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云綱】短篇 - 第拾伍題、雪逝，我們的年華

*第拾伍題、雪逝，我們的年華

*給藍黎明

（一）

暖茶一杯，坐在屋裡，望著院中。素白一片，光禿禿的樹枝批了衣，遠處的屋頂也已蓋了被，更遠些的低矮的小山黛青色未改，只能依稀看見點銀色的滾邊。天地間靜謐近無聲，叫人實難憶起昨日的大雪紛飛。變幻莫測。

「啪」——是終於不堪重負的樹枝斷落的聲音——在此刻極度突兀，似乎直直響在耳側，就連通過寒冷空氣傳遞過來的餘音也很清晰。

只是落地的時候卻一點聲響也聽不見了。知道是軟軟的墜入了雪地，卻總覺得少了半茬似的心癢。輕輕呼了口氣，白霧聚了一團。

這天，果然是冷下來了。

（二）

好在還有暖茶一杯在手。

終究不習慣REBORN的黑咖啡，反倒跟著雲雀開始喝茶，只是十年也沒有學會雲雀那套品茶之道。直到現在，他還是更喜歡握著以前家裡媽媽拿來招待人用的普通杯子，感受粗瓷杯糙糙的質感，凝著茶香的白煙輕旋，也算有點「返璞歸真」的妙處。

袅袅中忽而有種時光倒流，往昔重現的錯覺。

十年裡，交付的，獲得的，遺忘的，重拾的，不計其數，細數起來卻又無言了。記憶碎成一片片，一粒粒，惟有在喘息的時刻才偶爾紛亂地顯現，繪成同一種顏色，同一種感受沉澱在腦海中。心中不禁酸脹感浮起，手中的溫暖才顯得無比真實。

倘若往事不可數，便偷懶地不去數吧。只道莫負了當下手中一杯暖茶，屋外一片寧靜。

（三）

學不會細緻的品茶沒關係，關鍵是他愛極了那人冷淡卻溫柔的神情。

看起來明明就沒有什麼區別，也許只是吊鳳眼略微放鬆了些，也許只是側了一下頭，卻還是能感受到他這黑髮愛人的情緒正好。不知不覺，他對愛人的情緒快要稱得上瞭如指掌。深不見底的黑色中，也讓他抓住了一點可以懂得的東西。

所以即使被惡質地嘲笑是「笨蛋」，即使看見那人的眉皺起，他也還是可以淡定自若地開著小小的玩笑，做著表現為裝乖的小小撒嬌舉動。再不會像當初那般惶惶不安。

這是作為愛人的特權吶……只要想起就禁不住勾起嘴角。

这是，在那年大雪紛飛的時候，第一次被握拐的手握住時所被賦予的可以「無法無天」的特權。

（四）

即使是休假也一定會有屬下陪同，作為VONGLA還真是辛苦啊。

看著幾個土生土長的意大利青年穿著和服的彆扭樣子，愈發感染愛人惡質的VONGLA還是快樂地彎了嘴角。

忽而想起那年冬天，那時年少，小鎮中眾人的暖冬，還有那頂意外可愛的黑色毛絨帽。

果然還是叫他們一起來的好，山本、獄寺、REBORN、小庫洛姆，唔，不知道骸會不會也跟來，……當然，還有那個黑髮的君王，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吧～首領一邊吩咐著屬下去購買合愛人口味的茶葉，一邊向上天祈禱愛人不會跟一隻久未見的鳳梨打起來，而山本不會一臉天然呆的當做遊戲快樂地加入，獄寺不會直接衝動地掏出武器。當然，最重要的是，REBORN不會在旁邊推波助瀾。

……想想就覺得黑線滿面。這棟宅子，他明年還想再來呆一呆的啊……

（五）

手裡的陶笛還是從意大利帶過來的。紅紅的陶土，小小一隻，很簡單很古樸的樣式。

比起其他西洋樂器，陶笛算是很便宜的一種，但這絲毫不影響其音色的美麗。聽聞現在也有用制茶壺的土特製的陶笛，音色更為清越，可惜在意大利找不到這種。

許久沒有吹了，連基礎的一些指法都有些生疏。試著吹了幾聲，感覺卻還不錯。

——陶笛真的很好學，連他這種笨蛋都能學會。

以上言論自然出自他的愛人。啊啊，只要一想起那個性格彆扭的雲守，一邊說著嘲諷的話一邊眯著眼睛細細地聽的神情，原本彙報學習成果的忐忑瞬時在忽然燦爛起來的陽光下消逝得無影無蹤，只覺得內心的快樂和甜意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那麼現在就趕緊找一首合適的曲子，認真仔細地好好練一練吧。

此時屋外，也是陽光正好。

（六）

那群留守意大利本部的傢伙到達的時間比想像中的還早。可惜還是錯過了雪景最好的時候。

僻靜的大宅一下子便熱鬧起來了。

澤田綱吉終於不再端著茶杯裝憂鬱，可也只能像少年那時看著自己的親友開始無差別格鬥苦笑兼擔憂，擔憂自己什麼時候會被他們無良地扯進去。果然他們一來什麽氣氛都會被攪和成詭異的歡樂，附加爆炸聲不斷特效。

大擺囧字臉的VONGLA真的很想掀桌。

讓人想掀桌的原因還有一個，爲什麽明明大家都來齊了，偏偏只有那個人姍姍來遲呢？

（七）

他覺得自己的曲子練好已經很久了，買回來的茶葉也放了好久了，卻怎麼也等不來那個高傲的雲雀恭彌。

莫非是要讓他重新練一首嗎？——可是宅子里這個狀況，練個毛線啊！

年輕的首領終於在親友一如既往的胡鬧跟微妙的煩躁中爆發。真是，……可喜可賀。

握著陶笛躲開眾人的視線溜出屋子，跑到附近的小山坡上，山坡那邊的河流表面的冰層已經開始融解，積雪已經融化得七七八八了，村裡的小孩成群在河邊玩耍打鬧。不是早就說在來的路上了嗎，結果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呢。……再不來，他的假期可就結束了啊。

重新陷入微妙煩躁中的VONGLA就要忍不住歎氣了。

——快來吧，現在趕來還可以保證能夠安安靜靜地聽完你的解釋跟道歉，再晚一點就……

到底是“就”怎樣啊？而且真的會有解釋跟道歉嗎？在十年裡越發傲嬌的澤田綱吉說這兩個問題不予回答！

嘖嘖嘖，這到底是被誰教壞的啊。

（八）

比起像個青澀的少年一樣煩惱情人的遲到，他更不願以一個成熟的首領的角度去考慮遲到的可能。……即使沒有收到情報，即使知道自家愛人強得人神共憤，但還是一直止不住得擔心是出了什麽意外。畢竟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畢竟還有那麼多的天災人禍……

這些可能不願想，也不敢想。所以就還是暫時的做個戀愛中蠢蠢的傲嬌首領吧。

站在山坡上遠眺遠處低矮的黛青色的山，拿出陶笛吹起那首熟悉的曲子，自己滿懷著期待與興奮而苦練了一段時間的曲子，苦悶的心情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洩點，一曲終了，終於嘆出那口憋了好久的氣。

望著那圈可親的小山，雙掌合十，在心裡默默地祈禱，“拜託你，快點來吧。在這場大雪逝去以前，至少讓我收到你還平安的消息。”

向著遠處的山深鞠躬，他記得這裡的村民一直相信有山神的存在。

轉身，真的有驚喜存在。

張開雙臂緊緊擁住自己的愛人，真的謝謝你還平安。

（九）

“剛剛那首曲子，重新吹給我聽。”黑髮的雲守理所當然地命令。

“好……咦？”

手裡握久了變得溫暖的陶笛被拿走，換成了一個觸感冰涼的新陶笛。深紫色。應該就是之前在意大利遍尋無果的特製的那種。那時也說直接讓人去原產地購買就好了，卻一直存著要自己去親自挑選的小小執念，現在終於讓愛人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看見身旁的人沒耐性地皺起了眉頭，他趕緊用這只新的陶笛開始吹奏。

又是一曲終了，不再是憂心忡忡地歎氣，而是被人重新擁入懷中吻了額頭。

被吻額頭的甜蜜，一如當年牽起手的雪夜。

即使很感動，即使很開心，但作為中心家族的首領，澤田綱吉默默地在心裡記下，回去一定要跟雲雀嚴肅地說明絕對不允許再次出現這種衝動的事情。畢竟他們誰都不再是十五歲。

（十）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直呆在這裡吹著陶笛，看看風景，每天早上記得跟那些自己熟悉的善良的人們問早，就此終老。

而REBORN只是說：“等真的過上了這樣的生活，你就不會覺得欣喜了。”

而雲雀恭彌更是直截了當的無視了這個感想。

夢想，因為無法實現而令人無限憧憬。

這裡類似于少年時在故鄉并盛的生活，這裡簡單卻膩人的甜蜜，永遠無法變成現在的澤田綱吉生活的主旋律。

（十一）

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地下了，覆在地上星星點點的殘雪上，大地很快又是銀白一片。一場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大雪。

同前幾日似乎一模一樣，——其實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雪逝，我們的年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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