滿了雜物、書籍與卷宗…，勉強掛在桌子邊緣的，是有銘刻著「機器人學系主任 戴科夫 教授」的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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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學生的請求，卻一時無法做出回應，搔著黑白相間的一頭亂髮、厚重的眼鏡看不出他眼神聚焦在何處。等著回應的學生就這麼定住了半分鐘，最後戴教授只是笑瞇瞇地搖著頭。其中男學生正準備開口力爭，而一旁的女學生卻制止了，兩位落寞地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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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要到他的簽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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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裝傻，不想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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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肯簽才奇怪哩。你們一年級不太懂，科夫教的內容還不錯，但他是那種不管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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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科夫隔著牆聽到這些竊竊私語。他知道講話的正是他的助教，不過並不會感到羞恥，他認為有能力的人，自然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僅此而已。那名指導教授（搞不好他認識）應當正確地遭到懲罰是沒錯，但，這不是自己能決定、更不是幾個簽名就能了事的，如同前幾年的大瘟疫，不是嗎？他喝了幾口茶，走出門外，稍微注意到助教輕蔑的眼神也不在意，挺著肚子背著側背包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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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醜聞風暴的中央，校內廊下的長青樹仍依舊隨風自在搖曳；雖然遠處可以聽到抗議群眾的咆哮，但校內湖上的白鵝仍嫻靜優雅地在荷花間游水。戴科夫心裡想那些只是一時的激情，事情過後只會發現改變不了什麼。心裡是這樣想，但他的確存有某些激動的思想，不過他將此想法分類在“只是受周遭環境的影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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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無法改變世界，最好不過摀住耳朵、閉起嘴巴當個孤家寡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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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有一對情侶，也拿著一本連署書，在各個樓層中汲汲營營於收集簽名。看也不看地從戴科夫的眼底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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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科夫上了校內自駕公車，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室A131。
3.
工作室內一如辦公室一樣，凌亂的物件四散在各方，但跟辦公室的無序不一樣的是，工作室中央有一鐵架，在其之上的機械手臂好像成了聚光燈，圍繞著鮮紅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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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過得如何呀？莫思比？」戴科夫湊近它，希望讓它的顯示器掃描到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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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很好，只是覺得有點寂寞，最近只有你來看我。其他同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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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紅色的、不斷轉著眼睛的小機器人，開始在工作室四周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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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Mosbe），正式名稱為“情感交流行動系統”（MObile System in Bonding Emotion）正是獲政府認可的AI開發計畫，頭的部分開出了許多小凹洞，裡頭全是精密的鏡頭，這是為了讓它能夠判別人類最細微的表情、分析出他人的情緒，並用內建的數據資料庫給予使用者最饒富趣味的體驗，簡單來說，它可以說是具有人心的器械。本來設計是讓它套著擬人的皮，但讓能夠熟讀人類情緒的機械有著似人的外表，反倒覺得恐怖吧，於是給它了一個無害的吉祥物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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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學忙著考試啊，學生都比較忙，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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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在說謊。我內建的網際網路得知最近學校的事情，他們並沒有忙著考試。」戴科夫對莫思比能識破謊言感到滿意，但另一面又認為把話題帶到這方向叫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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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你覺得同學在忙的事情，你有什麼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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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希望壞人能夠得到懲罰呀！不過我只是一個單純的機器人，不能多說什麼。我讀出你的表情中有對學生的不高興，這有點複雜，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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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放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你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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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知道教授的回答只是一部份的事實，主要的心底話並沒說，電路交互纏縛著分析整理、最後用系統給予的提示說了：「但我覺得同學在做正確的事情，我也希望老師能做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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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你才剛來到這個世界，你不知道沒有什麼事情都是對的，也沒有什麼事情都是錯的。」戴科夫慈眉善目地笑著，隔著眼鏡，他的神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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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今天過來是幫你檢查一下迴路。」
4.
「都收集了那麼多簽名了，結果被學校當成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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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指導教授後台是很硬吔，是有政府在撐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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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禁止用課堂開倫理講座了。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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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被收買的留級學生成為學校的大內宣了，笑死，是考多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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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果然有在抓人欸，還簽三小保密協定，靠，都什麼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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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我們需要在學校有個據點，不能只靠視訊會議。阿維，我記得你有工作室，那邊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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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有啊，科夫沒在管事的，應該OK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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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科夫沒簽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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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就一直都這樣嗎？而且工作室最近他也沒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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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學生進入了工作室，開始了漫長的討論，當工作都指定好後，仍尚未推敲那位指導教授的身份而感到慨然時，其中身為工作室的一員，阿維，注意到了鐵架中央那些閃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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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你是開機著啊？來這裡沒跟你打招呼是我們的錯。各位，跟莫思比say 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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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好可愛的機器人，你們工作室的開發計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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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的畢業論文，跟其他組員開發的，明年就可以完成了。它是能跟人類做朋友的機器人，獨一無二的程式碼能夠讓它跟人類的談話應對自如。科夫在這領域真的很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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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讚美之詞，它的眼睛轉了轉，接著像是炫耀似的跳下鐵架，拿著玩具箱裡的積木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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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造型更像人，我會覺得他是小孩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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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莫思比，剛剛我們討論的事情都有聽到對吧？你覺得我們會成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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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它只會跟人交流，不會預測未來啦！」1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6bk5nN2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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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放下積木，整個身體轉了一圈，說：「我希望你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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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都笑了。莫思比讀取到眼神疲倦仍堅持笑下去的學生們，感到複雜。之後他們玩了一會，也就散會了。學生們互相道別，有各自的任務得做。而仍隸屬於企業與政府資產的莫思比，還不能帶出這個工作室。正準備自動關機，繼續等待著論文發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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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前腳剛走，它又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是戴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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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思比，你都看到了吧？參與的有誰，把名單給我。」
5.
兩天後，事態急轉直下，大家都知道那個指導教授是誰了。
遭到教授背叛的學生，留下自白的遺書，站在學校的高樓一躍而下。
矛盾越演越烈，學生用自己的方式在抗爭，自夜裡佔領了工作室區域，與校方祭出的警隊爆發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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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的廣播聲，奉勸抵抗的學生投降，怕得罪企業不敢擅闖工作室區域，學生不負栽培他們的政府，開始了自由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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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這群死小孩居然還做出炸彈。不好好讀書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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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我們沒辦法突破工作室區域。不如開蜘蛛戰車拆掉，之後跟上級說是學生不滿而毀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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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可。封鎖現場，進行遮眼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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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科夫急忙地趕到校區，發現四處被警方封鎖，心裡焦急萬分，他看到今早新聞才察覺出大事了。不想看到莫思比被學生破壞掉、或是遭到肢解變成炸彈。按捺不住的心情，讓他一度想越過封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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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廣播突然停止，片刻的寧靜之後帶來的，是象徵警方大量出動的軍靴的腳步聲，要求民眾禁止聚集、攝影，警察們配合特殊裝備幾乎遮住了每一個圍觀現場的人的眼睛，戴科夫此時也什麼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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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戰車，或說原為蛛型-α代步機器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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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巧的肢體跨過了學生製造的地雷區，直搗黃龍地用強勁的機械肢震撼了工作室區域，群龍無首、無力反抗的學生們被逼出來，等著他們的是從其腹部噴出的催淚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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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科夫聽到不詳的撞擊聲，掙脫了壓制著他的警察，而正看到蜘蛛摧毀著莫思比所在的A131，旋即倒塌的瓦礫象徵精巧的機械肯定耐不住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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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科夫抽搐著，大聲哭喊起來，他厚重的眼鏡掉下來、鏡片碎了一地。警察見狀旋即壓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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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悲傷早已癱軟無力，眼前一片黑，嘴巴喃喃念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居然這樣對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對不起……」1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mNX2Ko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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