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楸歸李 - 彩雲國絳楸6

第六章

　　藍州別名為『水都』，而從這水都產出的鹽，其價值可比黃金。

藍州城因周圍的護城河和縱橫密布的渠道，猶如浮在水面上的城郭，

大多數人都以『湖海城』來稱呼。這座美麗的城郭吸引無數的騷人墨客前來只為一睹它的風采，頌揚它的詩詞、文章多不勝數。但是一到戰亂它便化身為固若金湯的城池堡壘。

李絳攸和紫劉輝兩人歷經了千辛萬苦，不…應該說是某人單方面的遊山玩水下，終於站在藍本家的大門前了。

絳攸一想到來藍州的一路上，因為劉輝的這邊瞧瞧、那邊看看所引起的麻煩，心中所有累積的鬱悶，因為等一會會見到的罪魁禍首而舒緩了不少。

絕對要好好的罵他一頓。

正當兩人要敲門時，大門突然開了。藍家的天才一把抓住李絳攸將他拖進藍府，在李絳攸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之前，藍龍蓮放開他那被抓緊的手，丟下一句

「往前直走。」便離開了。

有點理解楸瑛對那個弟弟頭痛的原因了，腳下的步伐並沒有因為思考而緩下。還未走到長廊的盡頭，迎面而來的淡淡香氣，那是…

李絳攸不由得加快腳步，長廊的盡頭，一片片隨風飄落的花辦，輕輕落在藍楸瑛並未束起的髮上和肩上，他不在乎的緊閉雙眼，任那些花瓣輕輕拂過他的臉。

李絳攸不由得懷疑起他真的是官拜將軍之職的武官嗎？

那隨意披散在肩的長髮和品味出眾的便服，若說他是文弱的文官也不會有人懷疑吧。才剛想完又馬上想到他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了，天氣雖不怎麼冷，但是憑他那件單薄的衣服，待久了還是會著涼的。

李絳攸緊緊的攢起眉，開口。「楸瑛。」

那緊閉的長睫輕輕的眨了幾下，尚未回神的眸子對上了他，似乎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絳攸?你怎麼來了。」疑惑的表情馬上被他平常的態度取代。

似乎想起什麼，藍楸瑛苦笑了一下。

「有什麼話到我房裡去聊吧！」

趁著藍楸瑛沏茶的空暇，李絳攸打量房裡的擺設，比起自己連地板的空間也不放過，堆滿書的房間。他只擺放了幾樣必需品和牆邊收藏大量書籍的書架，邊瀏覽著他的藏書，絳攸邊覺得這傢伙過的倒是挺愜意的嘛！

「那麼，來藍州的一路心得如何？」楸瑛將沏好的茶放在桌上。

「啊啊~~你可不知道一路上那位笨蛋陛下給我添了多少麻煩。」

絳攸一回想起那段旅途就下定決心，下次絕對不要再和那個陛下出遠門了。

彷彿想像到那幅景象，楸瑛笑了笑。

「真是辛苦你了啊！」

「你還敢說，要不是因為你這傢伙，我們還需要這麼麻煩嗎！」

「好好好~喝口茶，別激動、別激動。」楸瑛趕緊把泡好的茶拿到絳攸的眼前。

「哼！！」絳攸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一口氣的喝下。

看著絳攸洩恨似的舉動，楸瑛覺得他這人還是這麼有趣。

「…好喝。」絳攸實在沒有辦法想像這會是出自男人泡的茶，先不說邵可大人那…難以言喻的茶，就自己泡的茶來說，雖然並不難喝，也只能稱的上普通而已。

「是啊！在去貴陽之前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我連哪一種茶葉該浸泡多久時間都能大約知道，不過還比不上連刺繡都學了的陛下就是。」回想起在貴陽的日子，楸瑛的臉柔和了起來。

「喂…回貴陽去吧！」看著那樣的他，絳攸忍不住開口。

「…那是不可能的。」

「你辭官的理由並不是因為藍家吧，楸瑛，你到底還有什麼瞞著我。」

「……」

「藍、楸、瑛！」

「…在貴陽的那段期間真的很快樂，可是只有那樣是不夠的。」

他就這樣直視著絳攸的眼，像是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喃喃自語。

「只有那樣…是不夠的。」

若繼續待在絳攸的身邊，他知道光是嬉笑打鬧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先不談兩人的身份，兩個男人，光是紅、藍兩家就不可能會接受的。

還不如趁早離開，絳攸對他的感覺，只是朋友。只要時間久了的話，自己……

看著陷入沉思的他，絳攸不懂，自己對藍楸瑛這個人不懂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什麼叫只有快樂是不夠的，他愈想愈煩躁，一把扯住楸瑛的衣襟

「那是因為你在我面前總是不正經的樣子，一旦想接近你你總是逃開，然後又裝作沒事的笑著。只讓我知道你願意讓我知道的事，對於我想了解的事卻又閉口不談。」

「我在想什麼，很簡單啊，絳攸。」楸瑛輕輕的笑著、說著。

「我喜歡你啊~不是對朋友的那種喜歡。」

李絳攸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喜歡自己…就像男人對女人的喜歡那樣，兩個男人…這種事…可能嗎?

看著絳攸的反應，苦澀的心情漸漸湧上。

「本來我是打算，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待在你的身邊就夠了。」

伸出手，撫向他的臉龐，帶著薄繭的手緩緩地描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停留在他的唇瓣。

「可是這份心情卻漸漸地不能壓抑了。」

「什…麼。」絳攸再次愣住。

楸瑛抽離了手，把湧上的苦澀強行壓下。

「你想知道的東西，大概就這些了，夠了吧!」

是夠了。但…為什麼，他反而離的更遠了。

明明已經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了，但是不安，完全沒有消失，甚至更加加深了。可惡!!拉住他的手，將他往懷裡帶。

「絳攸？」楸瑛不懂為什麼會這樣，他應該會討厭自己才是…

「絳攸，放開我，你會後悔的。」

「……」絳攸聽到後反而摟得更緊，只有這樣那些不安才會不見。

絳攸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物沁入皮膚。

只有這次…

楸瑛決定什麼都不要去想了。

陽光緩慢的啃噬著屋內的黑暗，直到牆角再也見不到一絲黑暗才停下。絳攸因為擾人的光線，才睜開眼，尚未跟著清醒的神智，有一度還以為自己在睡夢中。

再睡一下吧!等等，這裡是哪裡。倏地起身，才發現躺在自己身旁的藍楸瑛，看著他身上那些會讓人臉紅的…呃…都是自己弄得痕跡…這麼說…那是真的!!!

絳攸抱著頭，不懂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不過…心裡那些不安奇蹟似的不見了。他真的擁有楸瑛了!

一股滿足感從心裡昇起，他真的擁有他了。

楸瑛因為身邊的動靜而醒來，看到絳攸正抱著頭，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才剛清醒，聲音有點低啞。

「啊…嗯…沒有啊!!對了，水。」絳攸沒想到楸瑛已經醒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意識到他的喉嚨不適，急忙的跑去倒水，又匆忙的跑回來。

「謝謝。」接過水，乾澀的喉嚨因為水的滋潤感覺好多了。

看著楸瑛因為喝水起身而露出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絳攸的腦中『碰』地炸開，趕緊把視線移往別的地方。

一喝完水就看見他把視線調離別的地方的舉動，楸瑛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果然…對絳攸來說，這種事太勉強了。

下床，穿好衣物，對他開口。

「回貴陽去吧。」

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哪的絳攸，一聽到這句話，著實鬆了口氣。

「嗯…一起回去吧。」

「一起?」

聽到楸瑛明顯的疑問，絳攸整個臉沈了下來。

「別告訴我，事情變成這樣，你還是沒有要回貴陽的意思。」

「絳攸，因為我的關係讓事情演變成目前這個樣子，真的很對不起。」

「藍楸瑛!!你以為這種事如果我不是心甘情願的話，有可能會到現在這種地步嗎，再說你可是接受的那一個，如果我討厭的話早就逃開了。」他快氣炸了。

「不…絳攸…男人這種生物是很衝動的，我不應該趁著氣氛…」

「少囉嗦!!!反正我會對你負責的。」

「呵呵~負責，你要怎麼負責，娶我嗎？兩個男人?這種事…沒什麼的…若照你說的那樣，我早就應該妻妾成群了。」亂了，都亂了，他無奈的扯開嘴角。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他怎麼可以笑的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你跟我都是男子，而且彼此的身份地位是沒辦法想做什麼就能去做的。」

「反正你不回去，我也不會回去的。」

「別鬧了，這樣對你會造成影響，這樣我辭官就…」意識到自己在心煩意亂中，不小心把不能說出的原因說溜嘴已經來不及了。

「…你別告訴我，你當初會辭官，就是怕我們之間的關係，要是洩露會對我的前途有影響吧。」真不愧是當朝第一才子，馬上就把前因後果搞清楚了。

「……」

看著楸瑛的反應，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比起楸瑛，自己身為紅家的養子更容易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雖然知道楸瑛那樣做是為了自己，卻讓自己更氣憤。

「你這傢伙，我是個男人用不著你來保護。如果你不回去我就跟著你一起辭官。」

知道絳攸是認真的，但楸瑛還是想拖延一下。

「要回去的話還有很多事得處理，再說陛下那邊…」

「那個你就不必擔心了。對外是用『身染重病，回家鄉休養』，我們是以『探病』的名義來藍州的。」

那個陛下……

下次他有危險，自己一定會先補個幾劍。

沉默了許久，最後…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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