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短篇 - [鼠苑]你的未來有我嗎？(上)

你的未來有我嗎？

　　「你經歷過飢餓嗎？你體會過瀕臨死亡的恐懼嗎？你感受過傷口潰爛的疼痛嗎？你理解過被人唾罵的滋味嗎？」

　　「沒有，我曾經的世界裡，並不存在過這些東西。」

　　「那麼你憑什麼篤定的說想要在這裡生活？」

　　「因為你在這裡。」

　　老鼠出去工作了。

　　紫苑一邊收拾著早餐過後的碗盤，一邊抬頭看了看掛在破碎玻璃旁邊的時鐘，距離去借狗人那裡工作還有一個小時，可紫苑的眼角餘光卻是那面因為年久失修，而剝落露出大片灰色水泥的牆面。

　　他不清楚老鼠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也不知道老鼠爲什麼身邊會聚集著一群活蹦亂跳的小鼠，他嘗試想去了解對方，卻總是被老鼠挖苦的嘲弄逼退的啞口無言，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克拉巴特棕色的絨毛在頰邊搔的有點癢，紫苑瞇起一邊眼睛笑了笑。

　　「你的主人嘴巴真是有夠壞的。」紫苑伸出手讓小老鼠跳到自己的掌心上，克拉巴特圓圓的眼睛似懂非懂的對他眨了眨，隨後吱吱叫了兩聲便又跳出紫苑的掌心跑進書堆裡去了。

　　「你想聽故事嗎？」紫苑慢步走到了克拉巴特的身邊就地坐了下來，克拉巴特興奮的站了起來眨了兩下眼睛，似乎在回答紫苑的問題，這樣的舉動讓紫苑忍不住勾起微笑，「距離工作還有點時間，我就念一小段給你聽吧。」

　　「哈姆萊特，拋開你陰鬱的神氣吧，對丹麥王應該和顔悅色一點；不要老是垂下了眼皮，在泥土之中找尋你的高貴的父親。你知道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活著的人誰都要死去，從生活踏進永久的寧靜。」（莎士比亞《哈母雷特》：第二場-城堡中的大廳）

　　活著的人都要死去，踏進永久的寧靜，可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要多了解你一點，想從你那邊尋找更多的你，老鼠，你明白嗎？對我而言，你是非常特別的。

　　嘩啦──

　　用水桶潑去狗兒滿身的泡沫，紫苑呼了口氣，一開始做這個工作的時候確實感到十分辛苦，但漸漸的好像也逐漸上手了起來，老鼠曾經嘲笑過他：『曾經待在NO.6的精英份子，現在竟然樂於替狗洗澡這樣的工作嗎？』紫苑已經不記得自己對老鼠回過什麼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這份工作，即使如此也比待在家裡什麼都沒辦法做來的好，他一直努力的想和老鼠站在對等的位置，而不是一直被對方保護、餵養，他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站在老鼠的前面，替他擋掉任何危險，然而這個想法被老鼠知道以後，反而被對方嗤之以鼻的說。

　　『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紫苑。』

　　紫苑不是笨蛋，他隱隱約約知道老鼠不希望他改變，但是老鼠也說過，如果他的行為做法再不改變的話，他是無法在西區生存的。

　　矛盾。

　　老鼠既希望自己能夠保持原來的天真，卻又希望他能在西區改變這樣天真的行為，但是紫苑明白，如果想法無法改變，那麼他的行為也絕對不會改變，他一直都是這麼直接而坦率的人，而且，紫苑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需要改變。

　　「借狗人，我問你噢……。」午飯時間，紫苑和借狗人坐在乾燥的空地上，手上的麵包還沾染了一點點土味，不過紫苑並不介意，在這個環境下能有東西吃就該心存感恩。

　　「嗯？」借狗人一邊啃著乾巴巴的麵包，挑起了一邊眉。

　　「你和老鼠相處很久吧？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似乎似曾相似，借狗人吞下了麵包，卻沒有馬上回答紫苑的問題，他盯著前方的狗群沉默，一直到三分鐘過去了，借狗人才抬起頭來看著他。

　　「紫苑，你爲什麼這麼執著於老鼠？那傢伙有哪裡好？憑什麼讓你這麼緊追不放？」借狗人對著紫苑眨了眨眼睛，眼裡倒映的是對方那雙依舊澄澈的眼，這雙眼睛在西區裡仍舊保持一塵不染，不是老鼠保護過度，就是紫苑一點也沒想過要改變，不……或許是沒有改變的必要，想到這裡，借狗人率先撇開了視線，慢慢的說。

　　「那個傢伙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對很多事情漠不關心，雖然我也是，但是不一樣，他給人的感覺和我們這些人非常的不一樣。」

　　「怎麼說？」紫苑豎起了耳朵專注的看著借狗人，冷漠？或許偶爾是這樣吧，但是老鼠給他的感覺卻是非常溫柔的，雖然說話刻薄，但老鼠說的全是實話，沒有人能夠反駁。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不應該存在在西區，這樣一個漂亮的有力量的人，和西區一點都不搭。」雖然借狗人總是說老鼠就如同陰溝裡的老鼠，可真的要評價老鼠這個人，陰溝裡的老鼠還真的一點都沒辦法和他搭上邊，那只能拿來形容老鼠這種挖別人痛處的說話方式，就像下水道裡的污垢，狠狠的鑲進你的傷口上，讓你苦不堪言。

　　「那麼你呢？紫苑，你是怎麼看待老鼠的？」借狗人將視線轉回紫苑身上。

　　「我覺得，有時候老鼠的做法對我非常的殘酷，但卻非常有用。」紫苑一邊說著，一邊將下巴靠在自己曲起的膝蓋上。

　　他忽然回想起老鼠第一次帶他上街的場景，他差點被人槍殺，差點被女人帶上床，被噁心的男人看上又差點被帶走，尤其是差點被胖男人用槍殺死的時候，老鼠並沒有出來救他，死亡的恐懼蔓延整身，紫苑發現自己第一次離死神是那麼的靠近，他只能靠著自己的力量逃脫，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逃不走就會死，再怎麼疼痛都要邁起步伐逃跑，雖然結果他是順利的逃走了，但瀕臨死亡的感覺仍舊記憶猶新。

　　老鼠並沒有來救他，他一直理所當然的以為老鼠會來救他，結果卻不是如此，他下意識的對老鼠發火，卻被對方冷淡的厲言抨擊的體無完膚。

　　不要太天真了。

　　可是，沒有辦法啊，即使你讓我不要如此天真，我還是沒有辦法改掉，我覺得不對的事情就是不對的，對的事情即使能力不夠我也想要去做，這樣真的錯了嗎？

　　太自不量力了。

　　可是如果沒有嘗試去做的話是不知道結果的吧？

　　那麼就強大起來。

　　強大起來？

　　強大到，你不再接受我的保護，而我也不會再保護你。

　　「紫苑，你真幸福。」借狗人的這句話讓紫苑猛的抬起了頭。

　　「老鼠是不會輕易的去保護一個人的，那是當有利益的時候他才會有所行動，就像我需要他的歌聲來安撫狗兒們的痛苦，那都是有代價的，比如金錢。」借狗人說著，用一旁的磚瓦碎片在地上畫了一個金錢的符號，「可是紫苑你呢？你什麼都沒有，老鼠卻會保護你的安危。」

　　「但是我真正快死掉的時候他並沒有出現。」紫苑扁起嘴，他知道說這句話實在非常的不應該，也知道老鼠不是有義務得保護他，但他還是有著深深的不滿，畢竟那次他是真的有嚇到，可是內心期盼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可是在最後他不是還是出現了嗎？他最後還是帶你離開了危險吧？你並不能強求老鼠必須豁出性命保護你，說實話，你一點都不值得他這麼做不是嗎？」

　　「……。」這次紫苑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一直都過於依賴老鼠，可是卻依然想和他站在對等的位置上，難怪老鼠會說他太天真了，那付討人厭的嘴臉紫苑可一點都忘不了，但是他現在也仍舊努力在追逐老鼠的身影，即使任性的依賴著老鼠，他也不想離開對方的身邊。

　　我希望你的眼裡只有我，我希望你的未來裡面有我的存在。

　　……只有我？存在？

　　「紫苑？你還好嗎？」借狗人吞下了最後的麵包和水站了起來，並伸出手在突然發呆的人面前揮了揮，紫苑這時才回過神來，他剛剛到底都思考了些什麼？之前……對老鼠的感情有這麼強烈過嗎？

　　「我希望……。」

　　「什麼？」

　　「我希望他的未來裡有我的存在……。」紫苑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眼前站立，彷彿變的高大的借狗人，卻沒想到對方望著他錯愕的眨了眨眼睛，竟然無可遏止的大笑起來。

　　「紫苑你完蛋了！」他伸出手指指著對方的鼻子這麼說，借狗人黝黑的眸子滿是笑意。

　　「什麼？」紫苑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腦袋。

　　「你剛剛說了一句很不得了的話噢！」借狗人哈哈大笑，「你喜歡老鼠。」

　　「我確實不討厭老鼠。」紫苑睜大了眼睛，非常不明白他剛剛說的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借狗人需要笑的如此誇張。

　　「不不，我不是說那種朋友間的喜歡，我是說……。」借狗人瞇了瞇眼，忽然靠近對方的臉沉聲說，在紫苑看來有點裝腔作勢的感覺，「你愛上老鼠，聽的懂嗎？我是說你愛上老鼠了！」

　　「我確實愛他啊。」紫苑皺起了眉頭，他曾經和老鼠說過這類似的對話，卻被老鼠以〝你根本不懂〞而帶過，借狗人卻翻了個白眼一付快要昏倒的表情。

　　「你是笨蛋嗎？虧你曾經是個精英，難道精英都不懂的談戀愛？」借狗人誇張的扶額，「我是說愛人，情人那種愛，你懂了嗎？我的大少爺！」

　　情人？不不……怎麼可能……。

　　「借狗人你沒事吧？情人……？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一般人誰會說出那種話啊？希望對方的未來有你？那不就是希望能和對方永遠在一起嗎？如果不是愛人間的喜歡，你有什麼資格說出這麼狂妄的話？如果不是那種喜歡，你有什麼理由必須對方的未來一定得有你？朋友和朋友之間是不會說這種話的，太矯情也太曖昧！」借狗人雙手叉著腰，一副認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的模樣。

　　喜歡？愛人？曖昧？

　　「我覺得……我有必要思考一下……。」紫苑忽然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腦袋成了一團漿糊，怎麼自己的想法在借狗人的說法下全部變的亂七八糟？

　　「事實就是事實，我也不會歧視你的啦！」借狗人看著對方繼續哈哈大笑起來，完全沒有發現自己的背後正站著一個人，紫苑看著借狗人身後的男人不自覺的臉有些紅。

　　「老鼠……。」紫苑終於開口提醒，並且指了指借狗人的後方。

　　「什麼老鼠？他又不在……哇啊！？」借狗人疑惑的順著紫苑的手勢往回看，不講還好，一發現身後的傢伙他嚇的立刻跳了起來。「老鼠？你怎麼會這麼早就來接紫苑？」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歧視？」老鼠看著借狗人危險的瞇起了眼睛，大有你不說就掐斷你脖子意味在，借狗人連忙搖頭，找了個藉口讓紫苑跟老鼠回家後就自己轉身跑走了。

　　「你們兩個不工作，在這裡聊什麼？」老鼠將看著借狗人離去的背影的視線轉回來，重新落在了紫苑身上。「什麼喜歡？你談戀愛了？對象是誰？」

　　「沒有，什麼戀愛……根本就沒有講到那事情上！」紫苑明顯不太會說謊，慌亂的情緒盡收老鼠那雙銀灰色的眸子裡。

　　「沒關係，我們回家慢慢說。」老鼠美麗卻明顯虛偽的微笑在他暗紫色的眼眸裡炸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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