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帝斯早已寫完信,站在宮裡的走廊的一處陰暗處,吩咐一位還信得過的下屬幫自己送信到宮外的羅倫手上。
他對這位擁有一頭火紅色的頭髮有著酒紅色眼睛看起來一派天真爽朗的下屬開口:「米克,你幫我送信給宮外的羅倫,就是上次我和你去打獵的那個森林那邊那處小木屋。」
米克一身純白的服裝上,肩膀處別了一枚象徵戰士的盾牌的金屬扣環,手腕上帶著銀灰色的護腕,體格和身形跟諾帝斯相去甚遠。
聽到王子對自己下達指令,米克微微彎腰,雙手的手掌朝上,這象徵著最高接受權位高階者託付的敬意,幾乎大至宮內僕人小至老百姓,每個人幾乎都是這樣承接權位高階者的信件、頒勳。
「屬下收到。」米克看起來一副爽朗樣,聲音卻出奇大,不過由於被王子私底下找來送信,音量刻意壓的老低。
諾帝斯站在柱子陰暗處,根本看不清楚此刻他現在的表情為何,點了點頭示意對方快點把信件送出去。
米克對王子行了個禮後,退向長廊的另外一端,馬上用跑的飛也似的奔出宮外,不知道的人以為這位下屬此時此刻正在傳送緊急信件。
諾帝斯看著下屬奔跑在月光撒下的銀色長廊盡頭後,轉身走到白天的淨身池旁邊的陰暗處凝視著水面久久不發一語。
每當在這個月色壟罩的夜晚底下,他下意識的忍不住想尋找連自己也毫無頭緒的重要的事物。
而這重要的事物往往要到對方的夢裡面去探索,無奈的是如今他探索好幾個人的夢境終究敗興而歸,就連諾帝斯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些什麼,只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有一股無形的聲音催促自己一定要去尋找。
諾帝斯蹲下來看著水波蕩漾的池子裡的水,月光照射的光線斜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周遭的盆景花卉在這靜默的夜裡綻放著屬於自己的光彩,此時晚風輕拂著那些花草樹叢搖曳生姿的隨風起舞。
「這裡的景色果然跟大殿那邊的景物在夜裡看果然不同風貌。」一聲隨著半真實半夢中飄渺的聲響,傳到蹲在上頭的諾帝斯耳裡。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對面此刻到底站著哪一個人,聽這聲音倒是挺耳熟,同時也感到困惑,這人怎麼可以這樣三番兩次的來到這裡,她不知道這裡不能隨意進入嗎?
那個跟他對話的人此刻正站在諾帝斯正對面的陰暗處,隨著穿著羅馬式涼鞋出現,外加一身輕薄的紫色裙裝,原本濕漉漉的頭髮此刻吹乾,還特意盤了起來,那人正是諾帝斯白天看到的鄰國公主。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諾帝斯眼睛瞇起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女人,警戒心頓時拉高堤防她。
凱西因月光照射自己臉龐的關係而顯得白皙透明,她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想看看這裡晚上的景色才走到這裡來。」
「這裡沒有什麼好看的,你是鄰國的公主好歹表現得合乎禮節一點!」諾帝斯一手忍不住摸起額頭感到頭痛的訓斥她。
凱西聳聳肩表示毫不在意,她看著諾帝斯臉色有點黯沉的開口:「我想你應該是王儲吧?不然怎麼可以一直待在這?」
諾帝斯見對方看向自己連忙別過頭不看她,一手抹了下鼻翼簡短的回應對方:「嗯。」
她緩緩的蹲下,迫使不看她的諾帝斯忍不住把頭轉回正面,瞄了一眼對方正在做些什麼。
他搞不懂那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自己從來沒有像這樣注意一個人注意很久,他對方感到好奇既感到迷惘。
凱西坐在月光照射下顯得閃閃發亮的白色石階上,雙手拄著膝蓋,嘆了口氣,表情很顯然跟白天看到的機伶模樣判若兩人。
「我跟你說一件事,你可別跟任何人說。」凱西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對面的諾帝斯顯得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要看是什麼事,我不能保證能幫你保密。」諾帝斯簡潔扼要的回答對方,內心非常焦慮凱西到底要跟自己談什麼事。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在看有沒有人會躲在這個寢宮的柱子後面或者是陰暗的角落處。
諾帝斯看她一副謹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寢宮的人早就被他給譴走,除非必要,任何人只能在通往主大殿的長廊上待命。
「我想你應該略有所耳聞我的身分吧?」凱西非常認真的詢問站在對面池塘邊上的人。
「嗯。」諾帝斯淡淡的回應對方,此時此刻他的視線不住的盯著她的身影猛瞧。
倒也不是他貪好美色,而是對方不知道為何,散發出一種吸引人的特質,不斷的吸引自己的目光,好像凱西本身讓人捉摸不定,時時刻刻毫無預警的做出令人感到非常吃驚的事。
凱西彷彿沒有看到對方注視自己的眼神飄忽不定,逕自說著:「我是被龍神選上的人類,因此我可以透過這股力量來幫助我以及祖國的榮耀興衰與否,當今我要嫁到這裡,我有義務輔佐未來的夫君。」
「嗯,我們略有所耳聞,你特地繞到這來對我說有什麼意義嗎?」諾帝斯開始感覺下午那種感覺又出現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心想。
凱西露出一股淡淡的哀傷看著諾帝斯搖了搖頭,一隻手扶著柱子,不看向對面的人,聲音有點哽咽的啟齒:「……我有那種與眾不同的能力,根據神話中所描述的龍的智慧……也就是說……羅倫……不……我應該稱呼你為諾帝斯才對,我知道你是誰,在我面前你是騙不了我的,無論你多麼的刻意想要隱藏你自己的身分。」
聽到這裡諾帝斯感到詫異,雙眼不住瞪的老大的看著眼前的女人,一隻手不住握起拳頭重重的捶向旁邊的柱子,他沒想到對方龍的力量準確到這種程度,枉費他寫那封信請求羅倫的協助。
他轉過身面對柱子默不作聲,也不在意自己的手開始出現腫脹的現像,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微微發顫,內心原本平靜的波浪泛起一股不平靜的浪濤,思緒開始飛也似的轉動,諾帝斯不自覺的陷入黑暗的泥沼當中,完全不理會站在對岸的人。
對方見他陷入渾沌的思緒當中,雖說下午才見過對方,感覺不出對方就是那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末日之子,她理應該不理會下午的邂逅,一旦發現有末日之子的存在勢必要消滅掉對方才是。
然而跟此人交談過後,發現對方雖然沉默寡言,問了莫名其妙的問題,但也不構成她要消滅諾帝斯的理由,甚至讓她覺得此人如果多些接觸的話還算是一個蠻容易相處的人。
命運就是這樣很喜歡捉弄從未深入了解的兩個人……
「我今晚來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傷害你的,諾帝斯王子請你放心,即使我們兩個是政策聯姻,我只請求你能永遠確保我的祖國能平安無事。」凱西緩緩的開口,語氣沒有白天來的開朗活潑,反而是請求他能答應她的要求。
不會傷害他?開什麼玩笑?
他—諾帝斯可是一國的王子,立一位滅神的龍祭司為妻的話,他不是在自己給自己自掘墳墓?
諾帝斯看起來不像是會危害他人的人,一但威脅到自己性命的事他不會那麼好說話,皇宮裡面有太多的人想要致自己於死地,豈能讓龍的祭司時時刻刻危害自己的性命。
「你不怕我把你打入冷宮?」諾帝斯此刻緩緩的回過頭,冰冷的眼神看著對面的人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酷的笑容。
凱西絲毫不畏懼諾帝斯的威脅,仍然堅持說下去:「只要我還活著的一天,待在你身邊,即使是別的龍神祭司也不敢動你,他們絕對不會侵犯有龍的地盤。」
諾帝斯不說話,手放了下來看著對面的人,他可以看的到凱西身上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微妙紅色的黃光,這大概就是她的能力吧?
說到龍,他們可是很注重地域觀念的一種族群,一旦這個地方有龍的祭司存在,那麼其他龍的祭司也就不太可能會接近這塊土地,凱西這樣提議何嘗不是一件一舉兩得的事?
一來他不怕她殺了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位肯接納自己的龍的祭司。
二來則是有她在的範圍內,也就是費奧里希特王國境內,別的龍的祭司就不會靠近,能讓他安然的度過一生,不至於遭到其他外來龍的祭司的侵擾。
凱西被他看的很緊張,神色戒備,她接觸這個人剛開始沒多久,實在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採納自己的意見。
本來以為身為龍的祭司沒有什麼了不起,頂多就是帶給整個國家整體的驕傲及無上的光榮的光環下活著。
父王替自己安排的婚事就是把她送往另外一國作為政治和宗教上的牽制人,相當於把自家的寶貝送給鄰國,當作給鄰國施加壓力的負擔。
沒想到凱西見到諾帝斯,頓時對自己的使命,感到一陣天翻地覆的動搖,一是她發現對方的身分,讓她很驚訝這位末日之子真的存在這世界上。
二是她深深的被諾帝斯那種孤獨的氣息給吸引,凱西不知道為什麼想要靠近這個充滿孤寂的男人,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看不見的線,引導她三番兩次的接近對方,就好比飛蛾撲火般無法自拔,這恐怕連諾帝斯自己也史料未及的事。
「縱使我娶你,我也不會接近你任何一步,希望你能了解這件事。」諾帝斯就某些方面來說算是達成對方的請求,即使他百般不情願。
諾帝斯從剛剛跟凱西對話的神色、聲音乃至影像和自己古怪的反應在在說明也驗證了一件可怕的事,他內心深處泛起一絲愛慕的情感油然而升。
他自嘲的笑了起來,怪自己怎麼會喜歡上一位身為龍的祭司的女人。
凱西露出一抹悲傷的神色,下一秒轉為堅強的微笑,彷彿剛剛的悲傷不存在般:「那我們兩個的協議算是成立了,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憩的時間,我先告辭了。」
她對諾帝斯行了禮後轉身,挺直身子從對方面前靜靜地離去,就好像凱西從不曾出現在諾帝斯的面前一樣。
這一幕讓諾帝斯看了許久,他感覺下午不適的感覺泛起,自己抓住胸口不住喘息,心臟會痛,居然還是在凱西離開自己面前的時候。
在這同時,諾帝斯暗暗的下定決心要離這個可怕的女人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見到她,縱使她是費奧里希特王國的王后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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