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冰漾】自閉兒 - 【特傳冰漾】自閉兒《四》

四、

　　這個醫生真的很奇怪。

　　明明一開始對自己那麼粗暴，現在竟然那麼有耐心地跟自己聊天。

　　雖然他對這醫生的第一印象說是差極也不為過，而且他在頭幾次的見面時也有逃走過。但是，漸漸地他就看得出，其實這醫生跟其他人不大相同。

　　不是因為他長相好——他外表其實平凡得讓他被丟到人群之中後就找不出來了……

　　也不是因為他有什麼才華——

　　只是單純因為他沒有強逼過自己。

　　其他醫生都會努力要自己對上他們的視線，即使他們的態度有多和善，在他眼中也是厭惡的強逼。可是這人沒有。他只會陪自己在花圃裡，然後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跟自己聊天。

　　即使自己幾乎沒有回過話，但那醫生一點都不介意。他沒有要求自己說話、或是提起自己是自閉兒、或是有關治療的事情。他只會東拉西扯，什麼話題都會談及，食物、電視、天氣，甚至他的生活、家人、朋友，幾乎都會談及。

　　因為自己是小孩子，所以才會毫無保留地把一切告訴自己嗎？可是，他卻不討厭跟他一起時那輕鬆的氣氛。

　　誰叫他明明沒有精緻的五官，卻有超級好看的笑容。

※　　　　※　　　　※

　　「先不要開始治療？為什麼你會有這個想法？」鏡先是有點愕然地讀著褚冥漾呈上的報告，然後她換上一副疑惑的樣子，詢問著面前的褚冥漾。「之前對颯彌亞的數個評估都評斷他是個重度自閉，如果再把治療延期的話……」

　　「因為我覺得颯彌亞只是有輕度的自閉傾向而已，只是因為對外人很有戒心、不願敞開心窗，才讓人都以為他是個重症患者。而且強行對他進行治療只會引起他的反抗和不悅，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你想？」

　　「我想，在得到颯彌亞的信任後才讓他開始接觸相關的治療也不遲。」

　　鏡沉默了一下。當褚冥漾想再次開口說服鏡時，就被一聲「噗嗤」的笑聲給打斷了。鏡對著因自己的反應而愣住了的褚冥漾笑道：「所以你現在每天都陪他在花園裡玩嗎？」

　　「啊、被您看到了？」褚冥漾有點靦腆地搔了搔浮著健康紅暈的臉龐。「因為我見他對花也蠻有興趣，所以我想跟他多聊有關的話題的話，他會比較容易放下戒心吧。」

　　「你一如以往，對孩子們都是那麼盡心盡力呢……」鏡吐了口氣，溫柔地瞇起了眼睛，像哄孩子般柔聲道：「你明明就很喜歡這份工作。真的要辭職嗎？」

　　「鏡小姐……」對鏡再次的挽留不感到意外，褚冥漾微微垂下了臉。「……您知道我對那件事情感到很內疚。」

　　褚冥漾閉上了眼，那個一直纏繞著他的畫面又再次浮現，如同夢魘般久久不散。

　　——害一個孩子受到如此嚴重的傷，有你這樣的醫生存在還真令人擔心呢。

　　——雖然我可以投訴你，不過算了，我也省得麻煩。

　　「那是意外，我跟你說過很多次吧。」鏡以有點凝重的口氣道，也不知道該不該對固執的褚冥漾感到生氣。「而且我覺得颯彌亞已經開始對你產生信任，看著一個信任的人憑空消失對孩子來說也不是好事喔。」

　　「……那我……會盡量跟他保持距離。」

　　「你是笨蛋喔！」鏡衝口而出地罵道，文件夾拍了褚冥漾的腦袋一下。「你忍心傷害他嗎？」

　　「因為我怕不離開他，他在將來受到的傷會更大。」

　　「你——」

　　「哎喲大家好喔、鏡好漾漾好——」

　　門突然被打開，發出了巨大的哀鳴。緊隨著開門聲的是一道響亮的女聲，歡樂地讓房內沉重的氣氛一驅而散。

　　「拜託妳進來前先敲一下門好嗎？扇。」習慣了來者無禮的舉動的鏡早已認命，對於沒法子改變對方差劣的習慣她只能無聲地嘆息。

　　「扇、扇小姐……」而褚冥漾雖然跟這位科主任已經相處了大概三、四年的時間，卻依然無法忍受到她突襲時帶來的驚嚇。

　　他經常懷疑，這個只會做出一些驚人的事情來嚇人的主任到底是不是來自火星阿？

　　「我有敲門啊，你們沒回應所以我才進來的。」

　　沒回應時不是應該遲一點再來嗎？褚冥漾忍不住汗顏，卻不敢吐嘈這位行為奇怪得像個外星人的主任。

　　「嗚——」

　　「颯彌亞！」聽到熟悉的叫聲，褚冥漾驚訝地看見一個眼熟的孩子正在扇的懷中劇烈地掙扎著，於是本能反射地驚呼了一下。「扇小姐您怎麼會跟他一起？」

　　「他跟他父親本來正要去你的房間啊。我知道你不在嘛，所以我就帶他出來逛逛散心。快謝謝我吧！」毫不介意颯彌亞一手抓著自己的臉蛋另一手扯著自己的長髮，扇笑著道。「不過呢，這孩子還真的很可愛、超級可愛喔——」

　　「我知道啦！謝謝您！請您把他交給我吧！」褚冥漾連忙大喊，打斷了扇的話。

　　被打斷的扇有點沒趣地嘖了一聲，只好放下懷中的颯彌亞。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颯彌亞腳一踏到地立刻衝到為自己準備好的懷抱。

　　「褚——」

　　「……好、好、颯彌亞乖。」褚冥漾愣了愣，抱著颯彌亞小小的身子，只靠著身體的記憶輕輕撫著他的銀髮，思緒卻突然飄走了。

　　這好像是……颯彌亞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和主動跟自己有身體接觸？

　　雖然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叫了自己的姓有點奇怪，不過……算了，這也是不錯的進展呢。褚冥漾露出了一抹開心的笑容。

　　看著因被孩子親暱地抱著而傻笑的褚冥漾，鏡和扇相看了一眼，然後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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