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夏]若青春是一首愚人的歌謠(完) - CH.01

01.

一個美好早晨的證明，無非是讓人醒來時，總以為還在夢裡。

奶油般柔軟的陽光穿過米色薄布窗簾，溫婉地灑落在床舖上，照得被褥暖烘烘的。夏碎翻了個身，朦朧之間想道，現在應該不是自己慣常的起床時間。平時總有責任與目的，需要他起早貪黑的出門……可不知怎麼的，今天就是想要懶洋洋地再睡一會兒。

直到床頭的鬧鐘電子音滴滴滴的響了起來，夏碎還是至之不理。

沒多久，咚咚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是門鎖轉動的聲音，踏入房間後的某個人轉而輕手輕腳的接近，像是怕吵醒他似的，替他按掉了擾人的鬧鐘。

感覺到身後的床墊微微陷下，那人小心翼翼的在床邊坐了一陣子，這才隔著被子輕輕搖晃夏碎的肩。

「哥，起床了。」

夏碎心裡頭像是被針尖扎了一下般，當下便清醒了大半，吃驚的掀開被子竄了起來，差點把坐在床邊的人也翻到地上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夏碎皺眉問道。

紫色的眸子中倒映的確實是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孔。可千冬歲受到的驚嚇不比夏碎來的少，他整個人往後仰去，雙手在後頭撐住身子，面對夏碎的質問，他張口卻是變換了幾個嘴型，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話：

「呃，媽要我叫你下來吃早餐……？」

千冬歲迅速恢復神色，推了推眼鏡，一股腦兒爬起身，迅速撤離他的房間。

「既然你醒了就好。」關起門之前，還留下了一句話：「對了，『他』也已經在樓下等你了。」

他？指的是誰？

夏碎腦中一片混亂，卻不知道從何釐清，方才跳出的錯愕與不解突然間失了焦。正當他快要抓住遠去的那點思緒時，腦袋深處忽地泛起一陣劇烈的鈍痛，像有柄巨槌試圖將他的頭骨擊碎般，一波比一波兇猛，疼得他蜷起身子，大口喘息。意識就在此被硬生生掐斷。

不知經過多久，待到疼痛完全消退，夏碎睜開眼，明朗世界又若無其事地重返身邊。他遲疑著直起身，愣愣地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抬手撩開窗簾的一角，看外頭春光融融、葉影輕晃，街道上偶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走過，是再熟悉不過的日常一景。

或許是最近太累了吧，總覺得好像做了一場特別漫長的夢。

突然想起時間不早了，夏碎不再多想，一面將窗帘大敞，沐浴在舒適的陽光之中，伸展了一下背脊後爬下床，開始輕快的疊起被褥。

簡單漱洗完畢後，夏碎提著書包，循著濃濃的食物香氣下了樓。

流理檯前有個人影顯然仍忙碌著，繫著圍裙的瘦小女性正把鍋裡滋滋作響的培根盛進盤子裡，夏碎一個箭步上前接過了瓷盤，連同一旁剛煮好的咖啡一併端起。

「媽，讓我幫妳吧。」夏碎柔聲說道。

女人並不是夏碎的親生母親。他的生母在生下他時便過世了，父親再婚之後便有了這位繼母……以及千冬歲。但繼母將他視若己出，並沒有差別對待他們兄弟，夏碎懂事之後也不曾想過要改口。

母親溫和的拍了下他的背，笑著說：「把這些端過去就好。你還是快去吃吧，不然上課要遲到了。」

夏碎答應，端著盤子加入了早餐的行列。

桌邊除了他的父親、紮著辮子圈的年幼妹妹，還有兩個人穿著和他一樣的制服──其中一個是弟弟千冬歲。而另一個人，有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醒目挑染銀髮，正小口啃著抹上厚厚奶油的烤土司，吃相有點像兔子，表情卻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夏碎倒是很清楚對方肯定是沒睡飽。

「早安。」夏碎拉開椅子，在冰炎身旁坐下，「你今天來的真早。」

「你好慢。」冰炎靜靜的咀嚼，紅色的眼珠朝他那邊瞥了一眼又轉回來。

夏碎猜想冰炎大概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站了幾分鐘，正想先走又被他的母親請進門一起吃早餐了。

他抱歉的笑了笑，反而是千冬歲先開口說道：「既然學長總是起得這麼早，以後換你來叫夏碎哥起床好了。」

「不要。」冰炎想都沒想就一秒拒絕。

「為什麼？還沒有嘗試就退縮，並非積極的人生哲學吧？」千冬歲鏡片後的眼眸微微瞇起，顯然沒有放棄。

「就是已經試過了，覺得太麻煩。我拒絕。」冰炎淡淡的答道。

「我說你們……，」夏碎聽他的同學和弟弟一搭一唱，不禁苦笑：「這些話請不要在當事人面前討論好嗎？」

兩人口徑一致的指稱他有嚴重的起床氣，平時本人總是否認到底，但今早不同，他心裡仍對半夢半醒時把千冬歲嚇得不輕這件事感到有些愧疚。

千冬歲剛嚥下一口鮮奶，正要回話，一隻塑膠叉子從桌角橫空而至，進犯他的餐盤，奪取了最後一口炒蛋。

現行犯‧小亭，笑嘻嘻的看著他，吃得滿嘴黏糊糊。

「妳這臭小鬼──！！」

即使不執著那口炒蛋，千冬歲也無法容忍小孩子無法無天，捲起袖子打算教訓她一番，剛才一直默默喝著咖啡的父親突然沉聲說：「千冬歲，別和你妹妹計較。」

顯然，一家之主的威壓不小，一句話便讓千冬歲悶聲坐了回去，端起那半杯鮮奶一飲而盡，咕噥了聲我吃飽了，便抓起書包走人。

夏碎笑著搖搖頭，千冬歲實在太有輩分夾在中間的孩子特有的彆扭氣質。

「快吃！不然我要走了！」早就用完餐的冰炎沒好氣的說，把一堆熱騰騰的食物全倒進夏碎的空盤裡。

夏碎肘了他一下，終於掄起叉子專心進食，而一旁的小亭又好動了起來，挨近最寵她的夏碎身邊，吵著要他看新繫上的蝴蝶結緞帶，又想讓他去幼稚園接自己放學。

威脅在前，夏碎沒有餘韻答話，只好伸手揉揉小女孩的腦袋，終於得到她「小亭很乖，一整天都會很乖」的保證。

這是個非常普通的早晨。

卻溫柔得讓人不禁覺得，如若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就繼續夢下去又有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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