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冰漾/微重漾) - 諾 01

「就算是我最後的任性，請答應我……」

清澈如水的嗓音滴落，似乎說了什麼，接著歸於沉寂。

◇

面對眼前的景況，我覺得我的頭痛的宿疾又要發作了。

「嗚……漪哥哥……」

一群身高莫約到我腹部高度的小孩簇擁著我，讓我徹底動彈不得，畢竟我也才要滿十二歲而已。從上面看，他們顏色各式各樣的頭頂還滿繽紛多彩的，但是這樣一群繞著我哭的氣勢也真的很驚人。

拉著我腦後黑色髮辮的精靈小孩抽抽答答地說：「嗚……漪哥哥為什麼不要我們了……你一定是討厭我們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哭聲又高了幾個分貝，我只好趕緊回話：

「我沒有說討厭你們啊，我只是在想畢業後到其他學校唸初中部而已嘛，父親都還沒答應呢……」

「哇！不要去啦，七陵學院有哪裡不好嘛……」

「那個聽說是可怕的殺人學校耶，漪哥哥去會死掉啦……」

結果居然造成反效果，還有好幾個小孩想要跳起來攻佔我的手臂、另外幾個抓住我白色袍子的帽子、其他好幾個抱著我的腿，還有手伸比較長的幾乎扯壞了我黑色紗帽上的畢業穗帶……我才剛拿到那個欸。總之他們哭得泣不成聲，活像是我已經怎麼了一樣。

這群小學部的學弟妹一直很黏我，尤其是來自螢之森的新生，大概是血統親近的關係。

總之我會陷入這種窘境，全都是我突然那個大喊「漪要轉學了」的搭檔造成的，虧我決定後還第一個就告訴他，他卻不知道在生氣什麼，居然來這招害我被小孩圍攻！還不聽解釋頭也不回的跑掉！

想到這我一下火氣也上來了，就把還沒有被抓住的右手一揮，使出從父親那偷學的高階轉移術法，甩開了學院的孩子們。

唉，下次帶點心去賠罪吧。

◇

「如果你真死了，我會一起轉世，你無權阻止我。」

他用冷涼的聲線對他這麼說，聲音一次次的迴盪在整個空間，像是威脅，卻也是承諾。

繞了幾個地方都有人，最後我還是決定回到母親故鄉那邊的森林，那裡通常不太容易遇到閒雜人等。

啊，倒是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白陵漪，父親是妖師首領白陵然、母親則是辛西亞‧愛德兒，屬於螢之森的精靈族。

妖師一族在我出生的那個時期正好出世，不再需要隱瞞妖師未滅絕的事實。我們一族進入歷史之中，並找回了散落各地的分家，加入了古老種族的聯盟，和十餘年前的避世方針大相逕庭。

針對自己的種族歷史有這種曲折的變化，我也曾經很好奇，於是特別問過我家通常很可靠的搭檔，他只說是妖師一族找回了種族任務，造成各種變化最後就被世界接納了。

老實說，他講的真的超含糊。可是我又不敢問父親和母親，直覺告訴我不能亂問。

不只這件事情，其實在很多事上面我都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我身邊的人並不太想告訴我太多事情，包括我的搭檔也一樣，他總是模糊帶過相關話題。

這讓我覺得很氣悶，果然是因為我年紀太小了嗎？可是我已經繼承部份的古老記憶了，應該可以知道那些事吧？當年爺爺去世、父親接下首領之位時，可也才七歲啊。

一邊想一邊走著，不知不覺間我已經進到森林比較深處了。這裡的林木濃密得遮住了大部份陽光，但是我也還不必因此調亮身上的光芒，因為這裡是螢之森，到處都有點點的螢光。

感到心煩，我走向前方的溪澗掬起水用力拍向自己的臉，濺起的水花落回水面，渲出大大小小的漣漪，模糊了我自己的倒影。

當水面平靜下來時，我看見水中的自己，人類的圓耳、黑髮，還稚氣的長相有著與父親幾分相似的眉眼，以及母親的湛藍眼睛，看起來有那麼一點神秘飄渺又脆弱。

但是，我可從來不認為自己真的很脆弱。

背後的黑影閃現的那一剎那，我飛快的躍起，在空中一翻身面向剛才那波偷襲的來向，同時輕巧地落到小溪的對岸。可是當我後腳點地的同時，那黑影又攻了上來，大概是想要讓我促不及防，針對這種熟悉的情況，我馬上取出我的幻武寶石：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襲擊者見識妳的高雅。」

幻武寶石拉開一線，化為半透明的長刀，美得像藝術品的刀面上有兩對羽翼的浮雕，金銀般閃亮的細緻粉屑散步在其間，像是曙光與晨星的交錯。

我用她架下了襲擊者的武器，可是對方實力高出我太多，過了兩三招之後我一個小小的失手，手中的幻武便被擊飛了出去。

襲擊者見狀立刻收掉劃到我的武器，撲了過來，說：「小漪被我撲倒啦，都怪你自己今天心不在焉，這次可不能怪我耍招術了。」聽了無數次的嫵媚聲音，很奇妙的引起我的不悅，偷襲慣犯壓著我，手指還輕輕畫過我臉頰上的傷處，用很曖昧的姿態治療。

她的外表看起來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女，一頭藍色長髮、藍紋的和服，臉上的表情看似輕佻，鳳目卻是始終不變的銳利，而不論是她的氣勢或是手中的武器，總給我一種非等閒之輩的壓迫感。

我無奈地對著還在對我上下其手的人說，感覺頭又痛了起來：「扇師父，可以從我身上下來了嗎？另外可不可以請您不要每次都搞偷襲？」

其實她不曾告訴過我她的名字，但因為她的武器是扇子，我也就一直以「扇」來呼喚她，她也不曾表示反對。

另外，她也是教我劍術的師父，雖然她用的是扇子，但她的劍法也強到不可思議，我的幻武兵器─愛歐絲也是她給我的，父母親看到我有愛歐絲時只是驚訝了一下，交換了個眼神，但也不曾多說什麼。

雖然在森林裡遇到不明人士，好像應該要告訴長輩肅清掉，但是我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認為她不是壞人，因此劍術也是這樣學了好幾年。

「小傢伙真是不懂我的用心良苦，我可是看你心情不好才特地來陪你玩的耶。」她搖搖頭，用一種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又胡鬧了的表情嘆了口氣。

真正無法溝通的人是誰呀。

我這樣想著，頭部又是一陣抽痛。

師父注意到我的動作，稍微歛起了笑容並把手按上我的頭，一股清涼的力流傳入，不太像她平時散發的力量，但是神奇地舒緩我的不適。

「好了，別想太多。反正你早就下定決心了不是嗎？還記得你當初說你想學使用幻武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師父總算從我身上爬起來坐在一旁，順便拉了我一把。

她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召回幻武寶石，握在手掌心的寶石有一種舒適的溫暖。

當初的我想要變強，然後找出答案。我想知道妖師的歷史被隱藏的到底是什麼、也想知道父親、母親顏神複雜地看著我時，究竟是透過我看到了誰？還有，那些在我腦海裡吶喊著，卻不屬於凡斯先祖，也不屬於「白陵漪」的記憶到底是屬於誰的？

我想知道，全部都想知道。而且我有預感，這個答案直指一個方向，也將改變我的一生。

「所以說你還擔心什麼嘛，傻得真可愛～」她從身後抱住我，厚厚布料貼著我的背，還順手捏了我的臉頰，「不過啊，找到更清楚的線索之後也要仔細考慮，千萬不要讓自己後悔。」

「嗯。」我淡淡地回答，順便把師父拔開，她立刻露出漪好殘忍的哀怨目光。

「你還是趁早回去，今天是你小學的畢業典禮吧，超過放學時間回去你家人會擔心的喔。」她甩開扇子，在我腳下展開了移送陣，在陣法啟動時她又說：「要進Atlantis之前記得通知我喲，我幫你爭取免學費～」

她果然連我想轉學都知道，不過這樣說來，扇師父難道是Atlantis的老師嗎？嗯，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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