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 - 【冰漾】元宵贺文—雨

雨淅淅沥沥的落着，淋湿不了行人却是把天地都染上让人不快的灰。

站在街角，他不是在等谁，只是漫无目的地站着，对着灰色的天空发呆。

细弱的雨丝落下来，延续不断地落着，压得头发越来越沉。

像压在心底的水汽，最终满溢而出。

顺着脸颊滑落。

他在等一个人，只是一直都没有到约定的时间。

“漾漾……”喵喵喘着气跑到他的身边，微红的脸是运动后的模样，她找了他很久，满大街的奔跑，眼里的担心已经持续很久，就算放下心来，也不能立刻消退。

“回去了漾漾，你会感冒的。”喵喵拉起同样冰冷的手。

即使到了春天，这个时节温暖依旧流失的很快，想要重新暖和起来谈何容易。

“再等一会儿，我想在待一会儿，让你担心了喵喵……还有大家。”漾漾扯开一个笑容，寒冷让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看上去像是忘记了如何微笑，勉强的宽慰只会让担心的人更加伤心。

无法挽回的悔恨，像逐渐暗落下来的灰色黄昏，压抑地让人苦恼又无可奈何。

“这里很冷啊。”喵喵苦笑着说，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少女的俏皮。他们谁都没有说破，强装出来的快乐，总伴随着刻意忽视的虚伪。

大家只是想要忘记，或者只是想要活下去，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运转，却会因为某一些人地牺牲，而继续幸福下去。

所以……他们应该微笑，即使是代替那些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的人，他们都应该快乐。

只是做不到的……真心的快乐早就随着冰了凝结永远的冻结起来。

强制地带动脸上的肌肉，只会伤的鲜血淋淋。

“不要勉强啊，喵喵……回屋子里去吧。我想再呆一会儿，风有些凉，但是……很舒服，让脑袋清晰的舒服。”

舒服……也是束缚。

温暖会让人产生忘记一切的错觉，而寒冷却能够让脑子里永远记得消失在冰层之下的，那个永远都不应该忘记的人。

“漾漾……”

“说的也是，都到今天了，再窝在暖气室和被子里有点不合适了呢。”一把伞撑在两个人头上。

千冬岁若无其事地丢来两张毛巾。

“在元宵感冒可就不换算了，就算医疗班又再好的药，注重自身健康可是要靠日常细节哦。”

“谢谢。”

“千冬岁。”

“哟，元宵快乐啊……同学。”撑着伞的莱恩依旧是乱糟糟的模样，新年新衣服，他照样可以给你弄得皱皱巴巴。

“不知道行人会不会以为伞是自己漂浮在空中呢。”庚笑着躲进伞下，一边调侃着莱恩越来越容易被忽视的体制。

“差不多到集合时间了呢，遵守时间也是……”

“哟，各位~~~今年也依然健在啊。”某只彩色鸡头台客装少年像是寒潮克星一般穿着甚是凉快，踏着某种节奏从街道那头走过来。

挂着让人忍不住捂脸的痞子笑容，如果可以……希望让他在新的一年里有更正常的审美吧。

众人默契地再心底许下愿望。

如果有流星听到，大概会流着宽宽的眼泪逃离银河系。

这是神也没办法完成的愿望吧。

“漾漾，这家的奶茶很好喝哦，尝尝看。”五色鸡头递过一杯有些烫手的奶茶，明明是粗线条的家伙，对于食物……或者说对于同伴却是意外的细心与慷慨。

于漾漾的重视，似乎在某个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系上。

那是违背家族的命令也必须保护的人。

“我的小弟当然是我在罩哦，这可是大哥的使命。”

理由大概是抄袭某部八点档节目的台词，不过已经成长的他们却明白，这是没正经的杀手男孩有着不太明显的遮羞。

“谢谢。”温暖的东西总是能够轻易融化寒冰。

漾漾被包围在中间，朋友肩并着肩，手搭着手，不经意地圈出一个温暖的小世界。

寒冬在这里悄然离开。

“咻~~~~碰。”

“哦呀，哦呀。”

“咦？已经开始放烟火了啊？”

“元宵不是应该赏灯、看月……这月亮都还没全升起来呢，是那个卑鄙的家伙偷跑犯规啊！本大爷才应该是升起第一枚烟火的主角！”

“我觉得这种第一不争也罢。”

“四眼仔，你有意见？”

“我不想就这个没有脑子的话题继续。”

街角传来欢笑声，各色帅小子和可爱女孩构成行人回首的风景线。

他们之中有个清秀的少年笑的如同四月的烟雨，朦朦胧胧又带着化不开的苦涩。像繁华盛景下里的水墨画，透着一种思念，延续在他的生命中。

“走吧。”

千冬岁将符纸抛在地上，白色的光芒之后，传送阵将他们带到约定的地方。

那是古老水妖精的某处宫殿，雅多和雷动在某次寻觅时找到的，后来大家一起来探险，再后来这里成为大家的秘密基地。

今天他们约定在这里度过元宵。

像很久以前一起赏月吃烧烤那样。

水妖精的双胞胎，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水晶餐桌，丰盛的食物堆积在上面，比新年宴会更夸张的架势。

“漾漾，你幸福没？”一个穿和服的小女孩扑进漾漾怀里，左手的糖渍不客气地粘上漾漾的羽绒外套。

回去会被妈妈揪耳朵吧……漾漾一瞬间有些苦恼，慢了一拍想起自己可以用法术去掉污渍。

果然，自己还没有成长呢。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失去了太多之后……依然会忘记，自己并不是普通人，加诸在自己身上有名为“责任”的承重担子——而这，也是促使自己继续呼吸，活下去的意义。

“漾漾，你幸福没？”小亭执着地询问，“主人说，如果漾漾觉得幸福，就可以开动吃晚餐了。”

漾漾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我很幸福哦。”

“耶，可以吃大餐了！！”

在诅咒体的意识中，并没有幸福与快乐有事并不相等的概念，单纯而率直的认为，只要幸福那么就一定会快乐、开心。

夏碎学长笑着说：“今天是让漾漾能够感到快乐的元宵聚会，朋友们都会参加，漾漾来了……那么就可以开动了。”

在食物被各种谜样的大胃王消灭干净之前，不知是谁递给漾漾装满各色食物的碟子。

“……我都不知道，大家有这么饿吗？”漾漾不敢相信地盯着狼吞虎咽，然后发展到争夺大战，到后来变成几大阵营分庭抗争。

坐在中央的漾漾只能目瞪口呆。

“同学，食物是不可以浪费的哦。”某暴力班导咧嘴笑的不怀好意。

……有种被野兽顶上的错觉呢。

漾漾自觉地将手里的食物放在已经只剩残羹剩饭的桌上。

一盘可怜的食物，被无数饿狼盯上。

漾漾暗自庆幸自己明智的抉择，再战争再次爆发之前火速逃离。

“噗，哈哈哈。”笑容感染着每一个人，漾漾觉得上一次如此畅快的大笑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宛若隔世？”夏碎学长将肉串塞进漾漾嘴里。

“……唔，夏碎学长。”

“今天，你快乐吗？”代替小亭错误的询问，夏碎问出所有人担心的问题。

漾漾有些发愣，却不知道改如何回答。

“拿去吧，他在等你。”夏碎学长抵过一支烟火，轻轻推了漾漾一下。

跌跌撞撞，漾漾再次踏进古圣殿。

水妖精的圣殿，有着某种魔力的矿石堆积雕刻出的神圣之地，那时……他们只是来寻找水精之石，却意外发现了别的东西。

漾漾一路往里走，他并不觉得害怕，水蓝色的石头发出柔和的光，将圣殿深处的小溪照地柔和而宁静。

“……学长。”漾漾有些哽咽，这个词他每日都会呼唤，而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沉默。

“来啦？”小溪的那一边，半精灵安静地等在着妖师少年。

月白色的袍子像精灵族的礼服，精心剪裁把原本就漂亮的人凸显的更加耀眼。

“学长，你看起来像在发光啊。”

“我本来就有精灵血统。”冰炎半开玩笑的说，双手拢在袖子里，隔着整条溪没有渡过来的意思。

“学长……我很想你。”漾漾往前走了几步，最终在溪水边停下来。

“嗯。”

整个空间很安静，他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看着。

溪水缓缓流动，像是计算着时间一样，静静地流过整个圣殿。

“你什么都不问吗？”漾漾有些懊恼地开口，和眼前的人比定力，自己永远只会输。

“我没有资格问……你不快乐。”

像咒语一样的言，却是大家都不敢触碰的禁忌。

“狡猾，学长！你真的好狡猾，在那样的环境下告诉我名字，我做不了任何回应。你真的好狡猾。”

“抱歉。”

只是抱歉，却不是对不起。

冰炎要的其实不多，只是在乎的，能够记住自己。

刻在灵魂里，无法磨灭的自己。

“我一点也不快乐！”

“嗯，但是……我绝对不会道歉。”

眼前的人霸道的，专横的让人永远铭刻在心里……自己却失去了自己永远达不到的地方。

“……精灵死去之后，不会去安息之地。”

“嗯。”

“你是半精灵吧，另一半的血统难道不能把你引到那个地方吗？”

“……嗯，我尽量。”

“如果我死了，我想见你。”

“呵呵，如果自杀，就算是去了安息之地我也不会见你。”

“我不快乐啊！”

“是啊……但是，试着去快乐吧。”

“没人性！霸道、专横、腹黑、自私、你是恶鬼啊！”漾漾大叫着发泄心中的郁闷，“我也想快乐啊，可是……可是，如果我微笑，那是不是表示我已经忘记失去你的痛苦！我不要，我不要忘记，学长……”

泪水决堤的落下，漾漾已经不再是孩子，却放任自己像孩子一般哭泣。

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相见……再重逢又是什么时候呢？

冰炎伸出手，隔着整个小溪，隔着生与死他伸出手……

时间再次流动，静止的生命终究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活着的人永远无法触碰的地方。

“漾漾……我……”

“喂，喂……醒过来！”漾漾猛地睁开眼睛，脸颊传来刺痛之前，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自己无比近的距离。

好看的眉目透着不加掩饰的担心。

“学长？”被梦中的悲伤感染，还未完全清醒的人小心地呢喃着熟悉的称呼。

“你做噩梦了。”冰炎触碰了漾漾的眼角，泪水沾湿了大半个枕头，悲伤地心情就连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

“哇，学长！”不受控制，漾漾突然大哭起来，清醒与迷糊间的记忆让他太过伤心，双手紧紧抓住冰炎的衣领和头发。狠狠发泄着痛苦，到后来整个人都快挂在半精灵的身上，哪管得了眼泪鼻涕糊了人一声，暴力精灵满头黑线和“井”字危险信号。

“我梦见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没有活过来……你死了，呜呜呜。好狡猾，丢下我一个人……还不准我去死，呜呜呜。”口齿不清，漾漾努力制造着眼泪，将压抑在梦境中的痛苦宣泄出来。

冰炎一愣，慢慢放软身子，轻轻地复盖住妖师少年的身体，手脚缠绕间传递着彼此的体温——那是活着的证明。

心跳透过肌肤传递给对方，珍惜、感激……还有其他的情绪。

冰炎并不急躁，慢慢梳理着漾漾因为哭泣汗湿的头发，像安抚小动物那样温柔。

虽然他并不常常这么做。

精灵对于自然拥有天生的亲和力，即使不刻意讨好，也能吸引生灵靠近。

而现在怀里的这只却不一样。

至少，于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平静下来了吗？”冰炎觉得手有些发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自己充当床垫的角色，那个哭的很丑，现在打着嗝学弟像八爪鱼一样缠着自己。

“呃……呃……嗯。”

“刚才说我不准你去死？”

“……嗯，呃……嗯。”并未发现自己的危险，哭的很伤心的漾漾老实地回答。

“所以，你的梦是假的。”冰炎在心底难得有良心的同情自己的学弟，“至少我应该会亲手灭了你。”

“啊？”漾漾抬起头，一瞬间清醒过来，自己好像酿造了一个很可怕的危机，求生本能催促他快点逃离这里。

“尽然敢去想自杀，你想让曾经做过你的代导人的我丢人到什么地步？”冰炎狠狠地说，“训练还不够哦，不能原谅呢。”

而更不能原谅的，是那个梦里让对方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吧。

“学长！我错……”

“从今天开始，我特训一下你的法术吧。”

“不要啊！！！！”

“……不过在那之前，”冰炎轻松化解学弟想要逃跑的动作，伸手压下挣扎的脑袋。

“我想先讨回另外一个回礼……天亮还早着呢。”

如果，他心底还残留着自己曾经死去的阴影，那么就让自己来消除吧。

自己有自信能让他完全忘记那些痛苦，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想起另一种难以忘记的情绪。

那叫做什么？

自己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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