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比喻舊金山的陽光是強盜的話,那東京的陽光就是酷吏,如果說舊金山的上午溫度是殺人犯的話,那京都的溫度就是連續殺人犯。剛從機場撘電車又轉計程車回到京都老家的鼬不得不這麼想,他已經很習慣舊金山要冷不冷要熱不熱的氣候,突然回到像日本雖然說是溫帶季風氣候型的氣候可是熱起來也會要人命的地方來說,鼬實在有點適應不過來。
五月中旬,已經完成博士學位的鼬決定回到老家找尋工作,雖然他的指導教授認為他回日本是大才小用,更何況人脈廣闊的他已經幫鼬找好了當地的工作,就算沒有綠卡他也可以幫他辦。就礙於日本官方制度和鼬決心回日發展,他也只好作罷,忍痛送鼬至機場。鼬很感謝指導教授的關愛,承諾了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去拜訪他。實際上,鼬也覺得有些可惜,可是他還是放心不下老家,或許,他可能一輩子都放心不下,畢竟,有個工作能力雖強但是卻很黏孩子的父親;還有個個性呆蠢卻很有自己想法的笨蛋弟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兩個,所以鼬覺得,他有回來的必要。
他拖著厚重的行李,準備推開高度只有到他腰部的鐵門,眼角的餘光卻注意到離自己有1公尺距離的轉角處躲著一個小男孩露出兩個圓滾滾的黑眼睛在盯著他。可能是附近鄰居家的小孩,鼬心中想著,況且他有好一陣子沒有回家,老家周圍有哪些鄰居他恐怕也不認得了。不過基於禮貌,他還是向那個小男孩打招呼,道了聲:「午安。」
小男孩似乎有些高興,可是卻又像碰到陌生人般的有些怯生,小小聲的回應了鼬。距離有些遠,可是卻很清楚的傳達至鼬的耳裡讓鼬感覺有點不可思議。看到那個小男孩好像已經不怕自己從轉角跑到自己的面前,鼬覺得眼前的小男孩有種熟悉的感覺,雖然他忽視了那不合時令的深藍偏黑色的高領短釉、黑色的短褲和藍色的涼鞋,他還是覺得眼前的小男孩是那麼的可親可愛,雖然很對不起親弟弟鳴人,當下他更加的覺得這位小男孩比鳴人還要像自己的親弟弟。
「小弟弟,你幾歲?」為了配合他的高度,鼬蹲下身來與他平視著。
「六歲。」對方伸出短短的手指頭比出〝六〞的手勢。
「你沒上幼稚園嗎?」
「沒有。」
「家人呢?沒有人陪你嗎?」
「我才不需要大人陪呢!」小男孩雙手懷臂,嘟起嘴。
看到小男孩愛逞強的模樣,鼬有些覺得好笑,他決定要把買回來的甜食特產分給這位小男孩,老實說,主動分甜食給人是鼬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的想法,因為他從來都沒有主動分給鳴人,都是鳴人和他搶。
「你先進來等一下吧,我有些東西想送你。」鼬指了指行李箱,「在這裡不好開。」
「沒有關係。我坐在門口等你。」小男孩興奮的回覆,跟著鼬進了鐵門內,果然就坐在門口逗弄著母親栽植的盆栽。
鼬好不容易將行李搬到房間,發現母親已經將房間打掃了一塵不染,他感謝母親的心意,不過他另有重要的事,就是翻出壓在一堆雜物下面、廢盡心思隱藏在行李裡的甜食,老弟不在不代表能鬆一口氣,因為家中最危險的莫過於是老爸,老爸嗜吃甜點的喜好不亞於自己。好不容易搜出一盒有多種口味的餅乾組合,他毫不猶豫的走下樓,走到門口,他有些慶幸,小男孩並沒有因為他進門太久而失去耐性離開。
「這是很好吃的餅乾,送給你。」
小男孩收到餅乾很高興,現場拆開包裝紙,打開鐵盒蓋,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餅乾映入眼簾。看到這樣的美景,鼬的心裡當然是心花怒放春風盪漾,但是當一隻小手拿著餅乾遞到他眼前時,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
「一起吃吧,大哥哥。」
不過小男孩的笑容又讓鼬覺得眼前的小男孩好像不是只有六歲......
他們就坐在門口一起吃著餅乾一起談五花八門的東西,鼬覺得小男孩雖然話接的很少,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興趣或是聽不懂,因為小男孩墨色的大眼睛都會在自己說話時認真的注視著,彷彿要將自己說的話完全消化至他的腦裡似的,好學心非常的旺盛。在愉快的聊天下,餅乾被吃完了,天色也有藍色轉為橘色,還是小男孩先主動站起身往後拍了拍褲子後,轉過身向鼬說:「天色不早要該回家了。」
「啊啊,也是呢,你家大人都不會擔心嗎?」
「才不會呢!我很勇敢的!」
果然是個愛逞強的男孩子,鼬心想。站起身,他決定想送這個小男孩回家,應該住在附近不遠處,不過當鼬表示此點時,小男孩認為天色雖不早但不至於暗到讓他回不了家。在小男孩的堅持下,鼬決定順著小男孩的意見送他到方才遇見男孩的轉角。
「大哥哥?」
「嗯?」到轉角處,鼬的眼睛對上了對方的墨色眼睛。
「以後還可以再陪我像今天一樣聊天嗎?」
「可以啊,只是後天我就得到東京一趟,可能會過陣子才會回來......」
「沒關係.....」
「抱歉。」
「只要能偶爾在一起就行了。」
「咦?」還沒有反應過來,小男孩送給他一個滿滿的微笑後就跑走了,消失在下一個轉角。
※
「我回來了。唉呀,你幾點到家的。」九品媽媽帶著大包小包的走到客廳,看到鼬躺臥在沙發上一派輕鬆的閱讀書籍。
「下午三點多到家的。父親不在也就算了,我沒料到母親妳也不在家。」放下書本走到母親的身邊將那些大大小小的東西提起來放置茶几上。「所以我就先和附近鄰居家的小孩吃完一盒餅乾了。」
「咦!怎麼這樣!」九品驚愕的翻了白眼,不過聽到小男孩這三個字很快就恢復的正常,「小男孩?多小啊?」
「六歲。」已經在看母親有買些什麼東西回來的鼬翻著大包小包,不過心中有些遺憾的事都是鞋子,不然就是衣服再者就是買給父親的貼身衣物或是領帶。
「六歲?這區已經沒有這麼小的小孩了啦!」九品擺擺手,大笑,但是一看到鼬不相信的面孔,九品補充:「這社區昨天才辦過跳蚤市場的活動,難得的全社區的人員都出動囉,就算有小孩,最小的都已經上小學五年級囉。不過如果是棗耶爺爺的孫子的話就比較有可能了吧,不過我只聽說他只有一個剛出生六個月的長孫女住在福岡......」
「這樣啊......」
「如果是其他社區的小孩倒是有可能,不過現在有不上幼稚園的小孩也很希奇了啦,話說,那小男孩長什麼樣子啊?」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噤聲,鼬仔細想起那個小男孩的面孔後才發現到那個小男孩......和年輕時的外婆有些相似......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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