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Online — 那時候的曾經 - 白絮紛飛

看著嵐霜無就這樣離去的羅特，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一槍。

那，改變了許多事情的一槍……

還記得那片廣大的冬雪中，綻放著那清晰又美艷的鮮紅。那是我們，無言的承諾……

一片鮮紅的紅玫瑰，夾雜著零落的綠葉。在花園的深處，有著一棟古典的小城堡，裡頭，住個一對雙胞胎。

這對雙胞胎從小總是形影不離，不管到哪裡，另一個總會跟著另一個，彷彿一分開就會再也不見一般。這也許這是種默契，也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個並不想離開對方。畢竟，在這片廣大的城堡裡，只有他們兄弟倆住在這裡，只有他們兄弟倆能夠互相依靠。

「羅特，明天的太陽還會升起嗎？」

躺在大大床鋪上頭的畢伊，微曲著他那幼小的身子，小手則是緊握著羅特的小手，兩個人緊緊依隈著。雖然對於如此嚴寒的冬季，這樣的舉動仍不敵寒風肆虐，但是對於這兩個十歲的小孩子而言，這樣的溫度，已經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溫度了。

「會的。」

羅特反握著畢伊的小手，將在這個季節裡略嫌薄的被子蓋在自己以及畢伊的身上。

「那……父親大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聽著畢伊的問句，羅特明知道這是個無解的答案，但為了安撫思想尚未成熟的孿生弟弟，羅特只好隨便撒個謊，讓畢伊安心。

「我想，等到我們兩個都成為乖孩子的時候，父親大人一定會和以前一樣，笑著陪我們玩耍。」

「嗯！我一定會成為一個乖孩子的……」

伴隨著心安，畢伊漸漸睡去，只留下對此感到不安的羅特還醒著。

他明白，父親大人是不會再回來的。儘管每個月都會有錢寄到家裡來，每個禮拜都會有人過來打掃家裡，但是那個曾和他們約定過會再回來陪他們玩耍的父親，卻不曾出現過了。

＋

一個冬天，又接著一個冬天，去了。

羅特和畢伊兩個人，已經等待到第五個冬季。也是時候該放棄父親大人會再回來的天真想法了。就算只有兩個人，還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羅特，明天還會來嗎？」

坐在床旁唸著故事書給發燒的弟弟聽的羅特，聽見畢伊略帶絕望的問句，羅特放下手中的故事書，輕輕地握住畢伊的手。

「會的！明天一定會再來的！所以畢伊，好好休息，等你康復了，我們再一起到花園裡採紅梅，好不好？」

「嗯……」

每到黑夜，畢伊總是深怕著明天不會來臨，而身為哥哥的羅特，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畢伊，明天一定會來臨。但羅特殊不知，他的回答一直以來都不是畢伊想聽見的答案。

＋

畢伊的高燒持續了三天三夜，羅特的心也懸在高處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四天，陽光高高地升起，畢伊的高燒也真正退去。

羅特望向窗外，用手掌稍微遮掩住眼睛，好讓那刺眼的陽光不要侵害到自己的眼，可那眼神卻透露出對光的渴望。

這一天，羅特履行了和畢伊的約定，兩個小兄弟一起到花園裡摘紅梅。那一天的他們，過得很快樂、很充實，彷彿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足以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

但是，上天總愛捉弄人。

一如往常去信箱收取生活費的羅特，看見了一封父親寫來的信。羅特並沒有告訴畢伊這件事情，因為他深怕父親大人若沒有真的和信裡面寫的一樣，會派人來接我們去和父親大人同住的話，畢伊肯定會非常難過。

終於到了信上說的那一天，羅特並沒有對此感到特別的期待，一如往常，羅特將糧倉裡的食物來出一些些，畢竟兩個小孩子能夠吃多少呢？

然後就在離開糧倉的時候，羅特發現了不對勁的事情。

今天畢伊似乎沒有吵著要跟過來一起來糧倉，反倒是一早說要去花園裡看花到現在都中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這點令羅特感到非常不安。

也許這是雙胞胎之間所擁有的特殊感應，羅特意識到自己不該繼續待在這裡，找到畢伊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當初的我們，過於弱小，以致於無力挽回自己所珍惜的事物。』

一個人到花園裡賞花的畢伊，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個身穿正式西裝的男子走進了他和羅特的家。不懂危險為何物的畢伊，小跑步地跑到了男子的前方。

看見畢伊的男子，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你是畢伊小弟弟嗎？」

「嗯，我是畢伊，叔叔來家裡有什麼事情嗎？」

看見對方友善的笑容，畢伊的戒心也明顯降低。

「是這樣的，你們的父親請我帶你們回到他的身邊，所以我今天是來你們過去的，但是……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叔叔是父親大人的朋友嗎？今天就可以看見父親大人了嗎？這樣子的話，要趕緊告訴羅特才行呢……」

畢伊難掩心中的亢奮，笑得特別燦爛，話也特別的多。當畢伊自言自語了一段時間後，他才想起來剛才叔叔有說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是什麼條件呢？」

穿著西裝的男子，蹲下了身子，讓自己的視線和畢伊的視線同高。

可愛的畢伊小朋友，這個條件很簡單，也很有趣，我們只需要來玩一個小小的遊戲就可以了。首先，你要先躲在房間裡，如果你的哥哥去房裡找你，你也要好好躲著，不可以被他發現喔！如果被他發現了，你們兩個今天就見不到你們的父親囉！」

畢伊點點頭，跟著穿西裝的男子一起到房裡。穿著西裝的男子吩咐畢伊躲在窗簾後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絕對不可以從窗簾裡出來。

待安頓好畢伊這邊後，穿著西裝的男子起身去找另外一位小朋友了。

＋

「畢伊、畢伊！」

羅特沿途呼喊著畢伊，手上本抱著的糧食也早已散落一地。

羅特沒有去理會那些糧食，只是一直向前跑、只是想要確認畢伊是否沒事。

「呃－－」

羅特不小心被地上的藤蔓給絆倒，膝蓋與手肘上磨掉了幾層皮，泛出一絲絲鮮紅的血液。

雖然有些刺痛，但羅特還是立即起身，繼續喊著畢伊的名字。

繞了家裡一圈，仍舊沒有聽見畢伊的回音，他開始荒了，並感到害怕。有種預感深植他的腦海……自己即將失去重要的東西。

「你就是羅特小弟弟嗎？」

剛轉個彎，就撞到了一個陌生的人。羅特警戒的向後退了幾步，眼神裡充滿著滿滿的不歡迎。

「畢伊去哪了？」

羅特只是冷冷的對著眼前的男子如此說著，而對方則是帶著親切的笑容，蹲下身子，從西裝外套的夾縫中拿出了一把小槍。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房間的窗外，緩緩飄下的白雪如棉絮般地輕柔。

但那潔淨白雪，卻染上了血的顏色。

「如果你想要找到你心愛的弟弟，那就拿起這把槍，瞄準你房間那潔白的窗簾，扣下版機。只要你成功了，我就會告訴你畢伊在哪裡，也會帶你們一起去找你們的父親。這真是個美好的結局，你說是吧？」

『那個時候的我們，真的太過於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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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槍聲響起。

羅特扣下了版機。

但他無法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幼小的身軀，就這樣從窗簾後面倒向冰冷的地板。

羅特立刻丟掉了手中的槍，往畢伊的方向衝了過去。他扶起了因自己而受傷的弟弟，用著憤恨的眼神狠狠地看著那仍舊掛著親切笑容的男子，以及男子手上的那把槍。

「怎麼樣，親手射殺自己親兄弟的感覺如何啊？啊、啊，不過不用多久就換你要來嚐嚐被別人射殺的滋味了，哈哈哈！」

羅特抱著畢伊，失神著。

儘管他知道自己正面臨著死亡的邊界，但剛才的衝擊，對他來說，真的太大了。他只是想要找到畢伊，只是想要實現畢伊的願望而以啊！為什麼、為什麼……連這樣微小的心願也要被狠狠的踐踏呢？

為什麼自己要那麼容易的輕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呢？

為什麼自己要扣下那個版機呢？

為什麼畢伊會因為自己而受傷呢？

「報告，羅特少爺已射殺畢伊少爺。」

穿著西裝的男子對著手機另一端的人說話，而他刻意的將手機按下了擴音，好讓眼前的那兩個小孩能夠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再一次聽聽自己父親的聲音，這是男子施予他們的慈悲，同時也是男子施予他們最苦的痛。

「確認他是否身亡。」

聽見手機另一端的人如此說著，羅特彷彿掉進了地獄一般。因為就連自己的父親也要對他們不利，就連那個畢伊日夜期盼都想再見一面的那個父親都如此的殘忍。

「是！」

穿著西裝的男子往倒在地上的畢伊靠近，正當快到碰到畢伊時，一聲槍聲響起。

但這槍聲聽起來很奇特，一點也不大聲、一點也不無情，似有若無地淡。

穿著西裝的男子，一槍擊斃。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這樣的世界中，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規則嗎？』

開槍的是一位年紀看起來與羅特和畢伊同年的小孩。他的眼神中有著與外表年齡不同的成熟穩重。那是種早已看透這世間的眼神，很清澈，卻又使人感到恐懼。

「……發生什麼事了？」

從男子手中掉落的手機，發出了聲響。

那突然出現的小孩撿起了那只手機，放到耳邊微笑著說：「不，沒事。」

「你是誰？」

「蒙爾其集團，是近幾年來崛起的新企業，目前已併購三家集團。唔，聽起來這個集團算是不小，不過，還不夠大呢。」

「你是亞塔那邊的人嗎？」

手機那端的人警戒的問著。

那小孩一樣微笑著回答：「不，請您別誤會。我與您們蒙其爾及亞塔無關，只不過是個對於社長想要藉由『兄弟倆為了爭權而相互殘殺最後兩敗俱傷』而來讓這對小兄弟就此消失此事看不下去罷了。」

「你怎麼會知道……不！你不要亂說話！」

那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生氣。但這氣，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污賴而氣，而是被發現事情真相後感到羞恥，最後生起氣來。

「既然您不想要這對您背著妻子在外偷生的雙胞胎的話……那麼，就由我接收吧。他們的資質都不錯。」

那小孩打量了一下羅特和畢伊。嗯，看起來很有潛力。

如此純粹的忠心。

「我不管你是誰，總之不准隨便亂造謠，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那小孩輕輕笑了幾聲，接著說：「只怕……你沒那個機會了。」

這次，手機那端，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那小孩將手機放回男子的手中，轉向尚處於驚恐中的小孩，關心的問：「你們沒事吧？」

「我、我弟弟他！他、他……求求你救救他！」

羅特崩潰的跪下，大聲喊著，向著自己眼前這位素不相識的小孩求著。

「放心，沒有打中要害，救護車等會兒就來了，先冷靜。」

羅特聽了那小孩的話後，鬆了一口氣。

還好畢伊沒事……呃。

畢伊會變成這樣，不都是我害的嗎？是我，用槍傷害了他……是我、是我……早該猜到這一切只是場陰謀的。我不應該、不應該傷害畢伊的，我、我……

「這一切並不全是你的錯。」

那小孩摸著羅特的咖啡色頭髮，輕聲地說著。溫柔地宛如一陣春風。但羅特仍舊無法釋懷，直到未來的日子，依舊。

「很抱歉……你們的父親，死了。」

那小孩向著畢伊及羅特道歉。那是種誠心的道歉，卻又不帶悔意。因為，每個人所認為的正義，都是不同的。

「嗯。」

羅特沒有多表示什麼，也或許是因為此刻的自己尚未冷靜吧。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療養，畢伊的傷好了，羅特也不再那麼自責。蒙爾其集團出現了財務上的困難及社長的突然身亡，再加上其他集團的打壓，很快地，蒙爾其集團便消失於這世上。

「你們願意追隨我嗎？」

那小孩望著遠方的天空，問。

羅特和畢伊兩人相互凝視許久，最後，一口同的的說：「願意。」

那小孩，聽到這回答，露出溫柔的笑容。

＋

時間流轉，不知不覺十四個年頭就這樣過去了。

「雪中的鮮紅，在那似水的溫柔包圍之下，其實，也沒那麼深刻，不是嗎？」

羅特輕喃著。

「主上他……當時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看上我們呢？」

畢伊疑惑的問。

我們明明與主上互不相識，但主上卻又救了我們，還讓我們兩人追隨著他……主上他那時該不會受到什麼刺激，所以思考迴路有點怪怪的吧？

「不曉得。不過，也許我們三個人的心裡，都是很明白的。」

羅特沒頭沒尾的說出這句話。

我們都知道的。

因為就某方面而言，我們是一樣的。

『當時的我們，是如此的弱小與軟弱。』

『現在的我們，是如此的勇敢與堅強。』

『因為，現在的我們，都擁有並保護著，那，珍惜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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