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 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05

魔導之書

壹：往昔，難以忘懷的寧靜

　　深書正經嚴肅的模樣在踏出魔法學院、扯著他的袖子拐進旁邊的小巷道後就完全破功。

　　「陰魂不散的混帳祭司，你到底想怎樣！」

　　「停，別再踩我的腳！」吉爾坦納斯很有先見之明的雙手按住暴衝上來的深書，避免自己的腳再次受傷：「我只是剛好有閒去魔法學院晃晃。」

　　「你頭！晃你頭！」深書尖叫，一甩手杖就敲在吉爾坦納斯的腰側，趁著對方吃痛的時候用力踏在對方腳板上「我他媽從遇到你開始就沒有好事！」

　　「靠！我才沒好事好嗎！」摀著腰又要跳腳，吉爾坦納斯很忙，看著深書要對他唱出不知道什麼魔法，一發沉默術立刻丟到深書身上。

　　「──！」一下子被沉默掉的深書按著自己的喉嚨，吉爾坦納斯可以從深書的嘴型看出他大概在罵他。

　　「你這個暴力法師！」給自己施放治癒術，吉爾坦納斯伸手一把搶過深書的杖，抓住他的手，完全控制住深書的『武力』：「我第一次遇到沒辦法施法還會用拳打腳踢來反擊的法師！」

　　深書奮力扭動身體想要脫離吉爾坦納斯的壓制，無奈人小力微，最後還是只能勉強的轉過頭用眼神狠狠的瞪著吉爾坦納斯，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夠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又沒說我要做什麼。」從背後反翦深書的雙手，吉爾坦納斯嘆口氣，拍拍深書的臉頰：「冷靜點好吧？」

　　深書做了一個很不屑的哼的動作，撇過頭去，沒有再掙扎大概是同意了吉爾坦納斯的話。

　　法師畢竟還是法師，冷靜下來後深書果然沒再動手，只是氣呼呼的退到街道另一邊狠瞪。

　　炸毛的小貓……還是該說是刺蝟？

　　吉爾坦納斯不合時宜的花了大概五秒想這些事情，然後才攤手聳肩，把深書身上的沉默解掉。

　　「你到底想幹麻……拜託你趕快該打怪去打怪該組隊去組隊不然就回去睡覺好嗎？」深書一奪回說話的聲音就是一連串不停歇的咒罵：「身為一個祭司明明應該很忙碌才對你為什麼可以這麼閒！」

　　吉爾坦納斯一邊消化深書吼出來的話語，一邊好整以暇的找了張最靠近的長椅坐下，抬頭看著深書的時候也已經把那串他有些聽不懂但大概還能模糊抓到意思的句子給理解完畢。

　　「不勞您替我費心這些事情。」吉爾坦納斯回答，看著深書因為生氣而板起的臉孔，輕笑：「與其擔心這些事情，需不需要從同樣是瑪那使用者的我這邊學習一些背咒文的方式？」

　　深書臉上一僵，一時之間沒有反擊。過了不長的一小段時間，深書慢慢的跺到吉爾坦納斯面前，看著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冷靜的讓他有一些心驚。

　　「你聽到了？」

　　吉爾坦納斯不是故意賣關子，但炸毛的小貓在突然之間變得像是隻正在潛伏獵物的豹子一般，這讓他思考了一下說出實情的方式。

　　「沒錯。」他回答，深書微微的瞇了眼，低下頭正視著他。

　　「兼職的法師太少見，我很好奇。」他舉起雙手擺出一個投降的姿勢，誠實說出理由，與深書對望：「我得承認你是個不錯的法師，按理論來說成為巫師後也不會差到哪去，你根本沒有必要辛苦的去兼差賺錢。」

　　「為什麼要故意裝作學習落後？被你撞破我在看的那時，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試著使用暴風雪了吧？」他問。

　　深書一直看著他，握緊拳頭到關節都有些泛白。他沒有迴避針刺一般的視線，堅持的成果是深書最後放棄似的大大的出一口氣，走到他旁邊坐下的很喪氣。

　　「嘖……」

　　「喂喂，像個法師一點。」看著深書雙腳粗魯的張開、整個人攤在椅子上，吉爾坦納斯忍不住提醒：「沒見過哪個法師像你一樣的。」

　　「你很煩耶，管太多了。」

　　「你──」

　　「不只是暴風雪，怒雷強擊跟與隕石術的咒語我也背起來了。」深書說，維持著不太優雅的姿勢，只是把雙腿併攏伸直，抬頭望著天空：「有什麼難背的那些咒語……」

　　「既然如此就展現出來啊，總算懂你為什麼說『沒地方練習』了。」

　　深書側過頭看他，那個看白痴似的眼神讓他很想揍人。他重新坐直起來，雙手撐著下顎靠在腿上，慢吞吞的開口。

　　「像表演猴戲一樣的讓那些人看看自己的魔法威力，然後去得到稱讚和金錢這種事情太愚蠢了。」

　　吉爾坦納斯挑眉「你當侍者的時候不想笑也得笑呢。」

　　「我下班可以不管我老闆……我是說店主，但資助者呢？」深書反問，然後自己又哼的一聲說出答案：「不行，接受了就等於接受了人情，人情債最難還了。」

　　「我可是從那群親戚手中奪得自由出來的，才不會這麼蠢為了身外之物就在次踏進那種坑裡。」深書淡淡的說，看著街景的眼裡有些失了焦距：「有些東西，千金也買不來。」

　　這樣的深書讓人感覺他有些脆弱，吉爾坦納斯忍不住伸出手去拍拍他當安慰。深書沒有推開他的手，但是那個看過來的眼神又讓他跳著青筋想送他一發神聖之光。

　　「我不可憐，別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我。」深書說：「比起某個睡不好黑眼圈超重的人，我起碼吃睡都有一定的品質可言。」

　　「……你這張嘴就不能休息一下嗎……」被直接點出來的『某人』放在深書肩上的手直接拍上深書的後腦杓，不意外得來對方的咒罵。

　　吉爾坦納斯看著咒罵的深書，想起自己確實，自從接到家族裡的消息後就沒怎麼睡好了。白天看到深書就忘記這回事，這兩天紫燈沒來甚至連回到旅館都還在想關於深書的事情，這可有點糟糕。

　　亞賽亞的事情還沒解決、叔父那邊該怎麼辦？哥哥對這件事情知道多少？華草現在有沒有什麼新進展？

　　「那還不是因為都在想你的關系。」

　　「麻煩這位應該讀很多書的祭司大人用詞遣字正確一點，我不介意用火箭術替您矯正腦袋。」

　　兩人在這回合不分上下，鬥嘴以和局收場。

　　下午的吉芬陽光溫暖舒服，他們兩個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看著街道，看著行人來來去去，彼此沒有多說一句話。

　　但是吉爾坦納斯感覺到很平靜，甚至比他在教堂裡還平靜。

　　「那麼，你要是不想說的話，我要先回去了。」深書動了動身子，伸直雙腿，把手放下撐在大腿上，往前傾看他：「今天沒班我可以回家睡覺。」

　　「你有家？」

　　「……不然我住哪裡橋下嗎……」深書翻個白眼，癟嘴：「祭司大人麻煩您有點腦筋。」

　　「……你想要沉默術還是石化術？我可以大方的送你。」吉爾坦納斯果然還是覺得該好好揍這小鬼一頓。

　　「敬謝不敏。」深書回答。

　　他們兩個又安靜了一陣，深書換了個姿勢，吉爾坦納斯才開口。

　　「最近，家族裡出了點事。」

　　深書微微側了臉，但並沒有看他，只是吉爾坦納斯知道深書在注意聽他說話。

　　「我一個堂弟跟人打賭被人套千，輸了。」

　　「雖然那是活該，但是也不能不保住他。」

　　「只是對方實在太狡詐，追咬的很緊，我們恐怕沒辦法全身而退。」

　　吉爾坦納斯只單純的把亞賽亞的情況提出來，半是無奈一半也是發洩，明知道這些事情不應該跟一個認識不過幾天的人說，可他真的覺得悶的很煩。深書翹腳，屈起手撐著下顎，在他講完後垂眼，看著道路上整齊排列的磚列，嗯了一聲。

　　「賭約的內容呢？」深書沒有追問他的家庭跟其他，直接的詢問他關鍵的賭約：「還有賭注是什麼？」

　　吉爾坦納斯思索，認為這些告訴深書應該沒關係。

　　「普隆德拉的舞姬花宴，你知道這個嗎？」

　　深書點頭，吉爾坦納斯沒從他臉看出對這件事情的任何觀感。

　　「他們──賭玫瑰舞姬獎落誰家。」吉爾坦納斯當初聽到這個賭約內容時只覺得愚蠢，該花心思的地方不花，跟著那些下流草包做這些不合身份的事情。

　　「……是賭哪位會拔得頭籌的意思嗎？」深書問，他聽過舞姬花宴，也還記得舞姬遊街有多麼熱鬧，那是四年一次的普隆德拉盛事，世界各地的舞姬都會回到普隆德拉參與，依照名次分為第三名的雛菊舞姬、第二名的百合，還有第一名的玫瑰舞姬。

　　但聽說，歷年來以普隆德拉的舞姬最容易成為百花之王。畢竟貴族篆養的舞姬可以得到更多的資金與調教，同時也會比較合評審的意。

　　「也算是。」吉爾坦納斯勉強的回，今年的玫瑰舞姬爭奪者落在安菲洛斯和漢維爾兩家所訓練出來的舞姬身上，最終據說是以一分之差由安菲洛斯家的舞姬獲得玫瑰花冠。

　　「──有趣的賭約。」

　　深書再次陷入沉默，但沒多久又繼續問：「賭注呢？」

　　「輸的人交出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

　　「……這個賭注好奇怪。」深書將手從下顎拿離，皺眉：「不只對吧？」

　　「沒錯，」吉爾坦納斯嘆氣：「在下注的時候也一併壓上自己最重要的部份，我那愚蠢的堂弟寫上『左手』，而對方也正經嚴肅的同樣也賭上『眼』。」

　　「現在玫瑰舞姬已經出爐，對方上門要求堂弟交出他的左手。」

　　深書眼珠一轉，放下翹起的左腳，把因為剛剛那種不雅姿勢而弄咒的袍子衣服拍齊。

　　「所以？」深書把衣服都拍好了後才繼續問下去：「要砍了？」

　　「──不可以。」吉爾坦納斯回，雙手合握，抵在額前，低下頭：「保不住自己的家人，在普隆德拉……將成為笑話。」

　　他聽見深書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他放下抵在額前的手，看向深書，後者略微的皺起眉頭，好像在想些什麼。

　　沒有安慰、沒有流於表面的稱讚和任何話語，深書靜靜的坐在他身邊，為他所說的話皺起眉頭。

　　但，他覺得這樣很好。不用費心思去客套推辭另有深意的幫助、不用煩惱對方憐憫或是什麼樣的眼神該怎麼應對。

　　很單純的，就是對一個人說出煩惱。

　　「因為這樣所以有點煩惱，所以就睡不好啦，其實也沒什麼是不是？」故意似的他用比較輕鬆的口氣想結束這個話題，讓深書察覺他的煩惱並且聆聽這件事情要是讓父親知道必定會被責罵，他也想不透為什麼深書一問他就忍不住說出來，明知道告訴深書也沒有用甚至可能會引來麻煩。

　　可能是因為深書實在太淡然，好像跟深書相處時他總覺得很輕鬆，雖然自打昨天開始他們安靜相處的時間也不過就這短短的一刻鐘，其他時候都在吵架打架。

　　可是當他剩下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去想和深書在一起時的事情。

　　「你剛剛不是說要回去睡覺？」看深書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吉爾坦納斯忍不住又多說一句：「晚上再出來吃飯？」

　　「沒打工……我是說兼職的時候，我自己煮。」深書慢吞吞的說完，站起來：「你──把賭約的契約書給我看，或者說清楚點。」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吉爾坦納斯一怔，但很快的反應過來。

　　什麼都不說，卻直接就要看契約書？

　　「……你想做什麼？」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的敵意和警戒太重，深書面對他，開口解釋：「剛剛說得有太多模糊地帶，但如果沒錯的話……嗯……」

　　「你們搞不好被仙人跳了，那要扳回來也不見得沒辦法。」深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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