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米中心】世代的循環 - 第6章

　　重傷患優先移走。阿爾弗雷德和其他人幫忙將走不動的傷患送上直升機，他看見最先被送上來的路德維希一副欲言又止模樣，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叫他一起上來。

　　阿爾弗雷德扮個鬼臉，用包滿白色繃帶的手臂滿上機門，門送直升機離開。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過處理並無大礙，記者在大戰過後要負責拍照和幫忙收拾現場，反正路德維希被送去的地方等一下他也會去。

　　而且，他不認為路德維希會因為斷了半隻腳而死去。

　　大概。

　　壓下不安情緒，阿爾弗雷德和其他記者搶所有人一步將現場角落拍過一遍，才幫忙將屍體裝進屍袋裡。敵軍的乏人問津。

　　很快的第二輛直升機來了，這次阿爾弗雷德被推上去，他才注意到手臂上的白色已被染成鮮紅。

★

　　藥水味充斥嗅覺，治療師重新包紥並簡查過之後才放人走。阿爾弗雷德很快見到神色虛弱的路德維希，他坐在床上，蔚藍色的眼瞳在對望時發亮起來。

　　「你怎麼戴眼鏡了？」路德維希第一句這麼問道。

　　「很帥呀！不覺得嗎？」推推眼鏡，阿爾弗雷德稍稍抬起下巴。

　　「感覺很不方便。」淡淡回答。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國中三年級，那時因為和兄長亞瑟鬧翻了，阿爾弗雷德蹺掉畢業典禮。後來阿爾弗雷德考去軍校，路德維希上了普通高中；三年後阿爾弗雷德跑去當記者，路德維希進入軍校……直到剛才槍林彈雨的戰場上，才終於重逢。

　　你怎麼會去讀軍校？阿爾弗雷德話到嘴邊就含住了，他看到路德維希右腳前端的棉被塌下去了，覺得這問題不適合現在問。

　　當他聽亞瑟提起這位國中小好友去念軍校時，那時阿爾弗雷德還是菜鳥記者，說不驚訝是騙人的，尤其當時他才剛為自己逃出軍校而感到僥倖。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路德維希似乎很習慣這氣氛，倒是活潑的阿爾弗雷德很想找話題繼續聊，畢竟兩人很久沒見了。

　　「你這次前來，一定是偷偷跑來的吧？」結果先說話的是路德維希，他目光停在阿爾弗雷德掛在胸前的相機，當然他也知道對方現在的職業是什麼。

　　「哇，你真了解！如果我不偷偷來的話，亞瑟那傢伙一定會阻擋的。」

　　「你哥哥是為了你好。」路德維希像是想到什麼，不看對方的眼睛。

　　「我已經不當他弟弟很久了。」然後阿爾弗雷德迅速接下去，「對了，告訴你一件事，我也有弟弟了！」

　　「……啊？」疑惑抬頭。

　　「弟弟啊！一年前從街上撿來的兩個小鬼，等我們回去後抱給你看！」

　　路德維希靜靜看著對方口沫橫飛說著，他對於阿爾弗雷德的身世有一些明白，大概知道為什麼要將兩個身世與自己（和他雙生兄弟）相似的孩子接回家，可能是同情、懷念或者……證明自己也有能力照顧人？

　　他太了解眼前這位從小就認識的同齡了，因為有記憶以來阿爾弗雷德都是被照顧的一方，不管是對於亞瑟和法蘭西斯，或者做為他（路德維希）的同學和好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阿爾弗雷德接收比施捨還要多很多，幾乎演變成單方面流向。還有其他人，例如基爾伯特，例如安東尼奧或者羅德里赫、伊莉莎白，都將阿爾弗雷德視為弟弟捧在手上。

　　所以，阿爾弗雷德才會將兩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帶回來，除了相似的過去，也有可能是要做給他們看，他阿爾弗雷德，可不是只會接受別人照顧的小鬼。

　　只是，他記得記者的薪水好像……？「所以你才會跑來這裡囉？」為了籌錢，否則眼前這個人不會願意再踏入戰場吧，路德維希也知道對方退出軍校的原因。

　　「什麼？」正要將小孩寫的信紙拿出來炫耀，阿爾弗雷德被對方沒頭沒腦的一句問愣。

　　「沒事。」拿起茶杯喝著，「我哥哥好嗎？」

　　「非常好，不過自從你不在後，就沒什麼人會去找他了。」想起亞瑟嘲笑基爾伯特的內容，「還有，我能順利來這裡都是托你哥的福，哈哈，他可能被扣薪了，抱歉。」

　　對方毫無歉意的笑容讓路德維希感到無奈。「他被扣薪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還有，他要我轉告你，『別衝過頭了』。」

　　「……你這句話也傳太慢了。」

　　又僵了下來，兩人瞥到床上放右腳的地方，很有默契別開視線。

　　阿爾弗雷德再次開口，笑容已消失無蹤。「你不是衝過頭……」他試著回想，血肉模糊的畫面狠狠刺中腦袋，用力揮開那場景，還有什麼？樹林……子彈……士兵射擊的背影……路德維希不是衝過頭，他喃喃念著：「你不是因為衝過頭而……」

　　搖搖頭，舉手制止對方繼續說下去，然後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可以回國了吧。」

　　「我和特派簽的合約再一個月就到期了，屆時我也會回去。」阿爾弗雷德努力做出輕鬆的表情，「然後我要開一家公司，一家不輸給亞瑟的公司。到時，會請你來上班。」

　　「謝謝。」

　　兩人又聊了好一陣子。

　　「阿爾弗雷德，你一點都沒變呢。」

　　正要離開時，他聽到床上的人這麼說。

　　「你也一樣啊，路德維希。」

　　其實兩人在這裡見面並談話以前，一直都認為對方絕對變了許多，不只是外表，還有他們好幾年沒有見面，雙方都經歷了不少事，一定也將個性磨了許多。

　　聊過後，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許是因為這裡不是他們的國家，在這硝煙瀰漫的戰場上，與家鄉舒適的生活完全不一樣，差太多了，連帶認知也變了，看什麼都覺得變了。

　　或許，經過歲月和戰爭的洗禮，他們成熟了。

　　但本質仍然沒變。

　　他們，21歲，非常年輕，但是在這群經歷過生死的小伙子裡，算有點年紀了。

★

　　春天到了，雖然在這個四季皆夏的小國裡感覺不出春意，但是家鄉一定是春暖花開的雪融之際。

　　寄回國的信紙寫滿這邊的情況，聽不到也看不到他們對於兩人在異國見面以及路德維希失去半隻腳怎麼說，收到的信是過濾過的訊息，對於終於能回去而感到開心。

　　路德維希屬於重傷患，本可提早走，他卻選擇留下來等阿爾弗雷德。

　　這個決定讓他被治療師罵到臭頭，連阿爾弗雷德也在一旁分析利弊，最後還是熬不過他固執的個性，幸好路德維希也撐過去了，命保住了，沒什麼細菌感染或後遺症。

　　有人結伴是最好的，至少回程不那麼無趣，所以阿爾弗雷德很快就不加入治療師的勸說行列裡。

　　當阿爾弗雷德的合約到期，和路德維希一起登上船艦時，可以感受到岸上一群嫉妒又羨慕的視線。兩人只是胡亂回頭揮手道別，然後一點也不留念地鑽入船艙裡。

　　終於可以回家了。

　　而且他們發誓，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身為士兵，回家的代價是一條腿，阿爾弗雷德再怎麼不看氣氛說話，也不會笨到去問路德維希值不值得。義肢要回國才能安裝上去，現在路德維希只能用拐杖，他拒絕坐輪椅，也不准包含阿爾弗雷德在內的任何人攙扶。

　　一開始阿爾弗雷德會擔心的跟在後面，後來發現自己根本多慮了，僅幾天對方就能將拐杖應用自如，一不注意人就跑去房裡看書或睡覺了。

　　甲板上，戴眼鏡的青年趴著欄杆吹風。

★

　　17歲的時候，他才剛從軍事衝突現場回來，沉靜個兩天後跑去找法蘭西斯，要求對方說一說當兵的事情。

　　法蘭西斯面有難色，但是阿爾弗雷德搶在對方打發他去找其他當事人之前，就表明不會有人想說清楚，所以只能來找法蘭西斯。

　　「而且，連亞瑟也不肯說他的事……」

　　在阿爾弗雷德委屈的表情下，法蘭西斯只好投降，慢慢地將往事道出來。

　　他說，他人生的第一個戰場是沙漠，而且幾乎無人傷亡，至少是在他們看得見的地方，隊上對於新兵很關切，特地將他們放在隊伍中後段保護著。

　　法蘭西斯和其他戰友（安東尼奧等人）加入時，戰局已分出勝負，他們這些菜鳥新人只是跟著部隊前進而已，非常順利。

　　時間轉到一年後，歷史上有名的登陸行動。

　　順道說一下，法蘭西斯的父親是法國人，少年時期跟著家人逃亡到美國，長大後娶了當地的英裔女子（亞瑟父親的姊姊）為妻，所以對法蘭西斯而言，從來沒有去國的法國是一個有很微妙情感的地方。

　　18歲那年，他終於有機會踏上法國的土地。

　　不過，當時他完全沒有時間去感動，因為隨之而來的是機關槍和大砲，周圍同伴不是死的死、傷的傷，還活著的全被困在沙灘上，靠障礙物掩護，動彈不得。

　　法蘭西斯還記得，基爾伯特衝最快，一下就失去蹤影，但他們沒有時間去擔心別人。雖然長官叫他們衝，可是大部分的人都不敢亂動。

　　後來到底怎麼成功拿下該地的，其實他也不太記得了，好像是有部隊從另一邊繞路抵達敵軍背後包抄……總之最重要的，他和安東尼奧、羅德里赫只有些微擦傷，妙的是，衝最快的基爾伯特居然毫髮無傷。

　　幾年後，法蘭西斯才知道，那次登陸行動，他們被分配到的據點居然是防禦最嚴密的地方，理所當然死傷也是最慘重。

　　真的是上天保佑，他們都沒事。

　　後來繼續推進到內陸，除了基爾伯特，其他人都因傷而退回美國，法蘭西斯甚至都還沒有進去巴黎過。

　　「對了，基爾那傢伙啊，父母親是德國人喔。」法蘭西斯笑著補充。

　　但是沒有人知道，當基爾伯特踏上祖國的土地時，究竟是什麼心情，尤其那時他的身分是：這片土地和人民不折不扣的敵人。

　　基爾伯特待在那裡直到戰爭結束後，還駐守在德國境內幾年，才回國。

　　那年路德維希僅5歲，基爾伯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弟弟，與自己相差16歲、同樣流著德國之血的美國人。

★

　　室內很暗，十個男人擠一間睡，房內充斥著鼾聲磨牙聲和呼吸聲，還有汗臭味和霉味，但這些都不是阿爾弗雷德失眠的原因。

　　「你不睡嗎？」旁邊的人輕聲問道。

　　沒想到在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路德維希居然知道對方沒有閉上眼睛，阿爾弗雷德在心裡笑了一下。

　　然後他想起法蘭西斯訴說的往事。

　　「你有想去德國的意思嗎？」

　　「……什麼？」突然的提問讓他愣住。

　　阿爾弗雷德不繼續說下去，旁邊的人也沉默著，似乎明白對方在問什麼，正思考怎麼回答。

　　「你是德國人吧？」阿爾弗雷德再問道，然後額頭被人用手背拍了一下。

　　「快點睡吧。」翻身，背對著。

　　三天後，終於在甲板上，看見碼頭在夕陽的橙色雲朵下出現在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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