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曲-動盪 - 貳拾玖章最後的任務

「『光在你們中間還有不多的時候，應當趁著有光行走，免得黑暗臨到你們；在那黑暗裡行走的，不知道往何處去。』」

站在高聳的山崖上，孤身一人的埃西亞抬手做了個手勢。無形的光一時之間有了實體，化為網狀，困住了飛在半空中的惡魔們。

「『你們應當趁著有光，信從這光，使你們成為光明之子。』」

他手化為掌，在虛空中用力往下方劃去，光網狠狠地收緊，帶著惡魔往地上墜落。在山崖下的亞連等人收到信號後紛紛準備好武器，幾個刀光劍影過後，所有的惡魔都化為煙塵消失得一乾二淨。

「成了。」看著手環上顯示任務完成的訊息，埃西亞笑笑地對底下幾人揮手，一個縱身直接跳下懸崖。

半空中，他閉上眼，彎起微笑，感受氣流拂過面、帶起髮絲飛揚的清涼。藍色的短髮凌亂地鞭撻在臉龐上，微微的刺痛中有著肆意的快感。

當墜落高度達到一半時，埃西亞從容不迫地拿起手上的聖經，召喚出帶有韌性的光網掛上了岩壁，順勢減緩了他的下墜速度。

「很好玩嗎？」亞連有點無奈地看著安然落地的自家搭檔。

自從確認遊戲中，教團陣營的術法不會對除了惡魔一方以外的角色造成傷害，無法擔任主攻手的埃西亞就天天想著花樣變著玩。第一次還讓人看了心驚膽戰，畢竟這是術法能力被封住的世界，真要出了什麼事另外幾個沒有術法能力的人都救不了人。不過因為幾次下來都平安無事的因素，大家也就慢慢習慣性無視了。

阿，或許那一個在一旁流露羨慕目光的狩人族少女是個例外。

「還不錯。」埃西亞笑了笑。「亞連你說我們出去之後研究看看能不能也這樣玩如何？」

「再說吧！」亞連有些敷衍地說到。實話實說，他並不是很想體會從懸崖跳下體會高空彈跳的樂趣。

遊戲裡的時間與外界的時間是不同的，轉眼間，他們已在這裡待了三天，完成了近十個陣營任務。就連負責發放任務的拉比也不由得驚嘆，他們這組完成任務的效率可以說是最高的。

說實話，他們隊伍裡有三名驅魔師可以擔任主攻手，一名神父策應，再加上還有可以代步的兩隻使役獸，照神田的原話來說，要是沒有這個成績他們也可以直接抹脖子走人了。

「亞連你們又完成任務啦！」待在教團本部兼職npc的拉比看到跨過方舟之門回來的他們笑了笑。

其實遊戲設計者也不是這麼不人道的。在教團本部有仿造當年的方舟，設置了傳送陣主要前往幾個遊戲中的重要主城，身為教團陣營一方的人都可以自由使用。只是如果要前往任務地點還是要再走上一段距離而已。

「讓我看看喔！」事實上不是自願，而是被班長陷害擔任負責處理任務的npc的拉比翻找著手邊一堆快要可以將他淹沒的單子。「下一個任務，探查莫恩鎮，要接嗎？」

你都直接把任務單塞了過來了。

亞連默默無語地看著帶著淡淡黑眼圈的拉比動作自然地把單子放到他的手上，還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加油。

看了一眼笑著表示自己無所謂的阿利，打了個呵欠也沒有提出反對的埃西亞，以及沒有跟上他們的思維，有些茫然的克萊依雅。亞連嘆了口氣，在浮現的對話框上點選確認的選項。

所以說，明明有智能型的手環為什麼還要刻意把任務做成紙本的模樣呢？而且還特意找真人扮演的npc來整理，不會累嗎？

遠在高三A部教室的某名女性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發現沒什麼異狀之後繼續開開心心地計算今天的進帳。

…

莫恩鎮其實稱不上是一個城鎮，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個小村莊而已。

至少它曾經是。

看著眼前面目瘡痍，看不出原來面目的小村莊，原本還在笑著聊天的幾人沒了笑容，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聞著還帶著點鐵鏽味的空氣，亞連忽然感覺到左眼有點犯疼。他抬手揉了揉眼，不禁想咒罵那兩個還在教團本部擔任npc的傢伙，不過是個遊戲作得這麼真實做什麼？

「先分散來到處看看吧！」作為幾人之中年紀最大的人，阿利提出了意見。

幾人默默點了頭，這幾天下來磨出的習慣讓他們不用分配就自動分成兩組，往村莊的兩頭散開。

亞連踏過焦土，一座接著一座，搜索著倒塌的房子。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沒有一絲猶豫與徬徨。只是穩穩地，穩穩地穿過廢墟般的村莊。

他的腦海裡同時浮現著與眼前場景極其相似的畫面。

那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土地染上了鮮血與火焰。破敗的村莊中，努力護著孩童的大人們與成群的黑影戰鬥著。

那不是他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記憶他很清楚，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畫面都格外清晰。這樣不清不楚的畫面，反而更像是亞連從進入守世界以來偶爾會有的夢境。

殘破的屍體被壓在房子底下，半邊面容都看不清的男子一手護著同樣失去呼吸的小女孩，僅剩的一隻眼睛大大地睜開，不可置信地望著天空。

他知道這只是遊戲。

他也知道那些並不是夢。

亞連跪了下來，手掌輕輕撫上男人的臉龐，為他闔上了眼。

他一直都知道。

「亞連。」總是笑笑的埃西亞此刻也沒有了笑容。「如果不舒服，就退出遊戲吧！」

他抓住了亞連的手，認真地說到。

這是遊戲中，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殘酷的場景，甚至也是這輩子以來的第一次。但是對於亞連來說，那卻不知道是上輩子延續下來的第幾次。

他無法想像對方現在的心情究竟是怎麼樣的。

「我沒事。」感覺到對方的支持，亞連拍了拍對方的臂膀，以微笑回應對方的擔憂。「另外通知一下阿利學長他們，這裡有問題。」

依舊存在的屍體，滿地的鮮血，彷彿巨物碾壓過般的村莊…

這並不是惡魔所造成的。

「有問題？」埃西亞還來不及詢問亞連原因，就聽得遠處克萊依雅的叫喊。

「埃西亞你們快來！這邊還有活著的人。」

三步併做兩步地跑向克萊依雅和阿利的方向，亞連和埃西亞驚訝地看著那個在阿利身旁顫抖的小女孩。

「爸爸、媽媽…」女孩啜泣著，還未從死亡帶來的驚恐中恢復。

亞連看到阿利朝他打的眼色，順著對方的視線望了過去，亞連看到兩隻被壓在房子下的手。一隻男性的手與一隻女性的手。

「沒事了。」亞連走上前，蹲下身子讓視線與小女孩齊平，手輕輕摸上女孩的頭安撫著。「我們會保護你的。可以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嗎？」

「白色的怪物、從天空、掉了下來」女孩依舊哽咽，破碎的語句從蒼白的嘴唇中吐出。「好多人都死了、爸爸、媽媽都死了…」

『是否接受劇情任務----叛神的罪罰。完成獎勵：開啟最終任務。失敗懲罰：死亡。』

「我似乎接到了個人任務。」亞連晃了晃出現文字的手環，看了眼其他人毫無反應的模樣。

不過為什麼是他呢？明明第一個找到小女孩的是阿利學長吧？

看到亞連朝自己投來的疑惑目光，知道對方會想些什麼的阿利偏了頭想了一想，毫不介懷地說到：「也許是因為學弟你是負責對話的人吧！」

「亞連你要接嗎？」埃西亞有點擔心。「可是連任務內容是什麼都不知道。」

「接吧！成功了的話我就接近要完成遊戲了。」亞連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點下了肯定的選項。「而且任務內容我大概心理有數。」

亞連朝埃西亞眨了眨眼，接受到對方暗示的埃西亞頓時懂了。

「所以我就說亞連你是外…嗚嗚嗚。」不小心脫口而出的某人被摀了嘴，亞連朝另外兩個茫然的隊友帶著歉意地笑了笑，簡單地含混了過去。

「雖然是我的任務…但是你們要一起來嗎？」

…

「神田？」拉比疑惑地看向同樣被班長壓榨，強制留在教團裡做為推動劇情的npc的人，不明白對方怎麼突然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你給了豆芽菜他們降咎者的前置任務？」神田盯著手上顯示著這個遊戲世界中各玩家進度的圖表，皺起了眉頭。

「我沒…咦咦咦」剛想要否認的拉比扒了扒桌面成山的卷宗，赫然臉色發白地想起幾十分鐘前給出去的單子。「天吶我拿錯了。」

他哀嚎著抱了頭。他怎麼就把一張末期才要發出去的任務就這樣送了出去呢？

在千年聖殤之中，沒有等級的差異，但是有著武器熟練度的影響。武器可以發揮的力量是隨著熟練度而增加的。

如果是其他的玩家拿到那個任務單，觸發了劇情任務的話，由於還無法完全發揮武器的力量，所以除了從現實時間的上午就進來，到現在還沒離開的玩家外，其他人大概都只有失敗作結。

不過亞連他們不一樣，任務完成效率最高的他們武器的熟練值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漲，此刻想要解決這個任務絕對沒有問題。

問題是亞連是他最不想讓他遇上那個任務的人阿！

「一開始不要設計這個任務不就得了。」神田嘖了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看見對方要離開的舉動，拉比連忙問到。

「去看情況。」說完，神田拿起了一直擱置在一邊的長刀，轉身就要踏出門外。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拉比也拿起放在一旁的槌子，追上了對方，直接忽略了還等著接任務的其他玩家。

「你想被那女人抓到把柄嗎？」神田斜了對方一眼，卻沒有阻止對方跟上的舉動。

拉比撓了撓頭，打了一個響指，一名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就麻煩你啦！小橙。」

看著自家的使役用著與自己相同的面貌鞠了個躬，已經想蹺班想很久的拉比滿意地轉身。

「阿優我們走吧！」

「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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