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漾長篇《IF》(已完結出本) - 【IF】－－48

你在熱鬧的夜晚市集裡面漫步輕走，擁擠的人潮卻沒有沾上你的衣角。突然興起從高處俯瞰的念頭，你尋了個隱蔽的地方躍上高樓，瞇起眼看著萬家燈火。

「人類，你怎麼會在這裡？」中性的軟糯聲音突然響起，你往左邊看去，三頭的九尾黑貓蹲坐在你的身旁：「在感慨些什麼嗎？」

「菖閣殿下。」你彎腰行了一個守世界的禮儀，然後從剛剛買的糖果裡面拿出一包棉花糖遞給牠：「也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人生在世，圖的不過是一個樂字。」

「既然活著不快樂，那為什麼要活著嗎？」菖閣用尾巴勾過棉花糖，那美麗的貓眼裡寫滿的是人生的智慧和滄桑：「不是這樣的啊，孩子。」

「每個人活著都有它的意義，哪怕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他的生命一定也有其意義。」牠轉過來看你，眼神溫柔而智慧：「那麼你呢，孩子？你的生命意義在於守護、破壞，亦或是拯救？」

「我的生命意義……？」你茫然的看著底下的燈火，有些疑惑和無助：「對我而言，只有他是最重要的……」

「孩子，看著我。」黑貓的尾巴纏住你的手腕，牠看著你的目光帶著溫柔和憐憫：「那麼其他人呢？他們在你的生命中就沒有任何意義嗎？」

「不是沒有，但是……」你眼中掠過掙扎：「那些、都是可以捨——」

「噓。」菖閣猛然打斷了你的話語，牠神色嚴肅的開口：「孩子，你清楚你擁有怎麼樣的力量。心所想即為言咒，而口所言即為現實。」

「明明你的心不是這麼想的，那為什麼要用言靈逼它實現呢？」

你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菖閣殿下，我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了終焉。您知道嗎，我當初許下的願望。」

『如果能救他，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您知道的吧，以靈魂發下的、古老的誓言。」你慢慢的勾起唇，眼神卻是空洞：「我和惡魔做了交易，願意以靈魂換取短暫的強大力量。如果能讓他忘記我然後幸福的活著，那麼即使要再大的代價我都願意以我的一切去交換。」

「只要他能幸福就好了。」

「……那麼，孩子，你幸福嗎？」

你笑著搖了搖頭：「我幸不幸福不重要。」

「怎麼可能不重要？」菖閣語氣有些嚴厲：「你應該為自己多想一點！自私不是人之本性嗎？」

「我的生命是他一次次救回的，沒有辦法呢。」你笑了，話語裡的真摯讓菖閣不禁一嘆：「所謂癡兒便是你這種的吧，唉。」

「謝謝您陪我聊了這麼久，菖閣殿下。」在牠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你開口阻止了牠：「我該走了。」

牠定定的看著你，你似乎感覺到了牠身周的悲傷氣息。

「那麼，願我們下次還能再見吧，褚冥漾。」牠說著，身影消失在頂樓的欄杆之上。

你一怔。

多久，沒有人以那個名字呼喚你了？

笑了下，你將冰冷的右手放進口袋裡，語氣溫柔到近乎淡漠。

「我也已經……不是褚冥漾了。」

從頂樓躍下，你的身影如同一隻翩遷的蝶，無聲無息地落在人群之中。

腳步停在一個小巷口，你遲疑了片刻，轉身走了進去，在巷子的盡頭你輕輕地穿過了那堵水泥牆，映入你眼簾的是一個狂草的木製招牌。

招牌上寫的是一個古老的字眼，翻成中文那大概就是「玿落之華」的意思。

「時空之魂，汝來至此地、有何需求？」溫柔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個俊美的男人打開木製的拉門，語氣輕柔的道：「無論汝有任何願望，吾都能為汝實現。」

「玿華陛下，我乃妖師一族褚冥漾。」你沒有解除偽裝，因你知道，混沌之君玿華擁有一雙能夠看透世間真實的眼睛，所以你只是同樣溫柔誠懇的開口：「我來請求蒼瓊殿下完成我的願望。」

「蒼瓊？很久沒有人呼喚他了呢。」把玩著黑色的微捲長髮，玿華一蒼藍一碧綠的眼睛裡旋轉著一黑一白曼珠沙華的圖樣。他看著你，然後笑了：「汝之代價由蒼瓊收取，吾等不觸分毫。現在，以汝之名、以汝之血，呼喚靈魂之主——蒼瓊。」

玿華閉上了眼睛，你在那瞬間感覺到天旋地轉，然後當你再睜開眼睛之時，你看見了你自己的臉孔。

沒錯，是「看見」。

你的身體和你的靈魂面對面，你看見自己身軀的眼睛緊閉、疑惑的問出了聲：「玿華陛下，這是……」

「送汝之禮。」黑髮的青年笑著開口，然後身軀猛然震了一下，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玿華陛下！」你驚呼出聲：「您的眼睛……！」

青年右眼的黑色曼珠沙華已經消失，碧綠色的瞳孔染上一層灰濛。即使如此，他卻依然笑的溫柔：「睜開汝之眼吧，來自異時空的魂魄。」

你頓時感覺到一陣吸力，你回歸身軀，再度睜開眼時卻忍不住渾身顫抖。

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右眼洶湧而出，你痛苦的摀住灼燙的右眼，眼球像是要融化一般的高溫讓你有些驚慌。正當你不知所措時，融入七原罪的身軀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右眼聚集的力量立刻被引導著擴散至四肢百骸。

灼燙緩緩的舒緩，身體深處溫暖的感覺令你有些昏昏欲睡。

「睜開眼睛吧。」似曾相識的嗓音在耳邊輕輕的迴響，青年溫柔的話語中含著笑意，你卻像是非常熟悉一般的喚出了那人的名：「鎏悠……」

睜開眼，你看見了「玿華」蹲在你的面前，白皙到幾乎透明的手掌觸摸著你的臉龐。他彎下身、伸長了手，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為了觸及到你。

「鎏悠……」你不知道為什麼你的眼淚一下子便湧了出來，腦海子驀地閃過一片片凌亂瑣碎的記憶，劇烈的疼痛讓你摀著頭部難受的呻吟出聲：「好痛……鎏悠……我好痛……」

「乖，漾漾……」青年慌張地將你抱在懷中，掌心在你背後緩緩地拍撫，語氣裡帶著疼惜和害怕：「漾漾，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好不好……我不在乎你能不能想起來，真的……」

而你在他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泣的聲音破碎了語言：「可是我想記起你……你對我、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啊……！」

那種深深印在心底的眷戀、那種彷彿融入了骨血的深刻記憶，讓你在那一瞬間突破了他下的封印，喚出了他的名。

「漾漾……」他哀憐的看著你，眼裡都是悲傷：「忘記、不好嗎……？」

「不好！」你淒厲的嘶喊出聲：「怎麼會好！」

「沒有你、我又怎麼會好！」

「漾漾……」鎏悠痛苦的閉上那雙瀲灩的桃花眼眸，語氣輕的近乎無聲：「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闖進玿華殿……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記起來……」

他說到後來已經幾近瘋狂，夜黑色的瞳孔泛出一絲鮮紅：「說啊！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讓我看到你！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時候！」

你哭著，他咆哮。

「我真的愛你啊……」鎏悠癲狂的神色突然變的溫柔，那種突兀的改變令你一怔。他伸手撫向你的臉龐，語氣輕柔：「漾漾，為什麼那個時候你要那樣回答我……」

你茫然地看著他。

你見你如此神色，臉龐上的哀傷更加明顯：「果然，你全都忘了……全都忘了啊……」

「全都……」

他笑著，卻是那般的悲傷。

轉身他走進黑暗，在你想要追上的時候聽見一聲低低的嘆息。

「回去吧。」

然後你被一股力量快速的拉離這個空間，離去之前，你只看見地上寸寸雪白的長髮，和片片碎裂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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