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 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06

魔導之書

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懷中揣著的是簽上亞賽亞.瑟爾歐尼.康那利烏斯和賽夏.貝洛特西亞.安菲洛斯兩人名字的賭注契約書，吉爾坦納斯往吉芬北門、每次深書自習的地方走去。

　　『仙人跳？』吉爾坦納斯重複一次這個自深書口中冒出的詞，絲毫不能理解其意義。

　　『該怎麼說……』深書雙手抱胸，歪著頭思索詞語：『詐騙？坑……啊不對好像不是……』

　　從深書後來說出的幾個詞語中，吉爾坦納斯大概綜合一下，得到結論：『你想說美人計還是圈套？』

　　『綜合起來。』深書回，放棄糾結詞語轉換：『可是你說的故事還有太多地方模糊不清──沒差，重點應該在賭約上。』

　　『拿來看看吧，也許能找到什麼轉機。』

　　紫燈把賭約拿來的時候多問了句用途，他半真半假的說想不到辦法不如多看幾次，也許有轉機。紫燈點頭，重新蓋上面具，消失在黑暗中。

　　深書真的有辦法嗎？他其實半信半疑，但在他和華草都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似乎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剛剛踏出吉芬北門、來到小溪旁，吉爾坦納斯就看見預定要去見的那個人站在溪邊、盯著不遠處的魔物克瑞米呆站。

　　他走過去。

　　「你在做什麼？」他順著深書的視線往前看，除了克瑞米外沒什麼特別的。

　　「……我剛剛打死了一隻克瑞米。」深書回答，然後攤開手心讓他看：「克瑞米給了我這個。」

　　「蝴蝶翅膀，有什麼問題嗎？」

　　「……我曾經試過直接拔克瑞米的翅膀，」深書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看著手上的蝴蝶翅膀：「牠身上的和掉下來的不一樣，而且會消失。」

　　「……你拔牠翅膀幹麻？」吉爾坦納斯完全不能理解深書現在在說的事情之意義，他搞不懂為什麼深書會認為克瑞米的翅膀跟蝴蝶翅膀是一樣的「本來就不一樣，蝴蝶翅膀是『未知之物』，克瑞米的翅膀就是克瑞米的翅膀啊。」

　　「未知之物？」深書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吉爾坦納斯看見深書除了淡漠、憤怒之外的其他表情：「那是什麼？」

　　「就是未知世界之中的物品。」吉爾坦納斯解釋「魔物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牠們死亡後屍體會消失，回歸到那個世界。有些魔物在從那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時會捎帶上那個世界的東西，當牠們死後那些東西不會跟著回歸，而會落下。我們稱這種東西叫『未知之物』，一般這樣的物品都有些特別的能力。」

　　「是喔……」深書似懂非懂的點頭，看著手上的蝴蝶翅膀，吉爾坦納斯覺得看著蝴蝶翅膀的深書眼睛好像在發亮。

　　「那蒼蠅翅膀也是未知之物？」

　　「對。」

　　「那，那卡片呢？」

　　「什麼卡片？」

　　深書從口袋掏出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片，上面繪著魔物蟲蛹的模樣。

　　「啊……這是『封魂』。」吉爾坦納斯從深書手上接過那張卡片，說：「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但我們目前也不清楚為什麼……魔物死後沒有回到未知世界，而是化作這種存在……一般說法是對這個世界有留念。」

　　「那，封魂可以插在裝備上嗎？」

　　「……什麼？」

　　「喔，我是說，封魂可以做什麼？」

　　「根據封魂的不同，可以施放在不同的地方……有些可以使用在武器上，有些可以使用在鎧甲。」

　　「那基本沒有什麼差別嘛……」

　　「嗯？差別？」

　　「沒什麼。」深書拿回封魂，收好，重新抬頭看他：「東西帶來了？」

　　吉爾坦納斯點頭，跟著深書走上橘子涼亭。

　　兩個人隔著一張椅子坐下，吉爾坦納斯拿出契約書交給深書。他沒想過抄寫副本給深書看，但莫名的信任感讓他猶豫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拿出正本。

　　深書從頭開始一字一句的仔細看完，將契約書攤開在地上，盯著前面的兩個名字。

　　「你堂弟是這個嗎？康那利烏斯？」深書指著乙方的姓名問「所以這個……賽夏.貝洛特西亞.安菲洛斯就是對方？」

　　吉爾坦納斯點頭，深書雙手抱胸，低著頭視線依舊在契約書上：「這份文件是當著很多的人面簽的嗎？」

　　「是。」

　　「那麼認識你堂弟和對方的人多嗎？」深書隔了一兩秒後又問：「你們的人多還是他們的人多？」

　　「這……」思索起由紫燈傳來的消息和華草寫的信，吉爾坦納斯回答：「他們是在酒館簽下的……人很多，但我們不能確定認識亞賽亞和對方的人多不多。」

　　「三層姓氏……你家和安菲洛斯，誰在首都的名氣比較大？」

　　「當然是康那利烏斯，白翼銀狼是古老的貴族，我們世代身居王國要職。」吉爾坦納斯回答，深書抬眼看他。

　　「所以，你們家的人比較容易被認出來。」深書說著，指著安菲洛斯的名字：「這個，他是安菲洛斯家族的什麼人？」

　　「據說是安菲洛斯家旁系分支，他的父親好色，賽夏是他的私生子，他的母親臨死前將這個孩子送到安菲洛斯家。」吉爾坦納斯臉色不佳的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深書，對於亞賽亞竟然會著了這種人的道而感到不悅。

　　「……據說，私生子……」深書重複了一次這兩個詞，然後轉而又問了其他的事情：「這次的玫瑰舞姬是安菲洛斯家相關者的舞姬？」

　　「對，安菲洛斯有一個皇家指定的舞姬團，這次的玫瑰皇冠就落在那個團裡面最頂尖的舞姬頭上。」

　　「……聽說差距並不懸殊？」

　　「一分之差，漢維爾家的舞姬因為負傷出賽，最後的舞蹈踏錯步伐而落敗。」

　　「嗯……負傷喔……真巧啊。」深書像是不經意的說，吉爾坦納斯看他。

　　「在決賽前夕，練習的時候被一匹突然抓狂的驢子闖進練習場而衝撞跌倒，扭傷了腳踝。」吉爾坦納斯說，握緊拳頭：「真巧。」

　　「哼嗯。」深書哼出一聲，聳肩：「漢維爾家的舞姬原本贏面大嗎？」

　　「這……」回想著紫燈所告訴他的一切訊息，吉爾坦納斯搖頭：「不清楚，漢維爾家族是個小貴族，培養舞姬也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一兩年的話，就是說這個舞姬算是第一批被培養的？」深書問：「你們沒有查過這個舞姬的背景嗎？」

　　「是個孤兒，父母在戰爭中死去，被收容在斐揚。一年半前因為舞藝出眾而被漢維爾家族領養成養女。」

　　「……這就意謂著，在她成為孤兒前的事蹟查不到。」

　　「──但……」

　　「孤兒院這種地方最容易偽造身份。」深書看著他，把契約重新捲起，還給吉爾坦納斯：「就算不偽造好了，你能肯定她真的就忠於漢維爾？你能肯定漢維爾不是哪一方的人？」

　　「這……」

　　「退一步來說都是真的……舞姬比賽沒有問題，我問你，在沒人跟你介紹之前，你能認得安菲洛斯家的私生子？」

　　「……」吉爾坦納斯抿緊嘴，無法反駁，臉上的表情狠戾起來。

　　「把這個表情表現給你那個表弟看。」深書只看他一眼，就轉過身面對涼亭外的天空：「真的是被算的死死的啊……這個賭約。」

　　「沒錯。」吉爾坦納斯回過味來，如果照深書所說，即便舞姬比賽沒有出錯、亞賽亞賭贏，安菲洛斯只是失去一個私生子，他們完全可以推給死去的那個私生子的母親，指責她的教養……甚至根本這個人就不是安菲洛斯的人，有沒有上族譜根本是安菲洛斯家的人說了算。

　　而且，就算一切都很好、都沒有問題，安菲洛斯的那個人也真的是安菲洛斯家族的，一切都只是亞賽亞賭輸了，對方也不可能真的讓自家的人挖掉眼睛。

　　很有可能，賽夏根本不是和亞賽亞賭的那個人，認識亞賽亞的人多，而那個賽夏卻幾乎不曾出現在普隆德拉社交圈中。

　　從頭到尾都是局，亞賽亞穩輸。

　　「該死……」

　　「……這個比賽……應該也耗費不少錢吧？」深書突然又問。

　　「……是，亞賽亞拿了不少錢去幫漢維爾家的舞姬打通關。」吉爾坦納斯在腦中喊著讓自己冷靜，他現在需要冷靜下來想著怎麼善後。

　　「那你最好再查看看漢維爾家有沒有什麼陰私事。」深書說：「還有錢……很有可能所有你那個堂弟交出去的錢都被明確的記錄下來。我雖然對舞姬比賽不清楚，可是我知道有很多舞姬是正正當當、抱著嚴肅的心態去比賽的。」

　　吉爾坦納斯明白深書的意思，在這種全國性的重要比賽上如果真的被抖出康那利烏斯家族有人干擾比賽，必定會招致惡名。

　　「──我知道，我會的。」一招套著一招，如果這邊真的著了道，康那利烏斯全家都會被拖下水；牽涉到賄賂，大哥那邊也很難了事，即使不被拉下來，恐怕也會被監督、限制。

　　吉爾坦納斯開始在腦中構思要教辦給紫燈和華草的事項，安靜看天空的深書又拋給他另一件事情。

　　「關於你那個堂弟的手臂……」

　　「嗯？什麼？」

　　深書看他：「你就……讓他們砍吧。」

　　「──這不行，」吉爾坦納斯深深吸一口氣，回：「亞賽亞是弓箭手，讓他失去拉弓的手不如叫他死了算了。」

　　深書靜靜的看著他，嘆氣。

　　「你讓他們砍，」深書說：「那也要他們敢砍。」

　　吉爾坦納斯沉默，他想了一陣，看向深書，眼光中有著探究。

　　「深書。」

　　「祭司大人，你堂弟簽的，是左手。」深書說：「只有『左手』。」

　　吉爾坦納斯倏地站起，明白了深書的意思。他把契約書緊握在手中，轉身就要離去。

　　臨離去前，他回過頭看著還待在涼亭裡的深書，後者只是對他揮了揮手，然後繼續悠哉的坐著靠在涼亭柱上，看天空看風景。

　　「深書。」他喊，深書慢慢的轉頭看他。

　　「吉爾坦納斯.安瑟爾.康那利烏斯。」他說：「不是祭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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