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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漾就拋下這句渾蛋的話給我直接用移送符跑了,還抹掉軌跡不讓我跟。」西瑞一邊說一邊罵,總算說完了他知道的事。
「褚同學居然做到這種地步嗎……」光神貓眼輕嘆,顯然妖師的力量對上千歲的古老精靈影響不太大,但他還是有一點訝異和感嘆,更有些難掩飾的、對年輕學生決心的佩服。
他沒有出聲,有點無法相信以往溫和怯懦的褚會做到這麼絕,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似乎一切都能說通了。
褚是用怎麼樣的心情小心地阻隔調自己的心音,只為了不讓他知道?用怎樣的決心孤身造訪冰牙?用多少冷靜才能在自己告白時說出那句──「我沒有學長對我的那種愛」,然後抹除掉所有人的記憶,放棄他擁有的一切?
他不知道,但要打破這種堅決的意志他並不缺乏,他要把褚帶回來的決定還是一樣的。
「亞,那麼褚現在應該是在妖師的土地上了,而且時間拖越久越是有可能無法挽回吧?」紫袍的搭擋問,像是已經恢復記憶了似的稀鬆語氣。
夏碎說的他不是沒想到,他疑惑的是搭擋疑似恢復的清明眼神。抬頭看向褚的友人們發現他們也是一樣的神色,各色的眼睛閃爍著擔心、氣惱,還有對朋友的掛念。
這是……?
「聽了羅耶伊亞同學說的話,喵喵感覺自己是真的有這樣一個好朋友,而且是擔心學長就會不顧自己狀況逃出醫療般的那種不乖病患呢。」
「他會給我飯糰……」
「好像是個本來很討人厭的傢伙吧。」
「差點被班導要求幫他打賭作弊、還有我保護的班級股東會名單裡有他的股份。」
「八卦和麻煩一樣多的人,不過因為他我才和夏碎哥熟絡起來吧……」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還真的有些恢復的跡象。
他忽然明白褚為什麼選擇封印記憶了,因為記憶能靠法術刪除或遮蔽,但是對一個人的感情是不行的,情感只能靠時間磨蝕,沒辦法處理。但是只要遮去記憶,久而久之感情也會淡的,所以他才這麼做。
不過他錯就錯在,他低估了身邊的人與他的情誼。
「哈,你們在那邊好像跟漾很好還記得,還是比不過你們在刪除名單的事實!」西瑞突破氣氛完全煞風景的傳出挑釁,咧著嘴笑得猖狂。
「不良少年你也沒好到哪裡去,萊恩我們走,去砸掉漾漾的魔水晶結界點,我不要讓這個傢伙有理由囂張!」雪野千冬歲果然首先發難,拖著搭擋就要離開,罕見的氣到忽視夏碎。
「也是,這麼大的言靈如果沒有結界持續輔助不可能一次成功,褚能一走了之的話一定得依靠結界效用。」夏碎平靜的看著自家弟弟和西瑞學弟對槓,喃喃說著,「亞,那我們幾個、包括那兩個使者去中止結界,你先去找『她』吧。你自己要小心……」
夏碎沒有說白,但是他知道對方紫色瞳中的憂慮從何而來。
但那只是多慮罷了,他和那女人交鋒也不是一、兩次而已。
「那麼,我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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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師一族的隱居地,自然只有妖師能帶領訪客進入,而現在妖師一族中能輕易找到的公眾人物只有一人。
「果然門口那群傢伙擋不了你多久,是嗎。」
穿越了眾多中、低階袍級被他放倒的公會本部走廊,他推開那人的辦公處,果不其然看見層層疊疊的陣法,對著他所在的門口發出狠戾的力量氣息,滿滿的玉白色短箭也備在拉滿的巨大十字弩邊,同樣指著門口,她則掛著冷笑在所有伏擊的後方發話。
現任妖師中最著名的公會袍級者,褚的姊姊。
「巡司這又是什麼意思?」
微瞇起眼,紅色的瞳保持著黑袍任務中的戒慎,仔細想想對方從上次見面開始就立場不明了。
「他來找我時哭了,他向來不是輕易為情感掉淚的孩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褚冥玥微斂起笑,兩道冰冷得不相上下的視線相接。
漾漾從小到大受傷、被排擠的種種過程她都看在眼裡,所以她知道他雖然看起來脆弱,但也從不真正難過到輕易在人前掉淚。兩次真的崩潰大哭也都在她身邊,而且居然都同樣只是為了眼前這個和他們祖上有關的半精靈,要她褚冥玥不心疼不遷怒怎麼可能?
但是比起她個人的小小不滿,她更重視她弟弟的想法。
「所以?」
「所以在確保你真的了解他的煩惱之前,我不會讓你接近他。」
手優雅的上抬,她威嚇性的展示她幻武兵器的第二型態,饒是黑袍也是不能輕易突破的。
「這次用什麼方式進行?」
也很乾脆的答應,那人用令她激賞的果斷不拖泥帶水的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漾漾能……
「一樣,快問快答一題分曉,我想你也沒有拖延的餘裕,他們進行到哪裡我可不知道。」
她果然也知道褚的打算,但還是支持著他這胡來的做法,令人難以評論她這是漠不關心地縱容著他,還是過度寵溺。
紫袍巡司比他更了解褚的煩惱,讓他沒來由的有點火氣。雖然換個方向看,巡司是在幫助他沒錯……
「問吧。」他快速甩開情緒,不能再拖延了,他想著並揚起一手做了「請」的手勢。
「若有一天你被他詛咒、被妖師的黑暗之力吞噬,你會怎麼做?」她銳利的審視他的表情,問出其中一個她家弟弟一直擔心的事。至於另一個應該算是小倆口要自己克服的,她也就省略了。
這還用問嗎?他勾起在此刻出現會讓人訝異的笑。
「我會追他到天涯海角,找他算帳。而這就是我現在在做的事。」要他放手,比殺他還殘忍,褚試圖對他做的無疑是最殘酷的詛咒了。
他寧願承受被黑暗影響的風險直到最後,也不想要用遺忘終結在這裡。
褚冥玥聽見這個答案先是一愣,隨後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她接著一彈指,原先充斥著房間的力量感散去,數個攻擊陣法晃動之後像幻象般消失,幻武兵器也收回了,只留下地上的多人傳送陣,地毯似的鋪滿整間私人辦公室。
門在這時喀一聲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