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 第二十二回　金凰所知道的黃河

　　中午時分，甄巧兒真的實踐諾言，用歐陽不落的錢請我們吃飯。歐陽不落哭笑不得，卻不敢違抗甄巧兒。

　　席間，我發現沈落雁和楊一郎二人動作親密，雖然並未宣之於口，但彼此眼神交會，碰碰肘、碰碰手，一個靦靦腆腆，一個尷尷尬尬，旁人看來，已跟情侶無異。

　　我默默地看著，不發一語。

　　甄巧兒問我為甚麼板著臉，我說是玩高空彈跳的時候把魂魄嚇跑了。

銀扇公主與一郎神　第二十二回　金凰所知道的黃河

　　當晚，一行人回到青年旅舍，聚在女生房間中聊天，商量明天的行程。經過兩天結伴同行，六個人感情大增，言談之間極是盡興，對於未來幾天的計劃亦順利決定下來。

　　待得夜深，男生們回自己房間之後，我便向沈落雁逼供：「阿雁，妳跟楊一郎怎麼了？」

　　沈落雁臉上一紅，道：「甚麼都沒有啊。」

　　我知她害羞，便避重就輕，問道：「我教妳的可管用嗎？」

　　沈落雁點了點頭，道：「管用的。妳教我兩個方法，一是慢慢跟他解釋，逐步消除他對於身份差異的顧慮；二是透過身體……身體接觸，增加他對我的好感。」

　　我拿出銀扇，搖了兩下，笑道：「今天見到巧兒姐姐的時候，我才明白妳到底缺少了甚麼。論相貌、論身材、論氣質，妳只有比她更強，惟獨是一樣東西，妳遠遠不及，就是『性感』。女人只有漂亮是不夠的，還需要性感，尤其是對楊一郎那種木頭來說。經過今天的作戰，我想他對妳的感覺已經完全改變了，接下來就要保持這個勢頭，並且不斷加強壓力。如此下去，我做伴娘的日子就不遠了，呵呵呵呵。」

　　沈落雁低著頭，滿臉通紅。

　　翌日，大家一致決定要去同里古鎮。但是我打算去找歐陽不落，便藉口離隊。反正大家都已見過歐陽不落和甄巧兒了，我說他們是我在蘇州的朋友，要去找他們，大家都沒有理由反對。

　　然而楊一郎顯然是跟定了我，說甚麼都不讓我一個人去。他說他也認識歐陽不落，正好有事要找他，便要跟我一起去，晚點再到同里跟大家會合云云。大家也沒有異議。也罷，他手上有歐陽不落的名片，就算我不給跟，他自己也會來，何況有他同行確實比較安心，我也就默許了。

　　沈落雁似乎看出我所言不盡不實，但她並沒有說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說了句「路上小心」。我說了句「妳也是」。

　　歐陽不落的辦公室在蘇州市中心一幢大樓內，我在公車上給他發了短信，他回信說隨時可以上來。

　　途中我嘗試跟楊一郎說起沈落雁，他卻王顧左右而言他，又說現在最好集中精神在邪教的事，不要分心。

　　那是一幢商業大樓，跟朱氏集團在上海的總公司大樓比起來小了幾號，外牆油漆有輕微剝落，可見並非新建；選址方面，雖然我並非專家，但從公車站牌來看，交通尚算便利，附近有超市也有食肆，人流卻頗為稀少，以辦公室來說應該是不錯的。大廈電梯有三部，其中一部是載貨用的，但因為載人電梯有一部正在維修中，所以管理員說搭載貨的也沒關係。

　　歐陽不落的辦公室位於十樓，該層就只有他一個租戶。

　　叮、咚。

　　站在玻璃門前，按下門鈴，很快地甄巧兒來開門了。

　　「凰妹妹，還有楊先生，歡迎，請進來吧。」

　　這辦公室屬於小型的，只有一個大廳和四個房間，四個房間中一個是衛生間、一個是茶水間、一個是雜物室、還有一個就是歐陽不落的房間。甄巧兒的職位是會計，但我看她還兼任客服和秘書的職務。

　　我們進去之後，她直接把我們帶到歐陽不落的房間裡，然後出去給我們倒茶。

　　房間大概有客廳的一半大小，三面都是書櫃，還有一張長沙發和一張辦公桌。歐陽不落就坐在桌子後面，面對著進來的客人。在他後面是一個窗子，上面有百頁簾。

　　不得不說，這房間的佈置，像極了上個世紀電視劇裡警探的房間。

　　「嗨，歐陽先生，我來了。」我拉開歐陽不落對面的椅子坐下，說道：「好氣派的辦公室哦。」

　　楊一郎在我旁邊坐下，問道：「這家偵探社就只有兩個人嗎？」

　　歐陽不落連在室內也穿著風衣，雙手手肘抵著桌子，說道：「不，還有一個人，現在在外面執行任務。說實話，我沒想到楊同志會跟妳一起來呢，大小姐。」

　　我向楊一郎望去，問道：「你沒有告訴他你的事嗎？」

　　楊一郎道：「歐陽先生，我這次來蘇州的目的，其實跟金凰一樣，都是為了對付瑣羅亞斯德邪教。我知道他們是妖怪，你不需要隱暪我。」

　　我簡單介紹了一下楊一郎的來歷，歐陽不落顯得將信將疑，但也不再多問。

　　這個時候甄巧兒拿了茶進來，放在我和楊一郎前面。茶是龍井，香氣卻頗弱，似是便宜貨。

　　我待甄巧兒出去，關上了門，才問道：「好了，歐陽先生，你可以說了吧？邪教那些人在哪裡？」

　　歐陽不落拿出蘇州地圖，在桌上攤開，指著市郊的一個小區，說道：「這裡有一個社區中心，是楚纖纖工作的地方，也可以說是邪教在江蘇的分部。因為楚纖纖是這一帶的主管，邪教有甚麼訊息，都經由她來傳達。」

　　我對於楚纖纖這個人是只聞其名，其他一概不知，問道：「她在社區中心工作？她是做甚麼的？」

　　楊一郎接口道：「她是青少年輔導員。」

　　歐陽不落點頭道：「沒錯。她工作十分勤快，幾乎從不請假，她的住所也在這個社區裡，所以只要到這裡去，十有八九可以找到她。」

　　原來楊一郎知道楚纖纖的事，竟然不告訴我！我瞪了他一眼，他卻裝作沒看見。我又問：「既然這麼容易可以找到她，你為甚麼到現在還不動手？」

　　歐陽不落瞪眼道：「動甚麼手？大小姐，妳以為這是武俠小說嗎？我是個偵探，我的職責是揭破罪案，緝拿犯人。遇到了法律沒辦法制裁的情況，由我來出手進行制裁也是會有的，但是楚纖纖，沒有犯過任何罪。她雖是邪教教徒，但多年來一直奉公守法，工作認真，與區內人們相處融洽，別說殺人放火，她連紅燈都沒有闖過！這樣的一等良民，妳要我對她做甚麼？」

　　我跟楊一郎俱聽得張口結舌，瞠目不知所對。

　　過了半晌，楊一郎輕聲道：「她……在杭州的時候，她曾經想要殺我。」

　　歐陽不落道：「她想要殺你？真的？是她先動手的嗎？」

　　楊一郎「呃」了一聲，囁嚅道：「……不，是我先動手的。」

　　歐陽不落道：「那就是了。」

　　我哼了一聲，道：「邪教的傢伙還能有甚麼好東西？她表面上裝作好人，暗地裡幹了甚麼事情可沒人知道。」

　　歐陽不落笑道：「就算不是邪教教徒，暗地裡幹壞事的人難道還少了？所以像黃河這樣，幾乎是光明正大擺明了就是要不做好事的，對我來說就方便得多了。」

　　我拍案道：「對，黃河！他在哪裡？」

　　歐陽不落指著地圖上一個位置，與楚纖纖的小區相隔甚遠，說道：「這是他的家，但他現在不在家裡。」

　　我急問：「他在哪裡？你說過你知道他在哪的！」

　　歐陽不落站了起來，笑道：「是呢，我答應過要給妳瞧瞧我的追蹤手段。我不用人盯人也不用追蹤器，而是用這個──」說著伸手進風衣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水族箱，放在桌上。

　　這箱子長約四尺，寬和高約二點五尺，內裡鋪有泥土，種滿雜草；雜草之上放著一根粗大有枝椏的樹枝，樹枝上趴著一隻變色龍。

　　「……」

　　我和楊一郎盯著這隻變色龍，半晌無語。

　　「歐陽先生，不好意思……」楊一郎舉手發問：「這個箱子，你剛剛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歐陽不落笑嘻嘻地道：「嗯？就從懷裡啊！你看不清楚？要我再試一次嗎？」話一說完，不等我們回答，他迅速地把箱子拿起，塞進風衣裡，然後又從風衣中拿出來，放在桌上。

　　我乾笑兩聲，說道：「歐陽先生是半個神仙，會使用這種法術也不奇怪……不過這隻變色龍跟黃河有甚麼關係？」

　　歐陽不落笑道：「妳以為這隻是變色龍嗎？哈哈，雖然是有點像，但牠不是一般的變色龍。牠是我的寵物，叫做『守宮』。」

　　守宮……？

　　「關於『守宮』這種動物，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傳說，我就不提了，總之牠並不存在於常識的世界裡，是一種傳說中的生物。牠喜歡喝酒，主要是白酒。喝酒之後，牠的身體會變成朱紅色，這時把牠的尾巴切下來，磨成粉末，就能製成『守宮砂』。把守宮砂黏在人體上，不管如何沖刷都不會掉落，而且不管那個人跑到哪裡去，守宮都可以隨時感應到他的所在。從杭州回來之後，我找了個機會，把守宮砂黏在黃河身上，所以他的行蹤我是瞭如指掌。」

　　我跟楊一郎都是「哦」的一聲。這守宮砂的功能其實就跟追蹤器一樣，但勝在不會被拆除，亦不會被反追蹤。不過……

　　楊一郎似乎也想到了，問道：「歐陽先生，如果這守宮砂跟我們所知的一樣，難道它……」

　　歐陽不落點了點頭，道：「嗯，解除守宮砂的方法，就跟你們所知道的一樣。只要進行性行為，守宮砂就會自己脫落。」

　　「那不是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歐陽不落晃了晃指頭，道：「大有意義。尤其是在黃河這案子上，非常重要。」

　　「啊！」楊一郎忽然大聲道：「我明白了！只要告訴黃河擺脫守宮砂追蹤的方法，他就會再去犯案，到時候就可以以現行犯抓他了！」

　　歐陽不落笑道：「正是如此。」

　　我皺眉道：「何必這麼麻煩？知道他在哪裡，直接去逼問他就可以了嘛！上次我只不過嚇他一嚇，他就甚麼都說出來了。」

　　歐陽不落搖頭道：「那可不行。古語有云：『捉姦在床，捉賊拿贓。』黃河是妖怪，他犯案不會留下任何証據，要使他無從抵賴，就只有以現行犯的名義抓他。」

　　這人真是食古不化，一點都不曉變通！既然確定黃河是犯人，又何需証據？

　　「那一直到現在，他犯案了沒有？」

　　「還沒有，他身上仍然有守宮砂。」

　　楊一郎道：「如果他不去強姦別人，而是隨便找個妓女來破解守宮砂，那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歐陽不落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樣，但我就是確信他不會這樣做，才想出這個辦法的。」說著把守宮的箱子收回風衣裡，然後從書櫃上拿出一個文件夾，沉聲道：「這是黃河的調查報告，基於個人私隱問題，不能給你們看。其實黃河有精神方面的毛病，他是絕對不可能召妓的。」

　　我大感好奇，很想知道黃河有甚麼精神病，但是歐陽不落既然說到了私隱問題，我就不便追問了。

　　突然間，旁邊傳來極強大的仙氣。

　　是楊一郎！

　　他額上出現了第三隻眼睛！

　　「你……！」歐陽不落吃了一驚，急忙把文件夾合上，喝道：「你想幹甚麼？」

　　楊一郎不答，喃喃地道：「原來如此……他過去發生了這種事情……」

　　歐陽不落驚道：「你會透視嗎？這是侵犯私隱啊！」

　　楊一郎哼了一聲，道：「歐陽先生，我跟金凰都曾經跟黃河交過手，你要我們相信你，總得有個說法。不過看到這些資料之後，我就明白你為甚麼不想給我們看了。事實上，我真是不應該看的。」

　　歐陽不落皺眉道：「好吧，既然你看到了就沒辦法。我可不會給大小姐看的，你也別告訴她。」

　　如果楊一郎不用透視眼偷看，我跟他同樣不知道，那也就罷了；現在楊一郎既已看到，變成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文件夾的內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拿出銀扇，朝著歐陽不落就是一揮。

　　在這小小的房間中能夠產生的氣流有限，但也足以把他吹得睜不開眼睛。接下來我舉起空著的一手虛抓，帶起一股逆向的氣流，歐陽不落五指鬆開，文件夾即脫手飛來，落入我手中。

　　「大小姐，別看！」

　　「金凰，妳最好別看……」

　　我不理會兩人的勸阻，便即翻閱文件內容。

　　然後，我也同意了楊一郎的說法。

　　我真是不應該看的。

　　黃河在五年前，即是他十六歲那一年，曾經去看過醫生，後來被轉介到精神科。他所患的病，是「心理性勃起功能障礙」，簡言之就是陽痿。報告上指黃河的性器官非常健康，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他卻無法勃起，就連使用偉哥都沒有幫助。

　　詳細的分析就省略了，總之問題的原因是在於他的童年陰影。他的父母在他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他跟父親在一起，很少見到母親。小學高年級的時候，他喜歡上一位女老師，這可能是某種補償心理。可是有一次……有一次……

　　他看到這位女老師正在侵犯一個小男孩。

　　看到這裡，我立馬把文件夾合上，不敢再看下去。我大概能想像接下來發生了甚麼事，但我不願意證實自己的想法。

　　我深呼吸，然後再度打開文件夾，略過中間的部份，直接看結論。

　　因為小時候留下了這樣的陰影，黃河長大後沒辦法透過正常的性行為來獲得性興奮，所以才會得了陽痿。雖然報告上沒有明確指出，但明明得了陽痿的人卻當了連環姦殺犯，則很顯然，強姦就是黃河能夠進行性行為的惟一手段。

　　發生在蘇州的連環姦殺案是從零四年開始的。一開始是零零碎碎地偶爾發生，然後慢慢地越來越密集。零四年整年只發生過三宗，而零五年就發生了五宗，零六年至今則已發生了九宗。

　　這麼看來，黃河雖然在五年前已經知道自己的毛病，但他一直啞忍，直到三年前加入瑣羅亞斯德邪教之後，成了妖怪，才肆無忌憚地去作案。

　　果然瑣羅亞斯德邪教就是萬惡之源！

　　咯、咯。

　　甄巧兒敲了兩下門，進來說道：「老闆，有客人。」

　　歐陽不落緊盯著我，隨口問道：「哦？是甚麼人？」

　　甄巧兒道：「是唐氏集團的大少爺．唐牧。」

　　話音未落，我與歐陽不落同時奪門而出。

第二十二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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