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下去。」靖宇將軍說道。
「沒想到柳掌門竟是這種人,天可憐我們當他是位巍巍君子。」盟主搖首嘆道:「此本鐵捕記錄看來不是偽書,柳非為了掌門之位喪心病狂,被打入大牢算是為江湖減少了不光彩。」
「阿彌陀佛。」本蓮和十雙掌,口誦法號。
柳非被打下入監,令一些有識之士發覺到自己處在十分不利的情況,身旁的友人隨時可能搖身變成逮捕自己的官差或是表裡不一的殺人犯,這場鑒寶大會已經完全變形,成為緝拿兇手最佳的網子。
「接下來是七年前郭家滅門一案。」百曉生在翻到下一頁,仔細的朗誦出上面的內容。
「吼!快說天殺的兇手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有江湖拳法無敵之名的郭德銘憤怒得紅了雙眼,他是七年前滅門案的唯一生還者,為了追尋兇手他這七年來苦練拳法,可兇手的身分卻一直查不出來,如今老天總算開了眼。
有了第一次柳非的例子,大家對鐵捕的紀錄更加信服,對這慘無人道的滅門慘案的真相充滿著興趣。
「……時立冬,來到郭家,許久無人登門到處都留層厚灰……。」
藉由鐵捕的記錄,滅門案的真相一點一滴的補足,以常人沒法想到的角度頗析,每項證據都合乎常理,混在人群裡的殺人兇手臉色益發慘白,幾次拔刀想要解決掉吐露出實情的百曉生。
「你這混帳!老子當你是推心置腹的兄弟,可你竟然……竟然……。」
光是字詞已經無法緩解郭德銘的憤怒,號稱無敵的雙拳挾怒轟出,比暴風雨還要猛烈,宛若山洪暴發天搖地盪,兇手苦苦支撐卻擋不下這含恨怒擊,活活被轟殺成血人,氣絕當場。
「你……你……!」郭德銘繼續揮著拳頭,即便對方都快要沒了人樣。
「夠了。」盟主不知何時出現在郭德銘的身後,右手輕輕抓住他滿是鮮血的拳頭。
即便知道是罪有應得,但這下場依舊讓許多人惴惴不安,現在的講經大殿儼然成為閻王殿,百曉生手上的冊子就是生死簿,是死是活全憑它的意思。
「拖下去。」靖宇將軍皺鼻,這血味很不好聞,與戰場上戰死的士兵相比,惡臭至極。
百曉生吞了吞口水,道:「那就繼續下去,第三起案子是五年前白駝山莊十二名妙齡女子同時身亡一案……。」
緊繃,在江湖上混誰敢說自己身上沒有血腥,鐵捕的紀錄直直擊中要害,一位已死之人拖著更多人下去陪他,誰都不願意自己是一下一個被點名的死人。
有人想跑,可先不說外面包圍的精銳步兵,光是殿內得大夥兒就不可能放人離開,現下離開就等於心中有鬼,等於是某件冤案的債主,等於該死。
聽到百曉生的話很多人鬆了一口氣,至少不會牽扯到自己。
依舊鐵證如山,鐵捕之名名不虛傳,推諉之詞薄弱得如同草紙,一個風吹就破洞散開。
江湖是罪惡的淵籔,鐵捕是夜空中的一點辰光,已逝卻長存。
「第四起案子時於九年前的上京錢家……。」
百曉生的話才剛說到一半,一道黑色人影從人群後面飛掠向外,門口圓慧、圓塵兩位僧人來不及攔阻,讓其遁進夜裡。
有些人還沒發現出了什麼事情,外面就傳了宏亮的一聲「放!」
破空聲如蝗蟲掠境,箭羽襲向逃跑者。
「放!」
弓弦錚錚,兩輪齊射過去,外邊的混亂已然消失。
「將軍您這是?」百曉生問道。
「想到江湖上多奇人,為了攔下輕功了得者,其中一個營的步兵備上短弓。」靖宇將軍解釋道。
「報,死者為人稱水上飄的陸峰。」一位小卒來到將軍面前。
「好,下去吧。」
「是。」
「阿彌陀佛,雖說是陸施主有錯在先,但還請將軍手下留情。」本蓮道。
「大師,只要不再發生此等情況,本將保證手下留情,百曉書生,雖然本將認為兇手就是陸峰無疑,不過為了給大夥一個交代,你就把書上的內容繼續念下去吧。」
百曉生望向盟主和本蓮,他們點點頭,百曉生道:「那就悉聽尊便了,上京錢家一案之疑點在於兩位死者死法奇特,死時面孔大駭……。」
聽鐵捕釐清整件案情的始末,最後的兇手果不其然是水上飄陸峰。
沒有破案的喜悅,反倒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人群中一位男子站起身,問道:「百曉書生,既然你號稱無所不曉,那你可知鐵捕為何人?是怎麼死的?」
搖了搖扇子,百曉生回道:「據我所知,鐵捕是個年過不惑的精壯大漢,武功極高,善於喬裝暗訪,不過這都只是傳聞,事實如何還是請將軍為我們作答吧。」
「說來慚愧,本將也不清楚鐵捕的真實樣貌?」
眾人驚訝,百曉生問道:「難道將軍也沒親眼見過。」
「不,親眼見過很多次,但每次出現的樣貌都不同,有支著拐杖的老人、鄉下種莊稼的年輕人、妙齡女郎,只能憑他手上的信物確認。」
「真是可惜,如此英雄好漢卻死於奸人暗算,小弟來自上京錢家,望今晚事後能到鐵捕墳前敬他一杯。」
「到時候可別忘記小妹。」發話的是白駝山莊一案的倖存者,她心裡對鐵捕也是由衷的感謝。
「那個當然,小弟打岔已久,還請百曉書生繼續朗誦鐵捕紀錄,為更多人伸張正義。」
「不敢當。」百曉生又在往下翻一頁,順著上面的字唸道:「武當派清素真人墜涯一事有諸多疑點,時二十七,喬裝成賣菜老漢潛進武當……。」
結果如何早就不言而喻,一向受人敬重的玄陽真人被點名為兇手,拂塵跌落地上,他的表情寫滿解脫。
「可惜,可悲,可嘆。」說完,震斷經脈,自絕當場。
「呿,老子早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與玄陽真人嫌隙頗深的醉羅漢江韓吐了口唾沫。
「你這傢伙!」武當派弟子忍受不住接二連三的屈辱,拔劍就要上前。
「老子怎了?老子要是你早就退出武當,丟不丟臉阿。」
長劍遞出,直取江韓吐不出象牙的髒嘴。
「就憑你也敢向老子遞劍,今天就當是幫玄陽那賊人教訓徒弟。」韓江手成虎爪,烈烈的勁風抓住長劍,下一步就是讓劍脫手飛開。
「阿彌陀佛。」本蓮走進戰圈,左右手隔開兩者,道:「早先說過,今晚少林寺不能有私鬥,望兩位施主自重。」
既然主人發話,兩人也不好再做些什麼,一個滿臉怨恨,一個摸摸鼻子,都退到一邊去。
「百曉施主,冊子上可還有紀錄?」
「剩下最後一個。」
「請。」
總算是到了最後,一些幹了骯髒事還沒被揭漏的人趕緊向老天保佑,不要點名到自己。
整了整思緒,百曉生唸道:「兩年前劉氏女子遭人姦殺一案,從手法來看出自江湖人士之手,以武功要挾弱女子實為天下人所不齒,而後害怕東窗事發而殺害劉氏女子更是人神共憤……。」
邊說,百曉生觀察向殿內眾人,本蓮住持雙手合十閉目不語,這案子不像前面幾起是當年驚動江湖的大案,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臉事不關己,和百曉生一樣到處觀察別人的臉色。
「哈哈哈,百曉書生,此案和前面相比是不是也太小了一點。」盟主雙手負在身後說道。
百曉生不知該如何回應,望向本蓮,後者道:「阿彌陀佛,既然是最後,盟主何不聽下去?」
「不用了。」
「盟主何出此言?」靖宇將軍瞇眼問道。
「很簡單,因為……沒有必要。」話語落下,雙掌擊出,江湖上最讓人害怕的一人,在成為盟主之前就享譽了十多年的威名,武林盟主代表的便是江湖的最頂端,沒有之一。
靖宇將軍踉蹌退後,眾家將倒下,在方才的一霎那,盟者就出手了六六三十六次,士兵們賴以維生的鎧甲綻出裂痕,露出幾個泊泊血洞。
深吸一口涼氣,這是怎樣驚人的功夫?一干高手不自禁的退後,沒有誰敢上前。
「阿彌陀佛,施主不該再下殺孽。」
「本蓮大師,這裡夠資格和我一戰的就只有你了,你要攔我?」五指染著鮮血,盟主笑道。
「盟主,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畜牲,恆山派容你不得。」慧慈尼姑領著恆山弟子迎上前,憤怒道。
「就憑你們?」不屑之情溢於言表,盟主說道。
「也許真的是自不量力,可盟主,我們萬分不願辜負鐵捕的願望,拼了這條命也會留下你。」以郭德銘為首,一些受惠於鐵捕的江湖好漢也站到跟前。
「你走不掉的,外面已經被兩個營和少林護寺僧包圍。」靖宇將軍道:「投降吧,盟主,作為江湖的表率你應該投降。」
「表率?」盟主感到可笑道:「還不如你們讓條路出來,我可以少殺你們幾個。」
「阿彌陀佛,就讓老衲來當施主的對手吧。」本蓮擺出羅漢起手式,袈裟鼓盪,內功催到了極點。
三日後,少林寺藏經閣,一位儒雅的白衣書生坐在茶几旁,對面是雙眉如雪的老僧,閣外樹木蕭蕭,一地枯葉隨風潑灑。
「沒想到會是盟主。」啜一口清茶,百曉生道。
「大千世界的總總,你我俗人實是難以預料。」本蓮說話聲比平常低了不少,前幾天的大戰讓他大受內傷,不休養個幾年無法痊癒。
「是啊。」百曉生再啜了口茶,一時兩人都陷入沉默。
「大師,按照約定,最後還請解惑,劉氏女子究竟為何人?惹的少林住持為之打抱不平,讓盟主被打落到地獄深淵。」
「百曉施主……還是喚作鐵捕比較妥當?」
「還是百曉書生比較順耳,當初和大師設計這個局時鐵捕這名字就已經死去,如果不這麼做,那些敵視鐵捕之徒恐怕早就追上門來,憑我的身手已經死了好幾回。」
「老衲一直不懂,施主為何不修練武功?憑施主的天資想必是大有建樹。」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會武功的人誰都會防,只有武功低微才能混進天下各處,誰都不會注意到我,我才可以是任何人。」
雙手合十,本蓮道:「施主之智,老衲佩服。」
「大師過謙了,若不是大師本著慈悲心想要減少殺伐,這本紀錄恐怕難以見天日,畢竟上面的名字都不是我這小小書生奈何的了的。」
「施主既然能想出這以人制人的絕妙法子,想來辦法還有很多,是老衲搭順風,趁勢除了心病,若不是借用鐵捕之名,再加上信服了眾人,盟主也不可能承認這無頭懸案,老衲誠心的感謝施主。」說完就要下拜。
「別,這太折煞書生。」百曉生趕緊扶起本蓮。
「按照約定,最後告訴施主這件事情的始末,劉氏女子其實是老衲的親生骨肉,是年輕時犯下的罪過,阿彌陀佛。」
「雖然有猜到,不過沒想道會是真的。」百曉生沉吟道:「慧慈尼姑該不會……。」
「這就無可奉告,善哉善哉。」
原本就想寫個不太一樣的武俠
而且個人偏好那種把所有人都設計了的感覺
因此催生出了這部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