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一旁人的側臉,似乎這些年來並沒有在對方身上產生任何太大的化學變化,特別是在對方唇角凝成的溫潤笑容來看,好似這插曲只不過是他去了一趟短程旅行般,而他們還是當時以全國大賽為目標的中學少年。
手塚忍不住扯了扯雙頰,對於自己方才的想法不免感到莞爾,卻也無可奈何地對於當時的深刻過往感到記憶猶存。
就像是時間不過短暫的幾個月,而非他一去的好幾年。
誠如他對於不二的看法始終都停留於當時的微妙距離,不前不後的。
儘管不二擁有天才的稱呼,可手塚對於不二的觀感不過就只是個玩心未泯的同齡生而已。
天才二字所代表的不外乎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許的天份罷了,手塚忖度道,尤其是在那三年跟不二周助相處而來的一點小心得。
就那張溫潤中性的五官看來,不二對許多事情都像是游刃有餘般,可也不難看出對方藏在其中的過多玩心,就好似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般,淺嘗輒止、並不會特別投入一番的心力。
學業如此、就連網球也亦然。
雖然不二對於勝負二字顯得淡然以對,與其跟獲勝相比,那個人更喜歡在激發在賽程之中的一點趣味性,就例如隱藏自己的實力、然後再一舉追上比分諸如此類看來玩心頗重的舉動。
就手塚看來實在免不了一句太鬆懈了,可他卻也沒有真正地將這句話吐露給不二知道,反而採取放任行為地、讓對方用這樣的方式繼續喜歡網球,也待在這個社團裡頭保持這樣的微妙位置。
──駐足於他不遠處的第二個位置。
手塚只是瞥了掩身旁栗色髮絲稍長的不二,或許就是因為對方對於勝負的淡然態度,所以現在的他們也依舊保持這樣若即若離的距離:相較於他人的接近,卻不會過於親密的恰好。
「怎麼了嗎?」在聽見對方的試問聲嗓後,手塚也才從方才的思緒裡頭抽離開來,望著一旁略側過頭顯得不明所以的不二,一時之間倒也難以消化對方突出的話語,僅能發出單音節的回應恍然以對:「啊。」
「是時差還調不過來吧、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一下,這幾天有空再約怎樣?」僅聽來人聲線陳述的言詞,手塚僅僅搖了搖頭說著不是兩字,可隨後在對上不二那雙蔚藍的清澈瞳珠時,卻也一時之間反應不出自己究竟該怎麼解釋才算恰當。
總不能說是因為對方而想出神了,這理由聽來不僅曖昧,從自己嘴裡吐出更是多了幾分微妙意味,雖然他似乎也能夠想像得到對方聽見之後的反應肯定是一笑置之之餘,外加一句手塚也會說冷笑話的調侃話語。
完完全全地不當一回事,手塚腹誹著,大概也只有眼前人會這麼解釋他的動作。
可也因為對方的這般看待,所以才顯得他們之間的互動相較自己跟其他人而言,多了幾分的輕鬆自在,即便在許多層面看來,都是對方的先行主動、他才能緩然地接續那話語之後的對答。
就例如那時候對方總是會在英文課前一節的下課時間向他借字典的這件事情。
手塚很清楚,對方並不是不喜歡帶字典、更並非是不喜歡做筆記,而只是因為向他借字典的頻率一多,一時之間難改習慣之餘,到後來也真的忘記自己是應該要帶字典上英文課這事了。
更是在儘管有帶的情況下,不二還是依舊向他借字典。
而也連帶地、透過這麼一個簡單也不過的借閱動作,就足以將他們之間的關係鍵結更為拉近了些許距離,似乎也讓他間接地以這樣的方式對於不二周助這人擁有了更深的一層認識。
就例如對方的一些喜好厭惡,還有對方在課堂時候漫不經心所寫下的無謂話語等等。
尤其是在見到不二在他字典裡頭作畫的小插圖,手塚總是難掩無奈地扯彎了嘴角間的淺淡笑容,不僅默許對方的頑皮舉動、更是放任自己對事的嚴謹態度。
而最後成了一種慣性,習慣等待於那堂下課鐘聲響起、等待於同學們叫他不二外找的嗓音落定、等待於望見不二周助臉上的那抹笑意說著借我英文字典。
還有後頭的兩字手塚,恰如其分地在他的心房裡頭扎了根軟刺,說明著那個人之於自己的特別:不同於社員們的戰戰兢兢、不同於愛慕者們的憧憬眼光、不同於老師們的讚賞誇勵,只是很單純地、用平常心看待他的一切。
或許就誠如喜歡攝影的對方總喜歡用雙手構出一個四方框架,對他說著這時候如果有相機就可以拍照的呢喃話語。
「這樣的話就可以拍出漂亮的彩虹了。」
手塚還記得不二微瞇著眼眉,扯開唇角說的那句話語,來人的溫潤嗓音就像是雨過天青之後,殘餘的雨水滴落水窪裡頭,很輕、卻足以起了那小幅度的漣漪。
也誠如於自己之於那個人的一點心得,很輕的、在他的思緒裡頭壓出了一道淺跡。
剛好地、在他的記憶裡頭拉出了一條對於不二周助的綿長線段,無聲地吐著在意二字。
「沒事,只是在想回來之後該怎麼規劃而已。」在話語吐出時,手塚也才發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是停留於當時般,被硬生按了暫停鍵等待再次重逢,而感到莞爾地微揚失笑:「不二,有什麼計畫嗎?」
「說計畫是沒有,不過就是想走走而已。」僅見不二停頓了腳步,隨後向手塚伸出了手試問到:「吶,手塚要一起去嗎?」
而手塚不自覺地將當時相似的情景與之重疊,他只是聆聽著對方那好聽的嗓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就像是無法抗拒於對方的任何要求。
讓他不禁油然生起了一股念頭,倘若當時不二要求他留下來,那麼、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留下、還是離開,抑或是一起走?
手塚只是望著不二勾彎的唇角,似乎可以望見對方臉上笑容而起的小小梨窩、淺淺的。
「啊。」他僅僅應道,不前不後地沒有否決意味,只是讓不二自己解讀他的回應。
就像是他們以往互動的模式一般,從未更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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