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 第十一章

　　陸琉習慣性的拿起水壺為朱奶奶和朱大叔倒茶，只是他眼中多了一點和以往不同的戒心。

　　朱奶奶緩緩開口說：「不知道這位大爺突然來訪有什麼事？」

　　「夫人早知道我會來才如此花心思歡迎我吧！」夕嵐笑道。「或者應該稱呼妳為青兒姑娘？」他的視線轉向另一名屋主，「和開陽堂堂主傀儡子－朱真。」

廳中的人頓時無語。良久，朱奶奶才開口，聲音卻已不是之前的老人嗓子，而是女子特有的嬌甜。

　　「呵呵……十幾年沒見，夕嵐弟弟已從一直黏著小姐的小屁孩長成翩翩公子呢！」

　　聽到「朱奶奶」如此稱乎自己，夕嵐的劍眉抽了一下。

　　只見「朱奶奶」直起原本駝背的腰肢，伸手到下額扯開自己的臉皮。在小璃的驚呼聲下，滿是皺紋的臉皮被扯開，內裏竟藏著一張女子的光滑容顏，配上那蒼白的頭髮和老人的頸子和手，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朱奶奶」和「朱大叔３２走到陸琉小璃身前跪下。

　　「蒼月閣青兒……」

　　「朱真。」

　　「拜見兩位少閣主。」

　　這次真的把他們嚇唬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怎麼在他們身邊的人都有著不尋常的身份？

　　「妳假冒朱奶奶？」陸琉問。

　　「不，我就是『朱奶奶』，只是一直用偽裝的身份，受小姐之命暗地裏保護兩位少閣主。」

　　看到小璃一臉不解，青兒又道：「我是二閣主陸晶小姐的丫鬟。」

　　小璃還是呆著不動，直至夕嵐拍拍她的肩膀，小璃才驚覺說：「兩位請起。」

　　青兒和朱真緩緩站起來。青兒繼續說：「小姐臨終把兩位負托到方家，我們則在此地隱居藏身。」說著，青兒的眼角掃向夕嵐，「想不到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是兩位前輩厲害，蒼月閣花了十二年時間也未能發現他們的行蹤。若不是晚輩路過此地，偶然被少閣主們所救而無意中看到二閣主的信物，我還有東奔西撲呢！」

　　「真的只是偶然？」對於夕嵐的話，青兒顯然毫不相信。

　　夕嵐只是聳聳肩說：「當然，又若然不是看到璃妹妹操縱木偶時手上傀儡子專用的天蠢線，和阿琉小璃有著內力卻不會武功才知道你們的存在。」

　　聽到這裏陸琉驚訝的看自己的雙手。

　　內功這東西他只在茶樓聽說書的人口中聽過，自己體內竟有這種東西？腦海中頓時想到的是今早醒來時在他體內運行的暖流。

　　瞥見陸琉的反應，夕嵐笑道：「難道你沒想過自己為什麼這樣耐打？如果不是有內力的低子，以你瘦弱的身子早以被打得非死則殘了。」

　　夕嵐瞄向朱真，後者依然沈默不語，青兒代為解答：「小姐不希望我們洩露身份。如非重要關頭我們不會插手。」

　　「所以教他們內功？」

　　「只是煮些苦藥給孩子們飲，還有要他們陪我這個老太婆晨操罷了。」青兒美目彎起，笑說：「小姐並不想他們回閣，堂主又是舊認，不知可否代為隱瞞我們的行蹤？」

　　「娘親不喜歡姨母？」小璃從陸琉身後探出身子問。

　　「不，兩位閣主大人一直感情很好。」青兒回道。從前很黏的自己的小璃現在用迫生的眼神看自己，不禁一臉苦笑。

　　「恕難從命，閣主下的是日月令，前輩應該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夕嵐說，桃花眼帶著警惕意味。

　　日月令；直至日月無光才罷手之意，是蒼月閣中最高的權令，所有閣中所有人必須從令。

　　空氣間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最終仍是由陸琉打破這僵局。

　　「我說過，別專自決定我的事啊！」

　　夕嵐這次沒有阻止他，攤手讓他說下去。

　　陸琉握著小璃的手，對青兒說：「青兒姑娘……」

　　「少爺喚青兒便可。」

　　「那……青兒，很感激妳和朱大叔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們打算去見見姨母。」接著陸琉瞪向夕嵐，「但我們要和曉生找到她失散的妹妹才會跟你回去。」

　　「咦！？」路曉生一臉愕然，正想開口就被陸琉駁回。

　　「我已經決定了，絕不會讓你這愣頭愣腦的呆子在城裏亂闖。」

　　夕嵐笑著沒有反對，青兒和朱真交換了一個眼神，單膝跪下說：「一切遵從少爺小姐之意。」

　　「朱奶奶……」小璃走到青兒面前有點猶豫的叫道：「還是應該喊『青兒姐姐』？」

　　「都可以……」

　　「還是喊我小璃吧，青兒姐姐還是那位愛說故事的給小璃聽的朱奶奶。」青兒聽後一雙美目都紅了。

　　小璃拉起青兒後又走到朱真面前，喊了聲「朱大叔。」然後……拉了拉他的臉皮。

　　「朱大叔的這張臉不是假的？」

　　小璃這孩子氣的舉動惹得大家都笑了。朱真溺寵的拍拍小璃的頭，後者拉過朱真要他們說母親的往事。

　　路曉生只是在一旁看著，原本無依無靠的他們突然多了一班親人，一直以兄長自居的他也很替他們高興。

　　夕嵐走到曉生旁邊說：「可以和我談談嗎？」

　　「當然可以。」路曉生笑道。

　　二人繞到後院簷下，夕嵐靠在木柵站著，說：「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兩位少閣主。」

　　「呵呵……沒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夕嵐如此客氣的態度令路曉生有點愕然，而且感到對方和平日不太一樣。

　　「我們認識的日子很短，但很談得來，那我也不轉彎抹角。」夕嵐的揚起的笑容路曉生並不陌生，之前面對方淩、青兒和朱真時，他便是這種表情。

　　「你是誰？」

　　「陸家兄妹的食客。」簡單直接。

　　也許這答案太像路曉生的作風，夕嵐撲克臉的笑容流露出真正的笑意。

　　「在得知兩位少閣主的身份後，我派人調查過所有和他們有親密來往的人。卻只有你是沒有『過去』的人。」

　　倏然緊張的氣氛令人聯想到幾天前他們也在木屋前進行過同樣的試探，只是角色對換了。

　　「因為我的過去並不在這裏。」路曉生說。

　　他不知道蒼月閣的情報網如何，但現代的情報局也不知道他來了這裏的情況，更何況這時代的人要查的是未來？

　　「聽璃妹妹說你是從外地來的。部下送來的信的內容只到你住進陸家前三天入城，之前的卻是一片空白。」彷佛眼前的少年是突然從天而降，或是被刻意的抹去有關他的一切。

　　「我的背景身世很重要嗎？」是的話就糟了……路曉生真的不知怎樣說明自己的來歷。

　　「你放棄了過去？」

　　「不，我是為了過去才來到這裏的。」

　　看著路曉生一如以往的笑臉，夕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軟了身子，說：「想不到看你老實的樣子，說的話卻這麼玄奧。」

　　「會嗎？」路曉生的杏目張得大大的，他剛剛說的並沒「轉彎抹角」啊！

　　「所以，你有什麼想對我這位『陌生人』說的？」

　　「我很清楚兩位少閣主都很喜歡和信任你，但身為天璣堂堂主的身份，我不應讓他們和來歷不明的人接觸。」

　　「那以朋友的身份呢？」

　　「噗……哈哈哈！」原本帶著幾分嚴肅的桃花眼笑得瞇起，夕嵐親昵的拍著路曉生的肩膀，說：「就憑你這句話，曉生有什麼困難即管說，我這個當大哥的一定幫你。」

　　夕嵐說變就變的態度，令路曉生不知如何反應。

　　「你找我不是要我離開小琉和小璃嗎？」

　　「你有我的保證就不是『可疑人物』，而且我叫你出來其實還有一件事。」語畢，夕嵐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給路曉生。「我已找到有關你妹妹的消息。」

　　路曉生接過信後並沒有馬上打開，示意夕嵐繼續說下去。反正沒有修過古文科的他一定看不懂信中的內容。

　　瞥見路曉生握著信的手發抖，夕嵐也不買關子的繼續說：「城中的蕭府近來住進一名外地來的女樂師，她沒離開過簫府，沒有外人見過她的容貌。女樂師的名字叫「螢」，和你妹妹的名字相同，而來到城中的時間也相符。至於是否真的是同一人，這就要你親自見到才能確定。」

　　「蕭府在哪里？」第一次有妹妹的消息，路曉生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抖震。

　　夕嵐搖頭說：「蕭府很寶貝這位樂師，不讓外人拜訪。不過不知算不算好運，簫家的獨子簫竹在陳知縣擺的壽宴言語中得罪了陳老頭。對方邀請螢樂師在明晚春宵樓的宴會上表演，實際上是想乘機羞辱他一番，而螢樂師也答應了。」

　　「春宵樓是什麼地方？」

　　「青樓。」夕嵐道。

　　路曉生眼神暗淡下來，平淡的語氣中隱含著怒氣：「我可以在宴會前見到那位樂師嗎？」

　　這種欺壓女子的事情原本已看不過眼，更何況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可以的話路曉生想在宴會前把螢螢帶走。路家的人不是任人欺負的。

　　「如果只是帶著你潛入蕭府的話並不困難，但加上他的話……」夕嵐的目光掃向走廊轉角的黑影。發覺已藏不住的陸琉慢慢步出，貓眼兒瞪著夕嵐，卻掩蔽不了臉上羞澀的樣子。

　　「我沒有偷聽你們談話……」陸琉搶先道，說到最後卻已泄了底。

　　「我明白，以你這種程度也算偷聽的話，我們的密探也不用過活了。」

　　儘管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夕嵐還是忍不住逗逗這位少閣主。

　　陸琉理虧說不過，馬上轉回話題：「我又沒說過要跟著去。」

　　話是這樣說，會不會跟著去又是一回事。他從一開始便在幫助找螢螢，在重要的關頭被撇下他不甘心。

　　路曉生察覺到陸琉的想法，松下眉頭歎氣說：「我們待到明晚才去春宵樓吧！」

　　「你不是急著要找到螢螢嗎？」陸琉緊張的道，他才不要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阻礙曉生行動。

　　「如果那位樂師真的是螢螢，她答應了要表演就沒人能阻止她。」

　　就像當時在地下室明明有機會逃走，螢螢仍堅決要留在他身邊。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好了，你們現在好好的休息。」

　　夕嵐左手一拐，右手一牽把路曉生和陸琉帶回大廳。

　　他知道這種平靜的日子不會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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